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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业昙花开


  “一拜天地。”

  堂中的女子一袭逶迤拖地的艳红嫁衣,红纱之后依稀可见其姿容不俗。

  唱礼倌一声高喝,女子抬头看着高坐堂前的皇甫雄飞,眼中最后的哀求,最后的希望,也在这个平日里对自己无比宠爱的父亲的一句冷冷的跪字,全部熄灭。

  双膝缓缓地跪地,女子伏地,大红的嫁衣铺在地上,与其说是在跪倒不如说是更像是瘫在地上。周边观礼中许多人都不忍的移开了目光,包括站在皇甫雄飞身侧的皇甫云峰,他愧疚的目光落在他自己的脚尖始终不愿意抬起。

  女子缓缓地,踉跄的站了起来,昔日江湖中令无数人折腰的云清侠女,此刻脆弱的就恍若一株随时可能被折断的蒲草,失了所有的傲骨,也再无任何反抗的勇气。

  “二拜高堂。”

  唱礼倌话音刚落,一声巨响就随之爆发了出来,厚重的大门被一剑劈碎,气流卷着碎木席卷了婚堂,皇甫雄飞双眼一眯,瞬间以他为中心,一股浑厚的内力呈圆弧状爆发了出来,与气流在院中相撞,将这股气流拦在了婚堂之外。

  只听轰的一声,聚集在院中的江湖人就纷纷被相撞时产生的巨大推力给瞬间重伤,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皇甫雄飞的内力并没有触及封千山和钱赢所在的位置,无所阻挡的气流裹挟着碎木,像一头嚼碎了所有阻挡在路上的凶暴野兽一般,咆哮着冲着这两个人冲了过来。

  封千山冷哼一声,搭在桌子上的右手猛地一拍将桌子瞬间拍成了齑粉,自己则借力旋转着越过气流,在半空中封千山打出一掌,将气流拦腰斩断。

  另一边,钱赢则是勾唇一笑,不慌不忙的从容的后退了几步,他的步伐有几分诡异,只是几步的动作,整个人就瞬间退了十几米的距离。下一刻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就被十几名褐衣的督武堂的武者满满占据。为首的一名中年武者手持一柄长剑,大喝一声“剑阵,起!”

  数十名武者同时舞剑,剑光缭乱。下一刻,只听那个中年武者再喝一声“剑阵,合!”

  分散的剑气猛地合聚一处,巨大的剑光将气流瞬间破成两半。

  “剑阵,收!”

  破开气流后四散的剑气,随着武者剑招的变化,全部都在厅中的上半部分盘旋,最后缓缓消散。

  气流带来的大风将厅中的桌椅,除了皇甫雄飞坐着的主位,全部都掀翻。皇甫云清大红的盖头也被吹了下来,长长的头发挽起,庄重精致的凤冠显得她美丽非凡。大而亮丽的杏眼,俏鼻挺立,朱唇红艳。浓厚的妆容可以遮住她面容的憔悴,却无法遮住她内心满溢的痛苦。皇甫云清几乎是在巨响爆出的一瞬间就回过头了,眼眶中瞬间就蓄满了晶莹的泪光。

  烟尘还未散去,惨叫还是此起彼伏,可是忽然间,一个无比清晰的脚步声就这样突兀的闯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一步一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一步一步恍若踏在人们的心里。

  最后一个,披着黑衣,戴着斗笠的身影缓缓地从烟雾里浮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残破的长剑,凌冽的剑意从剑身上发散,好似要钻进毛孔里的锋锐,让钱赢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缓缓地消失。在场的都是在武学上颇有造诣的高手,斗笠男子手中的剑的确就是一把残破铁剑,这样的剑是不可能承受发出如此锐利的剑意的,可是这样的剑意又确实是出现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这剑意并不是来自于剑,而是来自于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的身体。

  溶剑域于血,离化身为剑的剑道最高境界只有一步之遥。已是境界上的小剑圣了。

  “本来只有三个人的剑圣之会,看来终于要加人了。”钱赢看着这个黑斗篷的男子,心道“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这次没死,那我督武堂就要定你了。”

