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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绣楼


三月前。

        赵公子来府里一月有余,每天不是逗鸟,戏鱼,就是无所事事的从东巷窜到西苑。或是带着仆人上街,也不知干嘛,总之游手好闲,整个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公子做派。

        我暗自为姐姐叹息,想着姐姐貌美如花,才学渊博,知书达理,秀外端庄,爹爹怎么给姐姐物色了这样一位不太靠谱的浪荡哥呢?

        有时我会禁不住抱怨:“也忒没事干了,上门求亲,是要极力展示自己好的一面,诗词歌赋,文治武功,有什么本事尽量使出来,你看他成天无所事事尽做些不相干的,他这是来求亲呀,还是到我们家游山玩水来啦?”

        我与小喜一道为姐姐梳头,姐姐听完我的话,侧脸过来,细细的瞧着我。

        我使着我的小脾气,就是看不上赵家那公子哥。

        是人都知道我家姐姐有多优秀,美名远播。

        在我的想象中,那样的公子应该身着华衣,玉树临风,应该风度翩翩的拿着小卷在楼下吟诗作赋,或是配上镶嵌着美玉的宝剑在院子里面行云流水一番。

        可是我所想象出来的美好的东西从来没有,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毫不求上进的浪荡豪门子,虽有不错的家世(从仆人们那儿听来),可一想到我姐姐的完美与因姐妹情深的不舍,便讨厌起他。

        甚至不惜失了这千金小姐的端庄而直接口出妄言,惹得姐姐对我刮目,我也真是够了!

        我撇着嘴,任姐姐觉得我粗陋而没了教养。

        可是我就是要维护她,所以我并没有觉得我有错。

        姐姐也觉得我没错,于是笑了笑,又转脸过去,对着镜子里那张精美而贵秀的脸。

        两日,我在花园里面欣赏这海棠,因为姐姐让我寻一朵我认为最漂亮的海棠摘去与她。

        姐姐可是豪门贵秀里的模范榜样,饱读诗书,秀外慧中,知书达理,诗画,女红,样样拿手。

        她还是我这杜府里的嫡女,长女,她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按府里的最高规格提供,远高于爹爹的其它几位夫人小妾。可以说,姐姐一直是这府里的掌上明珠,爹爹对她的期许极高。

        她大概需要些女红的素材,让我带去些给她。

        姐姐吩咐的事情我从来记在心里,不但记着,而且小心翼翼,从来不敢也不会怠慢的。

        于是我花了好长时间在院子里寻找:到底哪一朵海棠最美最漂亮呢?

        若说看姐姐们的脸来识别美丽度倒很简单,家姐们在逢年过节走亲串戚时经常坐成一排,一眼就可以看出我家姐姐是姐姐堆里最耀眼的那个。

        可是眼下让我来选海棠,我好不容易选到一枝,可一眼看去,好像那一枝比这一枝更美,我几个来回,仿佛觉得自己眼都花了。

        我正纳了闷,想着姐姐不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吗?

        突然像是什么东西从头上飞过,如一道闪电,可是,像是也没啥。

        大概我有些心神不定,胡乱猜疑什么的。

        可是又一次同样的感觉,我明显的感觉自己头上——

        侧眼过去,见赵家公子和他那贴身侍从咧嘴而笑,甚是欢乐的样子。

        我明显的感觉自己被捉弄了。于是伸手摸向顶上的髻,嘴一撇,心一沉。

        他倒是摘了两只海棠树枝钉进我的发髻里,海棠的枝曲折而多分叉,插在头发里面并不好□□,用力拔出一枝就已经毁掉我一早刚梳理好的发髻了。

        我不与这帮人一般见识,一来他是客,二来……他是我姐姐的未婚夫,我再打心里瞧不起他,可总得给姐姐点面子不是?

        我拿了海棠便转身便走,赵家公子叫住我:“欸,你在私底下说我坏话是不是?”

        我一眼看去,见他得意而十分理直,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承认我说了他一二,不过是在姐姐的闺房里,这怎么这么快就被他听了去了呢?

        再说我说的没错,他是有些不务正业,而且——看他手上正拿着海棠枝,与我从头上拔下来的那两枝粗细相仿,大概若是我未及时发现的话,恐怕他还会送我第三枝吧?

        我也没什么道理可讲,我沉默不语的站在原地,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那无疑是表示对某人的轻视,如此不给面子!

        赵家公子扔了树枝捡了石头扔水塘里,石头在水面飞起,瞬间一连串不下十个水漂。

        我很少见有人在塘子里连着打这么多水漂的,看着也有些愣了。

        此时赵家公子回过头来望着我,问道:“小姨子,你为什么不像你姐姐那样住绣楼呢?”

        赵家公子狡黠的眼神里肯定隐含了别的意思。我为什么不住绣楼?我理直气壮道:“我还小啊,姐姐尚未出阁,自然轮不到我。”

        “哦——”赵家公子笑了,狡诈的眼神,调侃道:“其实你也不小了嘛,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不是说我赵某某不学无术,无所事事吗?你喜欢什么样的?博学多才,貌似潘安,还是力大无穷,有凌云壮志的?”

