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病房里，炙暖的阳光被白纱帘过滤后暖洋洋的。
舒服得让人只想打盹。
安瑶靠在窗边坐着，小脸被阳光晒的红扑扑的。
她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搭在病床上，两眼失神的样子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这两天一直是张顺准时接送她来医院。
沈止安好像挺忙，除了吃饭的时间外几乎看不到他。
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安瑶发呆。
邻床大爷和安父聊天：“最近你儿子没来？”
“没有，他忙。”安父道。
“你儿子有对象没？”大爷笑呵呵打听。
安父看了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安瑶，“没有吧。”
“那正好，我孙女也没对象，让他俩处处呗。”
“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得他自己拿主意。”安父变相拒绝。
大爷也是人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不纠缠。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想亲自撮合一下。
奈何小伙子身上气势强大，看着不好搭话，又怕直接被拒绝，没了面子，所以才找上安父。
两个人唠嗑的功夫，一个窈窕漂亮的女人进了病房。
脸上带着职业的标准微笑，手里拎着两个保温饭盒。
她刚进来，外面传来小孩子的叫喊声，“小姨，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小姨，你去哪了？”
女人脸上明媚的笑容逐渐僵硬，不好意思朝安父笑了笑，扭头又不耐烦走出去。
“这呢，笨蛋。”
“你才是笨蛋。”
半分钟后，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和女人一起进了病房。
女人是沈止安给安父请的护工，秦梦。
说是护工，其实类似于营养师，一般是和医院合作。
因为医院很多病人有严格的忌口，普通家庭请不起护工只能自己注意一些，富裕一点的，就会请个专门的营养师。
省的麻烦，也方便。
“不好意思，今天来晚了，这孩子闹腾。”秦梦一脸歉意。
安瑶接过东西，把桌子上的杂物放到一边，腾出空地，扶安父下来吃饭。
“没事，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安父好脾气道。
“是啊，可淘气了。”秦梦一反这两天匆匆忙忙扔下就走的作风，反而站在旁边和安父唠起了家常。
“我姐家孩子，今年刚上一年级。”
“野猴子似的，一会也消停不下来。”
安父和安瑶都有点奇怪。
“小男孩都这样，大了就好了。”
“说的是呢，其实现在也懂事了，看上手机就不闹了。”
她这话说的——
安瑶抬头看她一眼，安父笑了下算是回应。
秦梦和小男孩一直没走，直到两个人吃完饭，见安瑶收拾了东西要去洗碗，秦梦赶紧站起来。
“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家自己洗吧。”秦梦从安瑶手里抢过碗筷。
安瑶更奇怪了，前天秦梦来送饭的时候把保温桶放下就走了，还微信告诉她吃完饭洗干净，她晚上送饭的时候来取，今天怎么——
安瑶一脸懵被秦梦拉出病房。
“瑶妹妹，帮姐个忙行么？”秦梦可怜巴巴拉着安瑶的袖子撒娇一样。
她脸上粉底铺的煞白，烈焰红唇，有距离时看着还好，现在整张脸凑到安瑶跟前，她甚至能看到女人脸上不均匀的卡粉。
安瑶不习惯和她这么近，抽回胳膊。
“行行好呗瑶妹妹，”秦梦的手却又缠过来，“我姐出差，把这活祖宗扔给我了，正好我男朋友今天来看我。”
“我俩异地，好几个月没见面了，你帮帮忙~”
“……”
安瑶没说话，有点犹豫。
和男朋友好几个月没见面确实很可怜，带着孩子也不方便……
可是，帮一个可以称得上陌生的人，带一个陌生的孩子，还是七八岁像个电动无敌小旋风一样精力过剩的小男孩……
光想想就很窒息。
而且——
安瑶抿唇，不懂秦梦为什么找她帮忙，她们算不上很熟，她难道没有其他朋友么？
安瑶纠结的神情落在秦梦眼里，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
“瑶妹妹，你帮帮忙嘛，我外甥很好哄的，你把手机借他就行了，他不会吵你的。”秦梦还在游说。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
秦梦一下松开她的手，态度强硬起来，“你不是也没什么事么？”
“他已经吃完饭了，只要你把手机借他玩会儿，他很乖的。”
安瑶：“”
秦梦说完也不管安瑶的反应，进屋交待小男孩两句，然后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快活小鸟一样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你把这孩子留下了？”她进屋后安父问。
“”
“嗯。”安瑶呐呐。
“”安父眼睛里恨铁不成钢。
“我就知道，你这性子——”
越想越气，干脆一甩手，“你留下的，你自己看着。”说完拉着邻床大爷出去散步了。
安瑶没来之前，洗碗这活儿是秦梦自己的，安瑶来了两天后，看她乖乖软软的好说话，把这活儿扔给安瑶了。
他不好和秦梦说，毕竟给秦梦发工资的不是他，和沈止安说，又怕麻烦他，索性安瑶只一个暑假，干就干了，没想到今天把孩子都扔这了——
“丫头，性子太软可不行啊，受欺负”大爷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安瑶：“”