  黑衣男子一出现,锦衣司和督武堂的手下就立刻将自家的大人团团的护在了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皇甫雄飞一直冷漠的目光,也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猛地波动了一下,内力一瞬间的紊乱。封千山淡淡的瞥了一眼皇甫雄飞,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皇甫云清捂着嘴,眼里满满的泪光在模糊的看见黑衣男子转向自己的目光时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滚滚而落,她虽然看不见他的长相,也没办法通过自己泪眼模糊的双眼看清他的目光,可是,皇甫云清可以感受到,这个人,这个黑衣的男子是她的三哥,那个一直照顾自己,容忍自己所有的任性的,全心对她好的三哥。那个为了自己被赶出家门,从此漂泊江湖的三哥啊。

  只有三哥才会有着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温柔的目光啊。

  皇甫云清缓缓地蹲了下去,、颤栗地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哭泣,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哭泣从她的指缝间渗出,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阳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皇甫雄飞皱眉厌恶的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哭泣的皇甫云清,对着站在院中的皇甫云破说道

  “阁下来的早了些,约定的时间不是此时,地点更不是此地,还请阁下移步,让小女将婚事办了。”

  皇甫雄飞说出口的话是十分的有礼,可是他的语气神态却无一不是在命令,役使气指的口吻。皇甫云破拿剑的手一瞬间就紧紧的攥了起来,攥得骨节发白。然而他的愤怒却并不是因为皇甫雄飞的语气或是神态,他早就已经习惯了面对皇甫雄飞这样的神态。真正令他愤怒的是,直到这一刻,他已经拿剑站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件丧尽天良的事!难道在他的眼里,自己和云清就只是他可以随意牺牲的弃子吗!?不是孩子,而是一块垫脚石。

  皇甫云清冷哼一声,提剑指了指厅中系着红绸的死鸡,讥讽道“这是婚事?!这只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放肆!”

  皇甫雄飞怒喝一声,气浪掀起灰尘吹在皇甫云破的身上,将他的黑斗篷吹得猎猎作响。皇甫云破微微闭上眼睛,躲去灰尘的侵袭,眼角的湿润被迎面的沙尘抹去。

  微微刺痛的感觉,让皇甫云破忽然想起来自己在西北大漠漂泊的这几年,整日的狂风卷杂着黄沙,自己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思念,这些,化作泪水,应该早就被风沙拭干了。现在剩下的,大概就只有血脉上的羁绊了。

  原来这些黄沙,不止应该吹走自己白皙细嫩的江南皮肤,它最应该吹走的其实是自己那颗对他仍然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的心啊。

  皇甫云破缓缓睁开眼睛,然后单手解开了自己的斗篷,摘下自己的斗笠,最后一圈一圈的慢慢的将自己遮脸的布摘下。一袭单薄的灰衣,一条褐色的发带,还有古铜色的有着淡淡胡茬的沧桑面庞,这时的皇甫云破与五年前的皇甫云破判若两人。

  如果说五年前的皇甫云破是一柄镶嵌着华贵宝石的名家之剑,锋芒毕露。那么,现在的皇甫云破就是一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剑鞘的惊世好剑,不华贵但实用许多。

  不理会场中人们或好或坏的议论声,皇甫云破缓缓地走到了皇甫云清的面前,弯腰轻轻摸了摸皇甫云清的脑袋,皇甫云清身子一僵,抽泣着抬头看着皇甫云破。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

  皇甫云破伸手将皇甫云清拉了起来,用袖子细细的为她把脸上的泪水和化了的妆都擦干净。然后,他示意皇甫云清躲到他的身后去。

  皇甫云破护着皇甫云清,静静的看着隐忍着怒气的皇甫雄飞,半晌,皇甫云破忽然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他今天第一个微笑,皇甫雄飞和场中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只听皇甫云破缓缓说道

  “我回来了,父亲。”

  顿了顿,皇甫云破继续说道“今天,除非您杀了我,否则,绝没有婚事这一说。”

  “风云帖,既分胜负,也决生死。寒山之巅,踏雪寒梅之上,孩儿恭候大驾。”

  皇甫云破撂下一句话就拉着一身嫁衣的皇甫云清转身离去,所过之处没有一个人敢拦着,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城主府。整个城主府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皇甫雄飞勃发的怒气,令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噗嗤。”一直站在褐衣下属身后的钱赢很不和时宜的用噗嗤的一笑打破了这死寂的气氛,同时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钱赢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他身前的人便立刻散开,站到了他的身后。钱赢乐不可支的模样落在皇甫雄飞的眼里,他心里不由得就涌上了一股杀意,以他的武功杀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成问题,可是他却不能。想到这,皇甫雄飞心中翻涌的恨意几乎就要忍不住爆发出来。

  他冷声道“钱大人,不知你看到了何事,如此可笑!”

