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糖糖
崔尚希一直没有出声，等着女人的哭泣声渐渐停止才张口：
“竟然如此，当初又何必生下来呢？”
“我……因为…”女人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结结巴巴，最后还是选择低头沉默。
感受到女人的沉默，崔尚希心中莫名出现了不明的情绪：
“你和……我的母亲，一个没有能力负责，一个根本没想过负责，为什么不去堕掉呢？因为法律？呵，别开玩笑了…反正你们干的也不是什么合法工作，去堕掉又怎样？”
崔尚希的情绪激动很少流露在表面上，哪怕说着狠话，她的表情也没有过多变化，就像现在，表情冷淡的像是在阐述寓言故事。
眼前的女人闻言身体一僵，又小声抽泣起来，崔尚希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扎眼，随即又觉得一阵反胃，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天，回到母亲去世的那个夏天，因为一样的令人反胃。
崔尚希拿起原本给女人到的水，擦干净了桌子，看向还在抽泣的女人：
“跟我过来。”
崔尚希起身便拉起女人往洗手间走去
“这里有洗面奶，你先把脸洗了，多洗几遍吧，洗完换上那里的工作服就到收银台来。”说完这些，她转身离开。
女人脸上还有伤，洗的时候不敢用力，一直磨磨蹭蹭了20分钟才出去。
“客人您好，一共15000元……”
她来到收银台前，看着忙碌的崔尚希，一时间手脚不知道往哪放。
“过来帮忙，你去帮客人装东西。”
“啊，好的。”
……
深夜12点半，客人已经很少了，崔尚希从保温柜里拿出了就要处理掉的食物。
“吃吧，便利店的每个食物过了规定时间就会被处理，员工可以自己拿，但是不要拿多，店长那里会有记录。”
“啊……哦，好的。”忙了一下午，女人显得有些木讷，反应半天才的接过食物，见她似乎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尚希再次开口解释：
“我早就打算辞职了，但是这需要一个人顶上所以一直没有辞掉，你不是缺钱吗？先到这里工作再说。”
“哦……啊？！”
没有理会惊讶的女人，崔尚希自顾自的问：
“你那个老板那里，应该没有签什么卖身契吧？”
“没有！之前有一份，但是我在生我女儿的时候就已经用我的积蓄解除了，现在我还没有签。”
“那就好办，这附近就是警察局，你到这里工作，他不会为了一个还没有签合同的女人冒这个险，我之前帮这里的老板赶走过几个混混，他还算好说话，会同意你留下来的，有手机吗？存一个我和老板的电话，到时候做一个交接……”
……
天亮了，女人随着崔尚希见到了便利店老板，崔尚希要他们先单独聊聊，自己到门口透透气。
如崔尚希所说，对方的确很好说话，在知道女人没有地方住后还答应把便利店的杂货间给她住。
“谢谢！真的谢谢你！”
“哈哈哈哈不用不用，尚希这个孩子之前帮过我忙，您要感谢也应该感谢尚希，对了，您怎么称呼？”
“啊……唔…我叫林……”
“林成美。”最后是门口的崔尚希回答。
崔尚希在门外一直注意这里面的动静，虽然现在正闭着眼睛假寐，但是她也感受到林成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过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不想看到，不管是感激还是羞愧，她都不想看到。
“嗯，好的，那成美姐先休息一下吧，明天正式上班。啊，尚希这些天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
崔尚希和林成美没有真的去休息，而是一同去了医院。
“……是妈妈回来了吗？妈妈昨天去哪里了？我昨天好痛，但是我没哭哦，我一直等妈妈回来…”
“宝贝好棒，妈妈昨天去工作了，相信妈妈，我们肯定马上就可以做手术了，到时候痛痛就会飞走了……啊，这个是……尚希姐姐，宝贝打个招呼吧。”
“林女士，过来一下吧。”
“啊……好的”林成美站了起来：“尚希你先坐一下吧，我去去就来。”
现在场面不免有些尴尬，因为崔尚希不是很擅长应付小孩，虽然眼前的小孩浑身都是各种仪器正乖巧的躺在病床上，但她还是不知怎么开口。
“姐姐？可以帮我拿一下兔子吗？”
“啊，好。”
崔尚希拿起掉在地上的兔子玩偶，小心的放到了小孩的枕边。
因为双手不能活动，病床上的女孩只能偏了偏头，蹭了蹭兔子的软毛。
