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行云误流水 > 第89章 第八十八节山泽居终篇丨何谓山泽?

第89章 第八十八节山泽居终篇丨何谓山泽?


除夕之夜,金陵城内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热闹更甚以往。

        叶流水半倚在窗台旁,目光越过人潮汹涌的长街,看向皇宫的方向,不悦地嘟囔道:“这都快子时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他身旁的砚儿亦是忧心忡忡:“爹爹他们……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叶流水轻哼了一声:“你可别乌鸦嘴!有我师兄在呢,不会有事的!”

        砚儿没接话,只是望着远处,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结。

        叶流水长叹了一声,垂首见到街上红灯高悬,一派喜气洋洋之相,对比之下不禁更觉郁闷。于是他撇了撇嘴,转移话题道:“臭丫头,你来金陵这几日,虽说什么忙也没帮上,但嘴皮子却是见长啊。说话可比以前顺溜多了~”

        “那是!”砚儿骄傲地一扬下巴,待反应过来流水这话中还带着刺时又小脸一红,故作凶恶地瞪了他一眼。

        她在客栈待了数日,学着叶流水教的法子,还真跟住在客栈附近的小孩们成了伙伴,相处久了,说话也利索了不少。

        叶流水看着她这恼怒的样子,反倒心情好了不少:“这金陵城也是个难得的富硕之地,如今你又交到了朋友,等你爹爹把事情办完,你们可以考虑留在这儿,免得回到邺城还要提防那些恶人打击报复。”

        砚儿连连摇头:“不要。我,我想回山泽居。”

        叶流水略带嫌弃道:“你爹也真是个酸秀才,一个小茅屋罢了,还非得起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

        “你懂什么!”砚儿一叉腰,气势昂扬道:“我爹爹说了,山泽取自山清垂野倦,泽漫溢轻尘,体现的是文人风,风骨!”

        她这句诗背得极为顺畅,显然是已说过了无数次。

        叶流水忍俊不禁地调侃:“你这丫头大字不识得几个,附庸风雅却是一把好手。“待见她面露不悦,又连忙安抚道:“行了,逗你玩呢。其实你不愿待在金陵,是不敢吧?”

        “”砚儿顿时脸色一暗。

        叶流水继续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拐弯抹角的。你武功如此怪异,被捡到时又满身是血,定是什么地下组织的人。面具男来访那次,你行为反常,想必也是因为未与组织撇清关系,所以不敢暴露身份。既然你想留在秦书墨的身边,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若是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还能帮帮你,否则——怕是会后患无穷。”

        “我……”

        砚儿嘴巴微张,踌躇了许久,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并非刻意隐瞒,只是那些事情便如深渊泥沼,一旦涉足便再难脱身,也绝非几人之力便能解决。她若是将他们牵扯其中,岂不成了恩将仇报吗

        叶流水不知砚儿心中所想,只当她是不信任他们,于是心中愤懑:“哼,这几日我们都如此待你了,你还不愿坦诚以待,真是个小没良心的!”说罢,他便甩门而出,往楼下走去。

        砚儿心中愧疚,却又无奈嘴笨不会哄人,只能愤愤地跺了跺脚,然后快步跟上。

        叶流水闷着头走了好一会,待出了客栈后方才回过头来。他见砚儿小心翼翼地紧跟在他身后,小鹿似的圆眼湿漉漉的,整个人显得弱小无助,心便又忍不住软了下来。

        叶流水思索了片刻,突然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递过:“喏,这里面有一张符咒,可替你抵挡一次致命伤。既然你不愿相告,我们也没法帮你,这个——就算是送你的新年礼物吧。”

        砚儿一怔,下意识地接过,颇有些受宠若惊。

        叶流水昂着头,正等着她说些什么感激的话,却只听她小声地问了一句——

        “还,还有吗?”