  钱赢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随意的打了一个恭,好似完全没有看到皇甫雄飞眼中的杀意一般,笑着说道

  “啊,啊,对不住了,皇甫供奉,我呢,是绝没有嘲笑的意思,绝没有。只是呢,这婚礼被自家哥哥给抢了,还要和自家老爹决生死,哈哈,这不是很可笑吗!太有意思了,哎呀,出来之前我哥还跟我说,这江湖之大啊,是什么破事,啊,是奇事都有,我还不信呢,现在看来,还是我见识少了。”

  钱赢这一番明褒暗贬的话说出口,气的皇甫雄飞恨不得直接活撕了他那张嘴,可是最后的一丝的理智提向着他,这个钱赢确实不值一提,可是他的哥哥乃是督武堂的最强少分堂主,在督武堂的高层那里也是说的上话的,自己现在还暂时动不得他。

  “钱大人说话还是注意一点,皇甫云破已经早就被逐出皇甫家了。”封千山其实并不想帮腔,在他眼里皇甫雄飞根本不算什么,可是钱赢刚刚的一番话话里话外都是对锦衣司的辱没,这是他不能容许的。

  钱赢不可置否的耸耸肩,拍了一下椅子,站起来便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看来要换个地方看热闹了。”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看见皇甫雄飞还是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他挑眉笑道“怎么,皇甫供奉不去?没您可不行啊,晚辈就先去了,到那里恭候大驾了。”

  “一拜天地。”

  堂中的女子一袭逶迤拖地的艳红嫁衣,红纱之后依稀可见其姿容不俗。

  唱礼倌一声高喝,女子抬头看着高坐堂前的皇甫雄飞,眼中最后的哀求,最后的希望,也在这个平日里对自己无比宠爱的父亲的一句冷冷的跪字,全部熄灭。

  双膝缓缓地跪地,女子伏地,大红的嫁衣铺在地上,与其说是在跪倒不如说是更像是瘫在地上。周边观礼中许多人都不忍的移开了目光,包括站在皇甫雄飞身侧的皇甫云峰,他愧疚的目光落在他自己的脚尖始终不愿意抬起。

  女子缓缓地,踉跄的站了起来,昔日江湖中令无数人折腰的云清侠女,此刻脆弱的就恍若一株随时可能被折断的蒲草,失了所有的傲骨,也再无任何反抗的勇气。

  “二拜高堂。”

  唱礼倌话音刚落,一声巨响就随之爆发了出来,厚重的大门被一剑劈碎,气流卷着碎木席卷了婚堂,皇甫雄飞双眼一眯,瞬间以他为中心,一股浑厚的内力呈圆弧状爆发了出来,与气流在院中相撞,将这股气流拦在了婚堂之外。

  只听轰的一声,聚集在院中的江湖人就纷纷被相撞时产生的巨大推力给瞬间重伤,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皇甫雄飞的内力并没有触及封千山和钱赢所在的位置,无所阻挡的气流裹挟着碎木,像一头嚼碎了所有阻挡在路上的凶暴野兽一般,咆哮着冲着这两个人冲了过来。

  封千山冷哼一声,搭在桌子上的右手猛地一拍将桌子瞬间拍成了齑粉,自己则借力旋转着越过气流,在半空中封千山打出一掌,将气流拦腰斩断。

  另一边,钱赢则是勾唇一笑,不慌不忙的从容的后退了几步,他的步伐有几分诡异,只是几步的动作,整个人就瞬间退了十几米的距离。下一刻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就被十几名褐衣的督武堂的武者满满占据。为首的一名中年武者手持一柄长剑,大喝一声“剑阵,起!”

  数十名武者同时舞剑,剑光缭乱。下一刻,只听那个中年武者再喝一声“剑阵,合!”

  分散的剑气猛地合聚一处,巨大的剑光将气流瞬间破成两半。

  “剑阵,收!”

