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情意比山重

被自己心爱之人说成比亲爹还要唠叨，赵仪也是无语，只能赶紧扯个话题，道，“朕履行承诺，现在就告诉你一件喜事。”

        想到这个人为了让自己讨好他，在车驾上做的那些羞人的举动，沈灿灿便又是赏了他一个白眼；并暗暗在心里默道，若是他敢随便拿一件事来敷衍她，她定会让他好看。

        赵仪的思绪有些飘远，眼神也像是带着追忆般的沉静，极其温柔的落在沈灿灿的身上，“吴亮千里奏报，他将要带着部分沈家军将领回到京城到兵部述职，算算日程，待我们在延康城完成祭祀大典，赶回京城的时候，应该能够同他们碰上面。”

        在听到吴亮这个名字的时候，沈灿灿脸上调皮的神色就悄然褪去，随之而来的是一抹发自内心的怀念与苦涩漫上心头。

        吴亮，是当年她在担任沈家军少帅时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副将，也是她在战场上最好的朋友与兄弟；她至今都记得，在三年前的那场大捷中，看着遍地的尸骸，听着远处传来的沈家军阵阵欢呼声，她却是心如死灰，萌生死志。在枯枯的看了一眼这最后的天地，举剑自刎的那一刻，吴亮是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异样……

        脖颈上的疼痛伴随着一股鲜红的血液迸溅出来，在她倒下的瞬间，她看见吴亮浑身浴血的朝着她奔跑过来，脸上的震惊与发红的眼眶足见那一瞬他心底的悲痛。

        “将军——”

        这一声凄厉的呼喊是她当年在这个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吴亮对她呼唤。

        自重生以来，她从未在赵仪面前流露出对沈家军的思念，也不敢去提，只因她很清楚，当年在她选择独自上路的那一刻，她就将沈家世代守护的沈家军抛下了；沈馨说的没错，她是个懦弱的人，懦弱到在经历亲人的死讯之后，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失去了；甚至，还忘记了身为沈家子女真正该肩负的责任是什么。

        她没有承担起一个少帅该承担起来的担子，就像是战场上的逃兵，灰溜溜的跑掉了……

        所以，在顶着谢芳菲的身份活下来之后，她尽量让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京城里，并不敢去主动打探云州的情况，更不敢轻易提起沈家军；但没想到，今天却从赵仪的口中听到了故人的消息。

        沈灿灿觉得眼眶发热，萦绕在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发生了变化，低垂着头，声音嗡嗡，“吴亮要回来了？当年在云州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定是个能承担起一切的男子汉，这些年沈家军交在他的手里，他一定带的很好。”

        赵仪主动拉上她的手，注意着她的脸色，“怎么？很快就能见到吴亮，你不开心吗？”

        沈灿灿赶紧仰起头，看向赵仪，“怎么会，我当然是开心的。”

        赵仪抿唇笑着，“是吧，朕就觉得你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定会很开心；当年你在云州，颇受他的照顾，他又是个稳重的性格，而且对沈家军的事物上上下下都十分尽心，这三年来，沈家军在他的手里，依然延续着你的辉煌；北魏边境但凡是有点动静，只要沈家军一到场，他们就会吓的赶紧消停下来，这些都是当年你带给他们的威慑。灿灿，沈老将军若是还活着，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因为他的女儿早已不是什么京城里的二世祖，而是能护佑大周边境安宁的大将军了；你的成就，并不逊色与你的兄长。”

        沈灿灿失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兄长的功勋就好比我人生的灯塔，是我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沈家军现在之所以依然能够震慑北魏铁骑，也是因为沈家军将士们一起努力的结果，我脸皮再厚，也不敢贸然领这份功劳。何况，当年……”

        话刚说到这里，沈灿灿就又欲言又止，那副明显心里有事的样子，让赵仪立刻就捕捉到，“灿灿，你到底怎么了？是朕，哪里说错话了吗？”

        沈灿灿摇头，像个犯错的孩子，语气有些颤意，“当年，我因为自己的原因抛下了他们，在他们浴血杀敌好不容易赢来胜利之后，自己却举剑自刎了；那一刻，在沈家军的心里，他们该是何等无措迷茫？这世上，当将领当成像我这样的，恐怕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吧。吴亮性情耿直，对沈家军的感情极为浓厚，当年我在云州的时候，他将我视为亲妹妹般对待，但是我却在他面前做出那种事，他一定会对我很失望。”

        赵仪总算是明白她的低落情绪是从何而来，一是心疼无比，他的傻姑娘啊，总是默默地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伤痛，像个受伤的小兽一样，缩在角落中，独自舔舐伤口。

        赵仪将沈灿灿抱紧在怀中，对上她隐隐泛泪的眸子，“真是个傻子，你既然亲口说出吴亮视你为亲妹，那作为兄长，你觉得他可能会怪你吗？”

        “……”

        赵仪看着她怔怔的模样，继续道，“你可知，当年在你去了之后，沈家军上下为你全军裹素两年之久，至今，你曾经住过的主帅营帐前依然漂浮着素幡；你过往生活过的所有痕迹，他们都为你保留着，吴亮虽然接掌沈家军，但他却依旧是副将的职位。因为他曾亲自上奏言明，在他们的心里，大将军的位置在当年被你接下之后，他们便认定了你；他们这么努力的在云州戍守边境，除了履行身为大周男儿的责任之外，亦是履行当年对整个沈家、对你的承诺。沈家军永远都是大周在云州最坚固的一道城墙，只要沈家军不倒，沈家亦在，你也在，大周也会在。”

        不知何时，沈灿灿已是热泪盈眶。

        她捧着自己的脸颊，任由滚烫的泪水透过指缝留下来，她哽咽着嗓音，终于说出自己自重生后，一直想要说的那句话，“我想他们了——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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