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乐游王

离开南国，一路向北，风雪更利，人烟希无，伴随着天空中文首鸟的嚎叫声，我来到了忘川海。海面一望无际，海平线的尽头隐约矗立着那座雪山，似有似无。我的脚下是黑色的悬崖，面前是白色的浪涛，看着翻涌的泡沫，我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我想起了五洲十国的奇岛人鱼一族，他们幻化出人身之前，常年生活在深海之中，必然比我了解的更多。

        来到奇岛宫殿门口，我亮出身份，一个少年模样的孩子进去通报，稍后，那孩子回来了，领着我走进一条雍长的隧道，起初进入隧道时里面很黑，隧道墙壁上的烛火若隐若现。走过一段时间后，里面慢慢明亮起来，再细细看去，原来墙壁上镶的都是一些夜明珠。

        这也是奇岛的特产。

        奇岛靠着这些夜明珠霸占着五洲十国前三名的位置。

        完全通过隧道后，里面豁然开朗，其明亮程度一点不亚于西经圣殿的地下。再往里走，来到一个小小的偏殿，那孩子请我坐下，请人给我端了杯茶水，让我稍等。

        我坐下左右观望，平时，都是奇岛的国王到南国去朝拜，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偏殿应该是一个山洞凿开砌成的，在墙壁上开了两面琉璃窗，看得到外面的海水。我竟然已经到了水下。这个设计倒真是很巧妙。

        正观望间，脚步声响起，一个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少年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缓缓走来。

        这个少年太漂亮了，是的，漂亮，甚至可以用惊艳来形容。白皙的皮肤上细微的鱼鳞星光闪闪的渗透着蓝色的荧光，一双深沉的眸子清亮间又好像含着一层朦胧的水雾。

        我从没有想过这世间竟能有这么漂亮的男人。

        奇岛是五洲十国里最为神秘的国度，因为他们身居海底，据说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并不是十分依靠内息，现任的国王是我被封印的时候继位的，所以我并没有见过。虽然听说是个极美的少年，但没有想到能美艳到如此的地步。

        我弯了弯身，行了一礼：“乐游王。”

        乐游微微一笑，请我落座。然后自己以一种舒服的姿势斜倚在正中间的软榻上。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我，稍后，我听到如天籁般却寒冷至极的声音：“你就是那个压在南国七星塔下的妖星王子。”

        我笑了笑，回到：“是的。”

        那个声音继续：“为什么不在塔下，为什么来到奇岛？”

        如果不是我屏住心神关窍，只听这声音，恐怕早就被摄了心魄。人鱼的声音迷惑人心，果然不是传说。也许很多我们听说的传说都不是传说，只是我们没有见过便误以为那是传说罢了。

        “我要去雪山。”说完这句，我看到那秀美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哦，为什么？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活着从雪山回来。少年，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送死么？”

        “为了我爱的人。而且，我不是去送死，我一定能活着回来。”我没有告诉他内息之源的事。如果其他国家知道南国不再拥有内息之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动荡的结局。

        乐游笑了，笑的很放肆，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最幼稚的事情。

        “少年，无论你是不是能够活着回来，从你踏入忘川海那一刻，你就会忘了你的爱人。即使你去了雪山活着回来了，又如何呢？”

        “为什么？”我问道。

        “忘川海水，遗忘往生，凡接触过的都会忘记此生最重要的人或者事。”说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孤寂的绝望之情。

        “没有可以破解的办法么？”

        “有，也等于没有。”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人鱼说话不一次说清楚呢？

        “彼岸花听过么？”

        “彼岸花？”我重复了一遍，或许听过吧，但是很模糊的印象。

        “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生生两相惜，花开叶落永不见。”

        他的靡靡之音，险些让我昏睡，我捏住心诀，集中精力，又听他说到：“彼岸花旁，愁绪断肠，万般思虑情愁，都伴忘川而逝。

        彼岸花的汁液可以解忘川海的遗忘诅咒，可是，彼岸花却生长在忘川海的对岸，想取彼岸花就要先过忘川海，想过忘川海却又要先取彼岸花，所以你说，这是不是，有也等于没有？”

        “如此一说，就是无解了？”

        乐游若有所思的盯着我，许久悠悠的问道：“你的爱有多真挚？”

        “我的爱有多真挚？对我母妃而言，我的欢乐，是她脸上的微笑，我的痛苦，是她眼里深深的忧伤。母妃一生一世都为我而奔忙，直至燃烧离场。而靡芜，当我置身黑暗，放弃挣扎，在黑暗中放纵、发泄、沉溺，她撕碎黑暗，伴随我百年的岁月，送给我满天星辰。还有灵洛，梦里的少年，带给我一刹那的惊鸿，他就是被困顿的我，拯救他就像在拯救我自己。还有我的王和他的臣民。我不知道这些算不算真挚，但我知道为了他们我愿意付出一切。”

        乐游长叹了一口气：“你的欲望太多，想得到的太多，万物万灵，百年轮回，总有生老病死，都为过眼云烟，即便是重新来过，也错不开命运的道路，何必执迷？”

        “重新来过？”

        “是啊，你不就是想去雪山寻找帝屋草么？你知道人鱼族最厉害的法术是什么么？就是窃取你的思想，迷惑你的心灵。你心中任何所知所想，我都知道。”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他说的那种法术，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了内息之源，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体内有异种，不知道他是友是敌，是恶是善。既然他可以偷窥到我的想法，那我就只能尽量少思考。

        “少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容貌极其俊美？”

        我差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难道人鱼就是这样迷人心魄的么？永远让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知道我们奇岛的传说么？在奇岛的海底深处，住着我们奇岛最美丽的女人，一千年前，她也想去雪山寻找帝屋草，她自以为自己是法力最高强的人鱼，所以无畏忘川海的诅咒，游过忘川海去对岸取彼岸花。

        当然，最后她并没有成功，而且还遗忘了她最爱的人。在她心里只剩下遗忘前最后的愿望：彼岸花。

        她现在得到彼岸花了，但是却已经忘了为何要去摘取，只知道那朵花比她的性命都要重要，只记得这朵花代表着一个人。所以，她把自己埋葬在海底深处，守护着这朵花，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守护什么，就一直傻傻的等待，等待着有人告诉她有关这朵花的故事。

        华琚喜欢美貌的少年，只有真挚的感情才能打动她。或许，你可以去试一试。或许，你可以唤起她一丝记忆，如果她有一丝丝的记忆，她就会知道，她的爱人已经在等待着她归来，彼岸花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乐游的眼中寄托着一丝悲戚和一丝希冀。

        他在悲伤什么，又在盼望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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