  破开气流后四散的剑气,随着武者剑招的变化,全部都在厅中的上半部分盘旋,最后缓缓消散。

  气流带来的大风将厅中的桌椅,除了皇甫雄飞坐着的主位,全部都掀翻。皇甫云清大红的盖头也被吹了下来,长长的头发挽起,庄重精致的凤冠显得她美丽非凡。大而亮丽的杏眼,俏鼻挺立,朱唇红艳。浓厚的妆容可以遮住她面容的憔悴,却无法遮住她内心满溢的痛苦。皇甫云清几乎是在巨响爆出的一瞬间就回过头了,眼眶中瞬间就蓄满了晶莹的泪光。

  烟尘还未散去,惨叫还是此起彼伏,可是忽然间,一个无比清晰的脚步声就这样突兀的闯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一步一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一步一步恍若踏在人们的心里。

  最后一个,披着黑衣,戴着斗笠的身影缓缓地从烟雾里浮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残破的长剑,凌冽的剑意从剑身上发散,好似要钻进毛孔里的锋锐,让钱赢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缓缓地消失。在场的都是在武学上颇有造诣的高手,斗笠男子手中的剑的确就是一把残破铁剑,这样的剑是不可能承受发出如此锐利的剑意的,可是这样的剑意又确实是出现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这剑意并不是来自于剑,而是来自于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的身体。

  溶剑域于血,离化身为剑的剑道最高境界只有一步之遥。已是境界上的小剑圣了。

  “本来只有三个人的剑圣之会,看来终于要加人了。”钱赢看着这个黑斗篷的男子,心道“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这次没死,那我督武堂就要定你了。”

  黑衣男子一出现,锦衣司和督武堂的手下就立刻将自家的大人团团的护在了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皇甫雄飞一直冷漠的目光,也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猛地波动了一下,内力一瞬间的紊乱。封千山淡淡的瞥了一眼皇甫雄飞,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皇甫云清捂着嘴,眼里满满的泪光在模糊的看见黑衣男子转向自己的目光时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滚滚而落,她虽然看不见他的长相,也没办法通过自己泪眼模糊的双眼看清他的目光,可是,皇甫云清可以感受到,这个人,这个黑衣的男子是她的三哥,那个一直照顾自己,容忍自己所有的任性的,全心对她好的三哥。那个为了自己被赶出家门,从此漂泊江湖的三哥啊。

  只有三哥才会有着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温柔的目光啊。

  皇甫云清缓缓地蹲了下去,、颤栗地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哭泣,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哭泣从她的指缝间渗出,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阳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皇甫雄飞皱眉厌恶的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哭泣的皇甫云清,对着站在院中的皇甫云破说道

  “阁下来的早了些,约定的时间不是此时,地点更不是此地,还请阁下移步,让小女将婚事办了。”

  皇甫雄飞说出口的话是十分的有礼,可是他的语气神态却无一不是在命令,役使气指的口吻。皇甫云破拿剑的手一瞬间就紧紧的攥了起来,攥得骨节发白。然而他的愤怒却并不是因为皇甫雄飞的语气或是神态,他早就已经习惯了面对皇甫雄飞这样的神态。真正令他愤怒的是,直到这一刻,他已经拿剑站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件丧尽天良的事!难道在他的眼里,自己和云清就只是他可以随意牺牲的弃子吗!?不是孩子,而是一块垫脚石。

  皇甫云清冷哼一声,提剑指了指厅中系着红绸的死鸡,讥讽道“这是婚事?!这只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放肆!”

  皇甫雄飞怒喝一声,气浪掀起灰尘吹在皇甫云破的身上,将他的黑斗篷吹得猎猎作响。皇甫云破微微闭上眼睛,躲去灰尘的侵袭,眼角的湿润被迎面的沙尘抹去。

  微微刺痛的感觉,让皇甫云破忽然想起来自己在西北大漠漂泊的这几年,整日的狂风卷杂着黄沙,自己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思念,这些,化作泪水,应该早就被风沙拭干了。现在剩下的,大概就只有血脉上的羁绊了。

  原来这些黄沙,不止应该吹走自己白皙细嫩的江南皮肤,它最应该吹走的其实是自己那颗对他仍然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的心啊。

  皇甫云破缓缓睁开眼睛,然后单手解开了自己的斗篷,摘下自己的斗笠,最后一圈一圈的慢慢的将自己遮脸的布摘下。一袭单薄的灰衣,一条褐色的发带,还有古铜色的有着淡淡胡茬的沧桑面庞,这时的皇甫云破与五年前的皇甫云破判若两人。

  如果说五年前的皇甫云破是一柄镶嵌着华贵宝石的名家之剑,锋芒毕露。那么,现在的皇甫云破就是一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剑鞘的惊世好剑,不华贵但实用许多。