“你好……我叫崔尚希。”
“尚希姐姐好，姐姐是妈妈的朋友吗？那姐姐和妈妈一样叫我糖糖吧…”
“……你叫什么？”
“糖糖，姐姐是觉得不好听吗？”
崔尚希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张了张嘴：
“没有……很好听”
……
“医院这边很理解您的困难，但是林女士，您要知道医院不是福利院，糖糖那孩子的手术还可以延迟，但是住院费真的不能拖了。”
“我现在找到工作了，再给我几天……就一个星期，求求你了。”
“林女士……”
“我来付吧，带我去缴费处。”
两人都有些惊讶的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崔尚希站在不远处，看向护士：
“护士小姐，请问缴费处在哪？可以带我去吗？”
“尚希，不可以，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护士有些疑惑看着眼前的两人，开口询问：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病人的……”
“姐姐……我是糖糖的姐姐。”虽然这句话是对护士说的，可是崔尚希的眼睛却是看着林成美。
“林女士？这位是糖糖的姐姐？”
林成美楞了一下随即突然笑了出来，随笑声而至的却是眼泪，她捂住了脸，带着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语气说：
“是的，是糖糖的姐姐……”
“啊，好的，那小姐您请这边来”
……
“医生说手术可以拖一会，但是最好不要太久，所以我多交了一个月的住院费，这一个月你先老老实实打工不要想别的歪心思，我的电话保存好，有什么意外给我打电话……”
“尚希……谢谢你。”
林成美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别哭了。”
崔尚希有些无奈：
“我们相遇才一天不到，你的眼泪都要流干了，再说了，我以前也叫糖糖不是吗？很有缘分。”
“内……”林成美这才破涕为笑，两人对视一眼，崔尚希没有去问“糖糖”名字的由来，林成美也没去解释，有些事情，心知肚明。
……
事情好像解决了，但又没有。两个月的住院费，60万，好家伙，崔尚希的房租都搭进去了，离房东给的最后期限还有一个星期，崔尚希现在浑身上下都只有一个快报废的手机和金在恩塞给她的五万，奖学金有30万，但是要半个月才能到账。现在重新开始工作也赚不到钱了，想着工作室的设备里面还有几首废曲，原本就打算废掉，但是现在，为了不露宿街头，她还是决定去工作室把废曲拯救一下，随便也拯救一下她自己。
工作室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来了，甚至都开始积灰，但是她一进去还是有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来不及打扫，她熟练的打开设备，将几首废曲调了出来，最后都听了一遍，选了一首听感还算可以的开始调整，还有一个星期，以她在ins上都粉丝量哪怕是在最后一天发demo也不愁卖。
将门反锁后又将手机关机，戴上监听耳机，开始投入。
其实如果她光靠作曲也可以维持生计，但是金在恩不许，因为郑允曾经提过，一但她进入了状态就会非常“恐怖”。
刚开始金在恩还不以为然，直到崔尚希第一次尝试卖demo，金在恩两天没联系上她，就想着去她的工作室找人，结果发现对方不吃不喝两天就这么待在音乐室里，尽管崔尚希解释这种现象对于音乐人来说很常见，但是金在恩还是怕了，原来还有郑允看着，但是现在郑允没有办法管，自己又有生意，她哪天在工作室挂了怎么办？！
现在也是，如果金在恩看到一定会把崔尚希拉走，他知道，看她的样子，至少三天，不然她不会离开工作室。
……
“呼……”崔尚希伸了个懒腰，看着完成的曲子心情也变好了，虽然没有达到完美，但是卖出自己的房租是绰绰有余。不可能去找金在恩要他帮忙挂到ins上，但是崔尚希记性好，记得他的账号密码，打算直接用工作室的老旧电脑，电脑反应速度不行，捣鼓了半天也总算是上传好了，崔尚希关闭电脑，只求别被金在恩发现。
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多了，是熬了几天来着？又看了一眼日期，嗯，四天，很好，自己还活着，真是了不起。