        “”

        叶流水登时气红了脸:“你以为这是地摊上卖的东西,随处可见吗?!这可是师父送我的宝物,我也只有三张呢,你不要就算了!“

        “要,要要!谢谢,流水哥哥。”砚儿将锦囊小心地收好,面上虽是笑嘻嘻的,但鼻尖却是有些泛酸。除了爹爹,还从未有人待她这般好呢……

        叶流水正打算再教训她两句,便听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流水。”

        叶流水循声望去,方才发现师兄不知何时已回到了客栈前。

        他匆忙迎上,语气中既有欣喜又有责备:”师兄!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这个小丫头气死了。”

        宁行云冲他温润一笑,然后向投来焦急目光的砚儿解释道:“放心,你爹爹没事,他过会便能回来了。”

        砚儿听到这话,才终于放下心来。

        “事情进展得如何?”叶流水迫不及待地问道。

        宁行云道:“途中虽遇到了一些意外,但幸好最后还是顺利解决了。那位御史中丞已被迫让位,而左相则受命督查邺城一事。此次左相为证清白定不敢再徇私枉法,邺城的百姓们应该能够得到一个想要的交代了。”

        “好!这下秦书墨可终于如愿了。”叶流水心情大好,还与砚儿击掌庆祝了一番。

        夜深寒重,三人没说几句便回到了客栈里。

        待他们将砚儿送回房后,叶流水又支支吾吾地问了一句:“对了,这件事……是不是那个人的手笔?他……有没有问到我?”

        宁行云略微停顿了一下,方才点了点头:“嗯,跟我们料想的一样。”

        “那你是怎么说的?”叶流水追问道。

        宁行云撇过视线,淡淡道:“就说你已经离开金陵了,不知踪迹。”

        叶流水得意地叉着手:“哼,他肯定没想到吧?当初他这样对待我和我娘,现在还想让我回宫,真是狂妄!难道以为小爷我会稀罕那个破身份吗?”

        宁行云静静地看着流水,见他明明说着这番话,但眼里却有着藏不住的期许,在皇宫里压抑的那股情绪,忍不住又涌了上来——

        “流水,明日我们便离开金陵吧?”

        “嗯?这么急?”叶流水一愣。

        “事情办完了,我们得尽快找到师父一起回三清观。”宁行云坚定地说道:“毕竟,那儿才是我们的家。”

        叶流水不置可否:“也是,金陵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找师父要紧。就是…有点舍不得那个小丫头。”

        宁行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若实在惦记她,待我们回三清观时,再绕道去邺城看看。”

        “嗯!看来回程得多走不少路,得去邺城看小丫头,还得去安庆看阮阮和舅舅……”叶流水掰着手指,细数着自己回程时要做的事。

        到底是个柔软的孩子啊……宁行云目光缱绻地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浓雾终于渐渐散开。

        世人污浊又与他何干?他只要保证自己在乎的人不受伤害,那便够了。

        次日一早,秦书墨与砚儿一同来到城门口为二人送行。

        因三皇子与七皇子求情,所以秦书墨被特赦了越诉的仗罚,也无需坐牢。只是为了配合调查,他只能等邺城的事情查清之后才能离开。

        “二位公子的恩情,书墨定当涌泉相报!”临走前,秦书墨又拉着砚儿郑重地向二人跪下。

        叶流水抠了抠耳朵,戏谑道:“行了行了,这些话你都说了上百遍了,我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宁行云也将二人扶起:“无需多礼!你们日后务必要注意安全,以免那些奸恶官商蓄意报复。”

        “多谢公子提醒。”秦书墨沧桑的脸上尽是感激。这些时日的奔波和变故,着实让他苍老了不少。

        “行了,就送到这吧。有缘再会。”

        宁行云和叶流水翻身跃上新买的骏马,准备离去。

        “二位公子保重!”

        “哥哥再见!”

        到了离别的这一刻,砚儿也终于忍不住泛起热泪。

        “一定会再见的!臭丫头要好好学说话哦!”

        叶流水朝她潇洒地扬了扬手,然后便转身扬鞭而去,唯恐被她发现自己微红的眼角。

        随着刺骨的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二人身后的金陵城渐行渐远。

        回想起近日发生的种种,宁行云和叶流水都不免心生感慨。

        若是没有二人的帮助,告御状一事定是难以推进。但是,他们却从未对此感到过欣喜或自豪。

        他们是入局者,秦书墨不也是吗?

        在秦书墨的心中,他能够办成这件事情,是王法终于得到了伸张,是正义终究压制了邪佞。但在那些高位者的眼中,这不过是博弈局中的一环。而事情之所以能够顺利实现,也只是因为其恰好迎合了他们布局的需要。

        邺城的事情确实已经得到解决,但秦书墨所期待的春秋大义,所信奉的浩然正气,从始至终都不曾出现。

        山泽居啊,山泽居,是山色幽清与田野相连,是湖泽漫过堤岸褪尽浮尘,更是肝胆冰雪的读书人所理想的清澈人间。

        可这样的人间世,世间人,真的会有实现的那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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