  不理会场中人们或好或坏的议论声,皇甫云破缓缓地走到了皇甫云清的面前,弯腰轻轻摸了摸皇甫云清的脑袋,皇甫云清身子一僵,抽泣着抬头看着皇甫云破。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

  皇甫云破伸手将皇甫云清拉了起来,用袖子细细的为她把脸上的泪水和化了的妆都擦干净。然后,他示意皇甫云清躲到他的身后去。

  皇甫云破护着皇甫云清,静静的看着隐忍着怒气的皇甫雄飞,半晌,皇甫云破忽然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他今天第一个微笑,皇甫雄飞和场中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只听皇甫云破缓缓说道

  “我回来了,父亲。”

  顿了顿,皇甫云破继续说道“今天,除非您杀了我,否则,绝没有婚事这一说。”

  “风云帖,既分胜负,也决生死。寒山之巅,踏雪寒梅之上,孩儿恭候大驾。”

  皇甫云破撂下一句话就拉着一身嫁衣的皇甫云清转身离去,所过之处没有一个人敢拦着,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城主府。整个城主府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皇甫雄飞勃发的怒气,令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噗嗤。”一直站在褐衣下属身后的钱赢很不和时宜的用噗嗤的一笑打破了这死寂的气氛,同时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钱赢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他身前的人便立刻散开,站到了他的身后。钱赢乐不可支的模样落在皇甫雄飞的眼里,他心里不由得就涌上了一股杀意,以他的武功杀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成问题,可是他却不能。想到这,皇甫雄飞心中翻涌的恨意几乎就要忍不住爆发出来。

  他冷声道“钱大人,不知你看到了何事,如此可笑!”

  钱赢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随意的打了一个恭,好似完全没有看到皇甫雄飞眼中的杀意一般,笑着说道

  “啊,啊,对不住了,皇甫供奉,我呢,是绝没有嘲笑的意思,绝没有。只是呢,这婚礼被自家哥哥给抢了,还要和自家老爹决生死,哈哈,这不是很可笑吗!太有意思了,哎呀,出来之前我哥还跟我说,这江湖之大啊,是什么破事,啊,是奇事都有,我还不信呢,现在看来,还是我见识少了。”

  钱赢这一番明褒暗贬的话说出口,气的皇甫雄飞恨不得直接活撕了他那张嘴,可是最后的一丝的理智提向着他,这个钱赢确实不值一提,可是他的哥哥乃是督武堂的最强少分堂主,在督武堂的高层那里也是说的上话的,自己现在还暂时动不得他。

  “钱大人说话还是注意一点,皇甫云破已经早就被逐出皇甫家了。”封千山其实并不想帮腔,在他眼里皇甫雄飞根本不算什么,可是钱赢刚刚的一番话话里话外都是对锦衣司的辱没,这是他不能容许的。

  钱赢不可置否的耸耸肩,拍了一下椅子,站起来便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看来要换个地方看热闹了。”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看见皇甫雄飞还是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他挑眉笑道“怎么,皇甫供奉不去?没您可不行啊,晚辈就先去了,到那里恭候大驾了。”

  心里种上过那么强烈的恐惧,就像是一片如影随形的的黑暗,每当午夜梦回时,总会笼罩着他。

  他只要一闭眼,那个雨夜就会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夜的每一幕都会无比清晰的重现,清楚到连雨丝砸在他的脸上轻微的刺痛都没有消失。就是在这一夜,他的一生被彻底的颠覆了。

  “不如打完以后,我再告诉你。”

  “现在不说,你就不必说了!”

  皇甫雄飞拂袖便是一道浅红色的剑气,裂地而去,带着隐隐的风雷之声,正是皇甫家绝学,皇甫天罡剑决,至刚至烈的纯正剑罡,皇甫雄飞手中无剑,已经达到了化内力为剑气的剑圣之境。

  那一道剑气留下了一道尺深的焦痕,狠狠地撞向了皇甫云破,皇甫云破抹去嘴角的血迹,同样的一挥袖,甩出一道毫不逊色的淡黄色的剑罡之气,同样夹带着风雷之声,与皇甫雄飞的那一道剑气,狠狠地撞在一起,只听一声巨响,两道剑气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坑,腾起大量的烟尘之后就缓缓消散了。

  皇甫雄飞见状那以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自己刚刚虽然只是试探,但是皇甫云破同样也没有认真。明明之前皇甫云破只是化虚境的修为,只不过是一粒药,现在他就有了和自己相抗衡的资本了!?

