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九龙山庄（二）

凌若谷举目望去，前面坡地上长了一片藤蔓，其间隐约有些葫芦般的东西，忙奔上前去一看，果然是葫芦，奇特的葫芦，最大的足有四尺来长，半个人那么高。凌若谷大喜：“哈哈，原来你果然是一切尽在掌握。”

        两人捡了最大的一个葫芦，齐中间一剖两半，去了瓜瓤，一个小舟便作成了。凌若谷又斩了棵小松木，当做船桨。

        上了船，也不需用力划水，这世上最古怪的小舟便载了二人向小岛飘去。片刻，两人便到得岛上，凌若谷将小舟藏在了一个巨石下面，只听白衣少年轻声说道：“我们这就去拜会九龙山庄的主人罢。”

        白衣少年带着凌若谷转过一丛乱石，一处宽阔的宅院现入眼帘，竟全是用巨石所砌。宅院的大门乃两扇厚厚的大理石门，大门紧闭，一个浓眉大眼的黑脸汉子立在门口，双臂微抱，鼻中竟是鼾声大作，此人居然站着也能睡觉。

        白衣少年走上前去，拱手施礼道：“这位大哥，劳烦通传李老庄主，就说故人来访，务求一见。”

        黑脸大汉张开眼睛，竟如铜铃般大小，瞪着白衣少年喝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称庄主的故人，我家庄主已经六十多岁了，你算哪门子的故人。”

        “那小弟告辞，请将此书转交给你家李庄主吧。”白衣少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本书递给黑脸大汉，转身欲走。

        黑脸大汉接过一看，不由得变了脸色，原来这本书竟是传说中的《金谷九局图》。书的封面是五个瘦金体的大字，笔力遒劲，颇有帝王之象。《金谷九局图》乃唐代棋待诏王积薪所著，记录了王积薪与国手冯汪之间的精妙对局。王积薪先以二比四负于对方，但接着居然连扳三局，反败为胜。后来王积薪将这九局加以评注，因对弈之地乃太原尉李九言府上的金谷园，故名。这九局下得精彩纷呈，高潮迭起，唐代诗人韩偓以“眼病休看九局棋”来形容对弈过程的变化莫测。

        黑脸大汉叱道：“《金谷九局图》失传已近千年，你又从何得来。我看这书籍上的订装丝线并非古旧之物，瘦金体更是宋徽宗所创，以此可知此书乃近人伪作。老子可不会上你这小鬼的当，哪里来赶紧回哪里去，若还要捣乱，休怪老子拧下尔等狗头。”

        “此言差矣，今人莫非就学不得古人？依老兄所言《论语》《孟子》以及老庄学说今人便刊印不得？即便刊印出来，也是伪作？你家庄主嗜棋如命，若与这千年名局失之交臂，岂不可惜。而这一切祸根皆由老兄肇端，万一哪天庄主得知内情，责罚起来，在下老兄恐怕担待不起。何不拿去与庄主一观，真伪立判。”白衣少年不慌不忙的答道。

        “既如此，那就烦请小兄弟稍候片刻。”黑衣大汉说着突然跃起，翻身进了三丈来高的围墙。

        不多时，只听轰隆隆几声巨响，两扇石门缓缓打开。黑脸大汉连连拱手道：“两位兄台，庄主有请，请入内叙茶。”

        凌若谷暗笑：“狗眼看人低，还不是落了个前倨后恭的下场，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二人跟随黑脸大汉走进庄去，又是几声巨响，石门又自缓缓合拢来，不漏一丝缝隙。

        兜兜转转，穿过一道道石峰，前面出现一池碧水，想不到这岛上居然还有池水。一道石桥横跨两岸，池中央一亭翼然，四角飞檐，无甚雕饰，竟也是石头所凿，与周围的石峰一样颜色。

        黑脸大汉道：“庄主在亭中等着你们，请便。我得回去看着门口。”说罢返身而去。

        行过石桥，亭下的石桌旁坐了一个青袍老者，正笑眯眯的看着二人。见二人过来，起身道：“二位公子光临敝庄，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二人坐定，老者身后的丫鬟已经斟了香茶。老者道：“老朽姓李名弈，请教两位公子高姓大名。”

        “晚生凌若谷，紫骝山人氏。”

        “晚辈是从家中偷偷跑出来的，母亲不许我将名姓告知他人，说一旦泄露，恐遭杀身之祸。还望前辈见谅。”

        李弈道：“如此说来，公子定有难解之苦衷，君子之交淡如水，那些俗礼不必过分拘泥。想不到两位年纪轻轻，竟已熟知《金谷九局图》，老朽虽自幼学棋，至今已五十余载，却是第一次得窥如此神乎其技的秘笈。此间日朗风清，高山流水，更有怪石名士，不如咱们就在此纹枰论道一番，不亦快哉？”

        白衣少年也不客气，略施一礼道：“悉听尊便。说道对弈，小可这里到有一副棋子，不知入不入得前辈法眼。”说罢解开行囊，将一副棋子置于桌上。

        李弈见了捻须微微笑道：“公子果然不同凡俗，竟将如此贵重的永子随身携带。这棋子乃出自永昌李家的真品，世间所剩恐已不超出十副。公子远来，老朽就托大一次，请公子现行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小生失礼了。”白衣少年执了一粒白棋在靠近自己左手边的地方落下一子，李弈随手跟了一枚黑子，几手过后，竟成金井栏之势。

        凌若谷不懂围棋，但也觉出棋盘中隐隐显出杀伐之意。只见白衣少年行棋越来越快，仿佛根本不加思索，到后来竟然落子如飞。李弈则越走越慢，频频陷入长考，一会啜饮一口，一会捻须沉吟，脸色颇显凝重。

        战至中盘，黑棋一条大龙已经被被白棋逼入绝境，黑棋左冲右突，突围不得。

        李弈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盘棋老朽已经无力挽回，输得是心服口服。”

        白衣少年道：“承让，承让。”

        两人再战一局，还是李弈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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