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后饥饿与疲倦都上来了，但是崔尚希现在不想吃东西，她只想赶快睡一觉。
回到家里洗漱完后躺倒了床上，她想起来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金在恩发来的信息：
“我要去国外出差一趟，就不用跟我打电话了，估计接不通”
很好，这样他也批评不上自己偷偷去工作室了。
连金在恩这个“烦恼”都没有了，崔尚希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被手机铃声吵醒，看了一眼联系人，她心里一紧：
“喂？成美姐……”
“尚希！尚希你终于理我了…现在医院，不是！你可以来医院一趟吗？我……”
林成美的语言都有些混乱。
心凉了半截，崔尚希强行镇定下来：
“不要着急，什么事？慢慢说。”
“我不知道，就是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糖糖的状态很不对劲，我就按了紧急按钮，结果医生说要马上手术！尚希我该怎么办啊？”
“你先冷静，我马上过去。”
睡不到一个小时，崔尚希手脚不自觉发软，感冒了？算了，现在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出门的时候甚至忘记带上自己的chocker
……
崔尚希出门打了个车过去，直接去了糖糖的病房门口，见到林成美，她没有废话：
“带我去见糖糖的主治医生。”
医生办公室内：
“患者的血小板越来越少了，甚至出现了继发凝血功能的异常，你看，她的皮肤瘀点瘀斑，甚至有内脏出血的倾向，而且最近还有咯血的现象……”
“已经恶化了。”
崔尚希补充完医生的话，她看过一些医学类的书，自然也记得白血病的症状，糖糖现在的样子，就是已经恶化了。
医生点了点头没有再过多解释：
“所以现在最好尽快手术，在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林成美不懂这些专业术语，但是她听的懂“恶化”。
走出医生办公室，林成美支支吾吾的说：
“尚希……我想……”
“你想干什么？接客？接一单六千万的大客户？林成美，你有没有脑子？”
崔尚希感冒的症状愈发严重，喉咙开始疼痛，烦躁的她语气不自觉加重。
“姐姐……”
小孩虚弱的声音响起，崔尚希也反应过来了，这是在糖糖的病房，她闭上了嘴，看向糖糖。
女孩的模样非常不好，脸色苍白，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姐姐和妈妈是因为糖糖吵架吗？不要吵……糖糖知道，知道我要去天堂了，所以不要为了我吵……咳咳……咳！”
“糖糖！糖糖！医生！糖糖又咳血了……”
“林女士！我们先稳住病情！你尽量去筹集医药费，不能再拖了！”
“医药费！医药费！我上什么地方去凑集啊！呜呜呜呜……”
隔着巨大的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况，林成美的情绪已经崩溃，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用头不撞击着墙壁，力度不大，但是还是可以看到她的额头已经泛红。
崔尚希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幕她早已忘却的往事：
那个时候，她的混账老妈去世，警察带人破门而入，她在晕过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便是林成美，在意识快要消散前，她听到林成美还叫她糖糖：
“糖糖？糖糖？！你们警察快打120！快叫医生来救救糖糖，啊？我？要你救人别问那么多！我是她妈妈行了吧！我是她妈……”
“糖糖！妈妈该怎么办……”
崔尚希回过神来，记忆和现实似乎重合了，她走上前去伸手拦住了林成美自残的举动：
“你照顾糖糖，我去取钱。”
……
崔尚希的钱在来的路上就用完了，她几乎是飞奔出医院，取钱？她自然没有钱取，尝试拨通金在恩的电话也如他说的一样没有接通，眼下……崔尚希也只能想到那些人了，虽然她知道和自己不算熟，但是……想起糖糖苍白的脸色，她还是想赌一把想去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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