  烟尘缓缓消散,皇甫云破和婚礼时出现一样手持着那把残剑,冷冷清清的站在皇甫雄飞的面前。周身的气势只是略逊于他。皇甫雄飞紧紧的握住了袖中的拳头,此刻的皇甫云破在他眼中的身影缓缓和另一个白衣的身影重叠。

  都是区区的一个晚辈后生,却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实力,二十年前是这样,二十年后还是这样!不可原谅!

  “啊!”

  皇甫雄飞大吼一声,面色狰狞的双手交叉,数十股彭勃的剑气自他周身环绕,他宽大的衣襟被剑风吹得猎猎作响,一时间,风裂之声响彻整个山巅。

  “我不会输!我不会再输了!谢非羽!”

  皇甫云破一愣,他知道皇甫雄飞曾经败在这个传奇的女子的手里,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皇甫雄飞会在此时说出这个名字。皇甫雄飞剑气呈黄龙之势铺天盖地的攻向皇甫云破,卷起的漫天风雪遮住了皇甫雄飞的视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皇甫云破面对着这惊世的一招,竟然是轻轻地勾唇一笑,鲜血就这样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染湿了他的衣襟。他不在意的用手擦了去,感叹了一句

  “好霸道的药力,好像要把我撕碎一般。”

  原来半步临仙是这样的一种感觉,是一种好像世界都在自己的脚下啊,,皇甫云破此刻终于明白了皇甫雄飞的疯狂,谁能轻易的放弃这种快感呢!

  皇甫云破轻巧的挽了一个剑花,一剑平出。

  一剑斩断了所有剑气的气机,包裹在外的剑罡,失去了剑气的支撑,顿时化作狂风消弭。

  “用皇甫剑罡,你赢不了我。再不认真,你就输定了。”

  皇甫云破淡然的目光,让皇甫雄飞几欲癫狂。

  那个雨夜,那个雨夜,那个白衣女子也是这样,平淡的好像根本看不见自己的目光,是啊,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赢的人,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可以活下来,不是因为自己赢了。

  只是因为,她不屑杀自己。

  弱到,不屑于动手。

  忽然间,崖上的风停了,一直飘落的雪花缓缓地开始向着皇甫雄飞的身旁汇集。天上的乌云也缓缓的朝着山巅聚集。

  “快看山顶那边怎的一回事?”

  “这是天象异变?”

  “乖乖,这可是天地异象,莫非是皇甫雄飞要踏进临仙境了?”

  封千山转头望去,脸色阴沉铁青

  钱赢趁热打铁,胡说八道:“喂,皇甫云海,再不给本大人放行,大家可就都要错过一场百年难遇的好戏了”

  皇甫云海犹豫不决,家丑不可外扬,给这个唯恐天不乱的钱赢,放行脸面上过不去,可如果执意僵持不让,自己又不是这督武堂的人的对手。皇甫云海看了一眼,脸色不渝的封千山,再联想到他下令封山的行为,心里隐约明白了,父亲与三弟的这一战无论是胜还是败,锦衣司都不准备让皇甫家继续执掌供奉一职了。

  现在,皇甫家已然是一枚弃子了。

  所有人都屏住气息,耐心等待皇甫云海的决定

  “要下大雪了吗?”

  钱赢抬头看了眼天色,继而望向皇甫云海笑眯眯道:“不会让我们呆在这儿淋雨吧。”

  皇甫云海面有怒容,但显然退了一步,不轻不重吩咐身边管事,“带诸位大人上山,避雪。”

  远远的山巅之上,皇甫雄飞须发从发根处,缓缓地变为青丝,衰老的面庞上斑驳的皱纹也在一点一点点消失,他身上的时光恍若在倒流。可是皇甫雄飞的双眼却充满了血丝,时而清醒时而癫狂。

  “你练的功法有问题,你已经走火入魔了。”

  “老夫知道,那又如何,待老夫收了云清的元阴,自然就会巩固住境界,到时候我就是活的神仙了,谁还能出我左右!你自诩天赋非凡,但最后还不是会败在我手里,谢非羽!你个逆子活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妹妹都保护不了!只有我,我是最强的!”