        我不喜他看着我时那坏笑的眼神,可是听着这话也微微泛着脸红,因为他明明拿我对他的批判反击与我,当着他手底下人的面,这样□□裸的。

        他见我无话可说,顿时笑道:“你要真喜欢以上这些类型的,我的亲戚朋友圈儿里面好多,介绍几个与你相识,有人追你,你不就可以住绣楼了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调侃令我面红耳赤,虽是在姐姐面前我说话毫无拘束,可是在外人面前——

        我承认我嘴钝,一时半会儿,我不知道如何“回敬”他了。

        我转身即走,赵公子在后面笑道:“要不姐夫我再努力一点,把你那杜家大小姐从绣楼里面拐出来,给你把位置挪出来,不就可以了?”

        我不明白他为何反复提到绣楼的事,而且……有关于我姐姐的事。

        我回转身去,反问道:“你怎么可以以姐夫自居,你不过是来我家暂住些日子,至于你跟我姐姐的婚事——”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我倒不与他计较这些,可是——

        “再说你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姐姐呢?我姐姐是大家闺秀住绣楼是理所当然,你尊重一点,不要用那些难听的词!”

        我的据理力辞希望他能明白,明媒正娶是八抬大轿,不是什么拐不拐,所以凭他的这些言辞可以看出他的品性,他并非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哈哈哈……”赵家公子开心大笑,大笑道:“小姨子,你看你这副认真的样子,我把她拐出来,不是为你好吗?让你这个庶出的女儿也尝试一下真正的千金大小姐的滋味,你很向往杜家杜小姐那绣楼是不是?有事无事往这里跑,没见哪个丫头这样没心没肺讨好主子的!”

        听得此言我顿时内心翻腾:“你说谁是丫头?我也姓杜,我也——”

        在赵家公子不可一世而又轻蔑的眼神中,我突然也没了底气,我承认我姓杜,可是杜家是豪门大户,人口众多,我虽姓杜,可是,可是——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怒不可遏的斥责起,带着我的脸皮被撕碎以后的愤怒!

        接着我便在屋里躲了三日,三日里,我足不出户,倚在我的杜家小姐的闺房小院儿内。

        讲起我的身世,所谓好坏,我依然不知。

        姐姐是嫡出的长女,而我呢,父亲外出做官,遇一风月女子,便生了我。

        可是为娘没有那个福分,听夫人说,她死于回家的途中,那时我还不足月,应该是旅途劳顿所致。

        她产后体虚,而她又那么急着进我杜氏的家门,便那么急切的死在了通往杜家的路上。

        而此前爹爹已有三房妻妾,正妻虽有权有势,房内却只有一个女儿,那便是我姐姐。

        妻妾之间也会争风吃醋,大娘为讨好爹爹,也为了安抚他的丧爱之痛,便主动把我要了去,纳入她的正房成了她的女儿。

        可是女儿与女儿之间是有差别的。就如我与姐姐。

        姐姐住在高高的绣楼,单门独院,楼宇小桥,亭台轩榭,院内池塘的鱼儿成群结队,各种名贵花草应有尽有,数之不竭。

        而我呢,虽是杜家小姐,虽也有自己的千金小院儿,却与姐姐那绣楼千差万别。

        也就是房间比一般的仆人的屋多出点地儿,屋内摆了几个大衣柜,收纳的全是姐姐穿不了或是已经不喜欢了的旧衣服。

        堆积如山的衣服已经摆不下她的千金楼,而我这里,便是旧物回收。

        不过也好过那些庶出的弟弟妹妹们,因此我还是甚感荣幸,毕竟杜家这么大,就我与姐姐两个出于正房,其它几房虽有女儿,可从来没有哪一个有我与姐姐这般亲近。

        逢年过节,以及每次大娘的娘家送来些什么东西,她都会分一些给我,这让我内心感到特别满足。而且,因为被大娘收养的关系,也因为姐姐与我亲近的关系,我总是这杜府上下除姐姐之外最像嫡出杜小姐的一个。我可以随意出入姐姐的绣楼,爹爹的书房,以及,夫人的院儿内我也经常去。

        所以尽管是个庶出的女儿,我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庶出的。相反,我倒是忘了自己庶出的身份,倒是赵家公子的提醒,才让我又回去反思。

        哎,我躺在屋内三日,这三日里,我在哀默些什么呢?

        三日不见,姐姐倒是询问起我了。

        说了去为她摘海棠花,这摘海棠花摘哪儿去了呢?

        姐姐派丫鬟过来询问,丫鬟问道:“离浅小姐,你到底有哪里不舒服呀?我们去告诉离渊小姐,让她给你请大夫吧?”

        我从床上坐起,静静的舒了一口气。

        回道:“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了,我姐姐要的海棠花,你们为她摘了吗?”

        “……”来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道:“没有呀,离渊小姐没有向我们提起过。”

        “哦。”我有气无力道:“看来姐姐也不是那么心急。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告诉姐姐,我没什么事,就是偶尔有点……”我止不住的想要蹦出几滴眼泪,说实话想我的爹爹了——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最重要的依靠。

        可是他常年在外做官,屋内的大小事务全都交给了他的夫人桓氏……尽管桓氏待我不薄,可是……

        就如赵公子所言:若是姐姐出阁,我可以移到姐姐的千金绣楼?到底算我是嫡出还是庶出呢?

        若是庶出,似乎比那些庶出的妹妹们高了许多。可若说是嫡出,比起姐姐来,我又寒酸到……

        看了看这简陋的屋,虽然我有我自己的千金小院,不至于与那些小妾姨娘们共挤一处,可是——我毕竟没了母亲,这么些年父亲疏于对我的照顾,难道不应该补偿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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