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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美玉赠英雄


“我说钱掌柜啊钱掌柜,你还真姓钱啦。”青衫汉子缓缓地说道。

        “小侄知罪,请师叔责罚。”钱掌柜躬身答道。

        “罢了,也不怪你。只是鲁王军中缺钱少粮,你的担子特重了些,难为你了。”

        “都是小侄应尽的本分,师叔谬赞了。”钱掌柜顺杆爬了上来。

        “这位邓英雄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钱掌柜怎么也要大他十岁开外,怎的竟做了钱掌柜的师叔。”凌若谷心中暗自嘀咕。

        “这位小兄弟,在下邓凯,适才师侄多有冒犯,还望恕罪。”邓凯一拱手,也不等凌若谷回话,将那块翡翠观音拿在手里端详着:“此乃雾露河一带的老坑玉种,你看它无纤毫尘杂,底质如冰似水,糯而不腻。最难得的是居然集红黄绿白四色于方寸之间,实乃天地造化之功,正是传说中唤作福禄寿喜的绝品美玉!而雕琢这块美玉之人也绝非普通工匠,你看观音脚下的这朵祥云呈金黄色,头顶的佛光散发着赤色的光芒,净瓶中的杨柳则苍翠欲滴,面部工笔勾勒,恰恰掠过一抹紫气,表情端庄而慈祥,一袭白衣于驾云之际却不丝毫飘动之感,正体现了菩萨的神力非凡,一幅大慈大悲的观音形象就此衬托出来。若无能工巧匠的神来之笔,虽有美玉,却难成器。你想若是将杨柳换做黄色,祥云换做绿色,又成何体统。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如此美玉莫说是五百两,就是五千两黄金也是值的。小兄弟,赶快回家去吧,你的父母见不到你肯定心急的很。这等贵重之物也不宜随便给外人瞧见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时下兵荒马乱,人心不古,还是小心为上。你若缺钱,我这里倒有五十两银子,就送与你做回家的盘缠吧。”

        邓凯见他年纪尚幼,竟将如此贵重之物拿来典当,想必是某位富家公子与家人闹了别扭,偷偷跑了出来。若真当了他这翡翠观音,恐怕他的父母改日找上门来,实难应付。

        凌若谷听了后面几句让他回家的话,不由得亲近之意大生。离家的这段日子,饱尝世态炎凉,从没有人像邓凯这样对他说过此等暖心窝子的话,今日听得,即便在这大雪天里,也是心头一热。当下回礼道:“邓大哥,小弟此番出来正是要寻父亲的。你处既需要银两,这块玉佩在下也不当了,就送与大哥充作军费如何?”

        紫骝山寨自凌霄起上上下下无不是些豪气干云的汉子,凌若谷打小就在英雄堆里长大,耳濡目染,自也将这价值连城的美玉当成了寻常的身外之物,不甚放在心上。再看邓凯英姿勃发,又是宝石方面的行家里手,做起生意来也是童叟无欺,凌若谷口中这大哥两字亦是发自内心的称呼。

        邓凯一心以为凌若谷不过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哪知年纪轻轻的凌若谷不仅不为钱财所动,还说出这番豪气干云的话来,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免也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于是微微沉吟道:“兄弟美意,为兄心领了。只是无功而受禄,着实愧不敢当。日后江湖中的朋友议论起来,还道为兄贪图兄弟的财货。”

        凌若谷朗声答道:“鲁王,唐王之事小弟也曾略有耳闻,大哥所为,皆持公心;小弟赠玉实乃赤诚,就是爹爹在此,他老人家也会赞许孩儿此举,还望大哥勿再推脱。”

        两人一个是执意要送,一个是坚拒不受,一时僵持在那里。钱掌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暗自嘀咕:“师叔老人家,这样的美事送上门来,拜托你就快快收下吧,咱可是要为军饷之事一夜白头啦。”面上却是笑容依旧,不漏半分声色。

        邓凯听得凌若谷此话句句在理,当即答道:“既如此,为兄倒是却之不恭了。不如这样,为兄给你立个字据,算是老哥与你暂借,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就依大哥。”

        钱掌柜听到此话,大喜过望,即刻取了纸笔交与邓凯,生怕凌若谷反悔似的。

        邓凯书毕,暗自寻思:“此子谈吐举止均有过人之处,绝非池中之物,若得名师指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师傅他老人家一代文豪,才情惊艳绝伦,当世无匹,单论武功自然也是武林中屈指可数的人物。可惜我生来资质愚钝,文学方面几乎未得入门,武学一道也是惭愧的很,实难继承师傅的衣钵。若得凌兄弟拜入师傅门下,定不负师傅厚望,借此也算还了他今日的人情。只是师傅他老人家远在江苏吴县,此去关山万里,他孤身一人,如何去得,自己又有要务脱身不得,此事却要从长计议。”

        心下计议已定,即对凌若谷道:“为兄瞧见兄弟身负上乘内力,武功招数却甚是平常。做哥哥的有一套唤做拿云手的功夫,咱们切磋一二如何?”邓凯不说教授却言切磋,既避了武林中的一些忌讳,又为将来师傅收徒不至乱了辈分,倒不是随意出口的。

        钱掌柜和适才摔倒的伙计听到“拿云手”三个字,脸色登时羡慕以及。须知“拿云手”乃本门绝学,钱掌柜入门已三十余年,也未曾得师傅传授一招半式,怎知邓凯出手就要将此绝技授予他人。

        “若是大哥要与小弟谈论诗词歌赋,在下自当奉陪。只是武学一道,在下实在兴趣缺缺。幼时爹爹曾教过在下许多武功招式,如今却是一样也不记得,只是在内力上略有心得而已。”凌若谷的回答又是出人意表。

        钱掌柜轻轻摇头,心想:“这小子看上去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说话也颇有条理。怎的却是个缺心眼的傻子,先是要将价值连城的宝玉白送他人,现在见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武功绝学却又丝毫不见动念,实在傻得可爱。”

        邓凯闻言也不以为意,道:“既如此,兄弟不妨在此处多盘桓几日,我且命人与你打探父亲的消息。为兄今日还有些俗物要去处理,待今夜咱们兄弟再在此喝上几盅如何?”

        “谢过大哥,小弟正好也想到镇上四处转转,今夜定当叨扰大哥。”言毕,凌若谷就出了当铺,直奔先前所见的祠堂而去。

        这时青石板的路面已经铺上薄薄的一层积雪,依稀有些凌乱的足迹。到得祠堂跟前,却见四周都是围墙,居然无门可入。正寻思间,忽听一声低吼,只见一头浑身漆黑,两眼似明烛的怪物已向自己扑来。定睛看时,却是一条恶犬,足足有一头小水牛那么大。

        凌若谷大惊,急忙弯腰欲寻几个石块掷过去,俗话说“狗怕弯腰,狼怕摆手”,怎知这恶犬见状不退反进,张开大口,径直向凌若谷的咽喉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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