  山巅风声呼啸,皇甫雄飞中气十足的猖狂大笑声却更加刺耳。按照常理,皇甫云破不过四十,说活了小半辈子才恰当,皇甫雄飞却是说活了一辈子,可是皇甫雄飞看透了皇甫云破以性命代价搏取境界的手法,再者皇甫雄飞也不打算让这个曾经他寄予厚望的后辈继续活下去,寒山有一个神仙便足矣,何谓独享天下?如果有两个,成何体统?又何来独享一说?更何况,这个逆子还可能跟那个谢非羽有关联,皇甫雄飞定要将其扼杀!

  皇甫云破听闻此言,知道皇甫雄飞现在神智其实已经不甚清晰了。就算他不动手,皇甫雄飞也会死,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接近山巅的沈云朝听到了狂风中皇甫雄飞的疯言疯语,眼神微冷的说道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今日就叫你还上所有欠下的债!”

  一旁的肖笑看见天象之异,有些担心的问道

  “这皇甫雄飞这么厉害,皇甫云破这靠药物强提的境界,赢得了吗?”

  沈云朝紧了紧自己的白狐斗篷,淡然笑道:“皇甫雄飞在武道上走了将近百年,可惜走歪了路,虽然皇甫云破修行的时间短了些,可是皇甫云破花了十年磨砺了一道惊天的剑意,看来,皇甫雄飞会死得不甘心。”

  皇甫云破平淡道:“云破十年磨剑,赌上余生,求今日一战,定然不会让你失望。你如果还要藏着掖着,小心就再没有出招的机会了!”

  皇甫雄飞面容狰狞道:“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可以耍!”

  天起龙卷,以皇甫雄飞为中心,直达青天,天上的乌云连着闪电一同被卷入,这等恍若天罚的景象,方圆几百里的百姓都可以看见,这一战不管结果如何,定然会被广为传唱。

  皇甫云破的发丝被劲风吹拂得凌乱不堪,他握着手里的剑,稳稳地站在那里,毅然不动。

  风眼中心一直蓄力的皇甫雄飞,缓缓抬起了双手,猛地一握,巨大接天的风卷就忽然爆开,

  一声巨响,响彻天地,离得远的城市百姓,纷纷被震得出现了一瞬间的失聪,离得近的,就好像逢生城中的百姓,几乎全部都被震的七窍流血。整个寒山被呈圆柱状的巨大风团,以皇甫雄飞为中心层层向外炸开,钱赢,封千山一行人瞬间就被掀翻了出去,摔出了好几十米远。而肖笑在劲风到来的第一瞬间,就立刻护在了沈云朝的身前,淡青色的内力牢牢地护住了他身后的沈云朝,而他自己则被狠狠地掀飞了出去,吐了好大一口鲜血。

  山巅的这一段断崖几乎是立刻就被斩成了几截,皇甫云破脚尖交错轻点着断石,神情冷静的挥出了数剑,一剑一剑的削弱着这巨大的风力。

  可是,只听见叮的一声,皇甫云破手上的残剑断成了两段,皇甫云破忽略了自己现在已经到达了临仙境的情况,他如潮水般涌入剑身的内力,将这把普通的剑给震断了。

  高手过招,一切只在瞬息之间,皇甫云破的剑意外折断,无剑在手,皇甫云破被数道风刃狠狠地击中,像是一只折翼的飞鸟,重重的砸过数块巨石,将石头砸的粉碎,最后落在一块石头上,衣衫碎裂,口吐鲜血,狼狈不堪。

  皇甫云破用内力托住了自己和这块巨石,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擦去了自己脸上的鲜血。

  “你输了!”

  皇甫雄飞大手一招,又是一道龙卷。

  皇甫云破闭上眼睛,只见他忽然七窍流血,却神情自若地咧嘴一笑,说不出的洒脱。

  “你错了,我还有最后一剑,这一剑我磨了十年,也等了十年,蓄了十年。”

  天空再一次变得寂静,除了皇甫雄飞巨大的风声,天地间忽然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剑鸣。

  先是两剑相击的剑鸣,然后到三剑,再然后是五剑,……最后是万剑齐出的轰鸣,似是要斩断天地的浩然剑气,勃然而发!

  一直沉默的沈云朝抬头注视着山巅,叹道:“十年一剑,终入剑圣,恭喜了,皇甫云破。”

  最后,且让我用生命,将皇甫家这潭死水彻底的清理干净,

  为皇甫后人,留下干干净净一片白雪。

  让死水开出灿烂的花,重新闪出更多的光。

  最后的一剑,亦是我,最强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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