她也不想帮陌生人带孩子，可嘴就像被胶水粘上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且，安瑶想到秦梦说她和男朋友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她帮一下——
正在她站在门口出神的时候，小男孩走到她跟前，仰着脑袋看她：“手机呢？”
“我小姨说让我在这玩会手机，她一会儿来接我。”
安瑶无奈，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他。
小男孩欢呼一声，欢天喜地地跑一边玩手机去了。
这边秦梦走出医院大门，给约着一起搓麻将的闺蜜拨去电话。
“你们在哪呢？我马上就来。”
那边传来不情愿的声音，“你可别把你外甥带来啊，我对带孩子没兴趣。”
“放心吧，我已经把那活祖宗交给别人了，今天能赢你们个痛快。”
“别吹牛了，就你那烂手。”
“对了，你把你外甥交给谁了？这年头还有这样的活菩萨，帮人带孩子”
“交给我一好说话的客户了。”秦梦不以为意，歪头夹着手机，回想起安瑶傻乎乎相信她，纠结犹豫的表情，勾唇一笑。
有钱怎么了，不照样被她拿捏的服服帖帖。
要换之前那个凉薄冷峻的男人她肯定不敢。
可这个——
一看就是个让人想捏捏的软柿子，可爱死了~
秦梦上车，带上蓝牙耳机，“别埋汰人啊，什么活菩萨，人家是小仙女好么”
“是，小仙女，花钱帮你带孩子。”
安父和临床大爷出去溜达了半个多小时，安瑶百无聊赖呆在病房里。
今天外面的阳光好极了。
住院楼前面有个大花园，里面五颜六色的小花开的正盛，很多病人一扫愁容，在里面遛弯。
安瑶也想和安父他们一起。
可病房里还有个沉浸在手机里的小孩子，万一他跑丢了——
这么想着，安瑶任命靠着窗台发呆。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秦梦还没回来。
小男孩正抱着手机一边充电一边玩，嘴里还毫不客气地指示她——
“姐姐，给我扒根香蕉。”
“姐姐，帮我洗串葡萄。”
“姐姐——”
小男孩姐姐姐姐个没完，安父看她里外忙活的样子，气的又出去了。
安瑶给小男孩开了罐饮料，往手机上一看，发现小男孩正在删她的相册
！
安瑶一把抢过来，声音不自觉带着怒气，“你干什么？！”
小男孩没想到安瑶这么凶，脸上一懵，然后哇一下哭了，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精力十足。
安瑶：“”
安瑶看过去一眼，没管，检查手机发现好些软件都被卸载了，反而多了些乱七八糟的游戏。
应该是他胡乱下载游戏，手机内存不够，卸了软件又开始删她相册。
看着躺在垃圾箱里的照片，安瑶气得脸都红了，小胸脯剧烈起伏。
她没想到这个已经八九岁的小男孩不仅娇惯，还这么没礼貌……幸好她平时不怎么看手机，软件也是些娱乐软件。
可是她的相册！
那里面有很多她和沈止安一起拍的照片，还有她前两天刚刚偷拍的那张——
她自己气了半天，可是她再怎么生气也没办法，试着和小孩子讲又讲不通道理，七八岁的小男孩精神头十足，玩了一下午游戏，又吃了好些水果，哭起来不见丝毫疲惫，尖锐的哭声能掀翻楼顶。
好几个路过的人往里看，有的还提醒她，姐姐让着点弟弟
这又不是她的弟弟
安瑶没法，想了想，把他删掉的照片从垃圾箱里恢复，又把重要的东西锁上，把手机塞回小男孩手里。
小男孩泪眼模糊看了眼怀里的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哭
“”安瑶有些无措，干脆一个电话拨给秦梦。
“喂，怎么了？”那边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
“那个——”
安瑶还没说话，小男孩一把从她手里抢过手机，“小姨，她不让我玩手机！你快回来，我不要和这个大坏蛋丑八怪在一起！”
安瑶：“”她是大坏蛋丑八怪？
刚刚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她委屈死了！
“皓皓乖，那个姐姐不懂事。”秦梦不耐烦地哄着。
她好不容易今天手气好，赢了三家，还准备多玩一会，回去随便做点吃的给他们送去。
反正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老的是个老好人，小的还没老的有脾气。
她在医院混了这么多年，拿捏别人性子的事很熟练。
这么想着，秦梦又道：“皓皓再玩一会，乖，小姨回去帮你骂——”
“你要骂谁？”
男人沉凉的声线从手机传进耳朵里，秦梦瞬间僵住。
“沈，沈老板，那个，我是说皓皓，皓皓惹给安小姐添麻烦了，我马上回去接他。”
“不用了。”沈止安面无表情盯着缩到安瑶身后的小男孩。
“哈？”秦梦懵了。
不用了？什么意思？
“直接去公安局领吧，我没空给你看孩子。”
秦梦听了立马急了，“别别别，沈老板那个，五分钟，给我五分钟，我马——”
沈止安没耐心听她聒噪，直接挂了电话，视线在病房内环视一圈，脸色越发阴沉。
旁边，小男孩抱着安瑶大腿，瘪嘴。
想哭，又不敢哭。
未干的泪痕挂在脸上，可怜巴巴的缩着。
沈止安眼神凉凉扫过小男孩，看向安瑶，脸色缓和了些，“愣着干什么？”
安瑶有些犹豫，“真的，把他送去公安局？”
熊孩子虽然有点烦人，但是送去公安局——
“不然呢？”沈止安压低眼皮去看那个小男孩，眼里“凶光乍现”
小男孩害怕，又往安瑶身后缩了一下，扯着安瑶裤子的手直哆嗦。
好好凶啊
他想妈妈了
“呜哇呜哇哇哇”
一想到妈妈，小男孩忍不住，哇的哭了，哭到一半，再次对上沈止安的眼神，“呜哇——嗝——”
吓得哭声戛然而止,打了个哭嗝。
沈止安走过去拉着小男孩的手，转身出了病房。
小男孩不敢挣脱，小短腿倒腾着跟上。
沈止安脚步不停，强大的气势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屏息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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