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往事
左梧桐悲切落泪，她哭着摇头。
“姐姐你听我说，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
“你要守护的，我替你守护。”
“你的腿，我来替你保护。”
左梧桐抱紧了羸弱的身影，拼命地用自己身上的温度去温暖她。
褚连翘的身上真的是太冷了，好像冰冷的一滩水。
褚连翘眸色灰暗，好像才遭受过一场狂暴的风雨，她的眼里荒凉枯萎，寸草不生。
她知道不可能了。
她的腿是真的没用了，因为她现在快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她都麻木了。
此时的褚连翘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她是那么虚弱的躺在左梧桐怀里，身体脆弱到连泪落到脸上的触觉，都快感觉不到。
腿不疼了，因为已经麻木了。
但是心里的伤口呢？
重渊诛了她的心！
“阿左……我错了！”褚连翘悲痛绝望的哭喊着。
她布满血污的一张脸上，已经看不到泪痕了。
因为，全部都变成了刺眼的鲜血！
而这一切，都是拜重渊所赐。
那是她立誓要追随的男人。
“是我错了啊！我怎么就救了一只白眼狼呢？我不该救他，我该看着他和重家的人一起去死，也许这样子，他就还能一辈子是我心里的重渊。重家灭门，褚王府何其无辜……我们救了他，他竟然因为一个贱人的话，他就要灭了我的娘家，他还要斩断我的腿……他没有良心，他背信弃义！他欠我啊，他负了我啊！”
她的声音那么的嘶哑，好似喉咙被人死死的扼住，带着凄烈的苦楚。
“我不该救他啊，我就该看着他死啊！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怎么就有眼无珠的爱上了他？”
褚连翘微弱的笑了，仿佛笑声都受了伤。
她忽然就明白了。
重渊给她的八抬大轿的婚礼，不过是一场炼狱。
是了。
她卑微求来的这一场婚礼，其实只是无尽的绝望。
她被永生永世囚禁在这枷锁里，一辈子都挣脱不掉。
她空洞而木然的盯着头顶灰暗的天空，一身的血污，腿上那被刺穿的血窟窿，更是血流不止，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啪嗒——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一滴冰冷的雨坠到了她通红干涩的眼睛里。
她涩得闭上了眼。
而在她闭上眼睛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想到了少年的重渊。
他是重家的长子嫡孙，未来必定是锦绣前程。
可是重家势大，遭受先帝的猜忌，重家满门皆灭，连重渊和他五岁的弟弟都不能逃过。
重家满门都被抄斩，重渊那时候才十岁。
重家一门一百八十口，重家连一匹马都没逃出来，所有的人统统斩首示众。
重家父母死后还要被鞭尸！
菜市场的血都流了几天几夜……遍地都是重家人的尸骸。
她陪着遭逢巨变的小男孩，一起去葬他的弟弟。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能半夜过，不敢惊动其他人。
他们只能用手给弟弟刨土，她那时候是千尊万贵的郡主殿下，可是为了陪他，她差点把手指头都挖断了。
那时候重渊说什么了？
也许是那时候的画面太深刻，所以哪怕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少年对月起誓的画面，仿佛是刻入到了漫长的岁月长河里。
少年重渊跪地对月起誓，清瘦的背影如月色般凄冷。
他沙哑的声音却清晰有力，一遍又一遍的响彻她的耳膜。
“重渊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为重家报仇雪恨！”
少年看到她鲜血淋漓的手指，他的眸子里闪烁着星辰般耀眼的光。
那时候的月色太温柔。
温柔到，她以为那一刻的少年会一辈子都是她的重渊。
他坚定有力地说。
“郡主姐姐我对月发誓，以后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那时候那个月下的少年，身上都是血迹斑驳的，但他坚毅的目光，却让她感动得几乎落泪。
“郡主姐姐，你相信我。”
“我失去了所有，没了家人，以后你就是我最亲的人。”
“郡主姐姐谁敢伤你，我就杀谁！”
“我手里的剑，一是为重家报仇雪恨。二是，护郡主姐姐无忧无虑。”
“郡主姐姐，总有一天我会让重家恢复往日的荣耀。”
她信了。
她信了一辈子。
在断腿这一刻前，她都是信的。
可是他骗人啊！
她一直都是他的郡主姐姐，可是他却忘记了诺言，他执剑断她腿……
什么狗屁的诺言，一切都是笑话！
往事的画面历历在目，那些画面一遍一遍的碾过她昏沉的脑海。
她的目光在一点点的死去，唇齿间呕出大片大片的血迹。
看到那样刺目的鲜红，她没有任何原因的想到了那一年的月亮。
少年跪在皎洁的月下，一遍一遍的对她许下承诺。
恍惚间，风雪更狂烈。
她的五脏六腑好似都被刺穿了，她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明明痛苦绝望到了极致，她竟对左梧桐笑了。
因为她好像看到了月下的少年。
他在叫她。
“郡主姐姐。”
她张了张嘴唇，似乎是要回应他。
但是嘴巴一张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冲出胸腔，她的双眼骤然阖上，彻底的昏厥过去。
而此时，哪里还有那个月下的少年呢？
哪里有人在叫她郡主姐姐呢？
恰逢此时，一片轻柔的白雪落到了她唇边。
看上去像是在吻她……
她等不到那个叫她郡主姐姐的少年了。
他也没能护她一辈子……
褚连翘这一生，都是笑话。
而可笑的，是她就为了这一声郡主姐姐，脱下红妆，穿上盔甲，和他并肩作战……
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爱重渊真的太痛了，她不要做他的郡主姐姐了。
她不要做他生命里的依赖和信仰，也不要做他的光。
“姐姐！”左梧桐看到她昏迷了，眼底浮上一抹恐惧。
“左姑娘，求您救救郡主啊，她没了腿，她会活不下去的。”
青青直接就给左梧桐跪下来了。
左梧桐含泪道：“青青，你放心，姐姐是我的亲姐姐，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不管用任何代价，我都要保住她的腿。”
青青哭着点头。
左梧桐和青青两个不会武功的人，把不省人事的褚连翘抗回了院子。
而褚连翘腿上的血，流了一地。
每一滴血，仿佛都是褚连翘落下来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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