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十章：泸定（二）
“小伙子，带女朋友来玩啊？”
江见山回头，脸慢慢红了起来：“不是……”
“还不是呢，你们这种小情侣我见多了”石阶上的大爷哈哈大笑慢慢走下来“大冬天来泸定是为了去海螺沟吧？”
“海螺沟？”山月被勾起了兴趣，扒拉着江见山没受伤的肩膀“海螺沟是哪儿？”
“你真不知道啊？海螺沟可是泸定的头牌！”
“头牌？头牌那得多美啊，您细讲讲呗。”
大爷看山月笑的可爱：“海螺沟啊是冰川，你穿这么薄得冻死在那！”
“我这是棉袄！”
“运动鞋不兴穿的，再买一副好手套，你们两傻孩子大冬天骑着摩托车干到泸定，是想去亚丁吧？路段不好走的，装备不行！”
和服务站的女工作人员说的如出一辙。
江见山拦住嘴巴不停的山月，温和地看向老大爷：“伯伯，这附近有没有靠谱的汽修店？”
“汽修店多得很，往前骑就有一家不错的……你们不上桥啦？”
江见山又将目光移向山月：“你还想上桥吗？”
怎么老问她的意见？山月感触到他柔软的眼神，手足失措，又不会说话了：“不……不上了……”
“真的吗？想去就去没关系。”
“攒攒钱去看海螺沟吧”山月低下头“听起来不错。”
江见山被她晕晕乎乎的模样逗乐，他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一头卷毛：“那就先去汽修店。”
山月赶忙冲大爷摇摇手：“大爷回见！”
她为什么对其他人都能做到浑身带刺，坦然直率，面对江见山却老是语无伦次？
“江见山”她咳嗽一声“以后你不要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了。”
“为什么？”
“因为看到你的眼睛我就不会说话了！”
江见山猛一降速，回头一本正经看山月：“人与人交流不就应该看眼睛吗？我只有看着你的眼睛的时候才会不停的想和你想说话。”
看见她就不停的想和她说话？
山月心头一酥，突然凑近江见山的脸，气息环绕在他的鼻尖：“你真的想看我的眼睛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三指宽，山月被冻的粉红的脸颊上有细细的小绒毛。江见山一直清楚山月的直球，但在这一刻他还是磕巴住了。
“你……你的眼睛……很好看。”
“唔……我知道”山月嘻嘻笑，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头“笨蛋！”
她收回身子，江见山却已经石化了。
比她大还这么纯情啊？山月推推他：“江见山，别睡觉。”
江见山反应过来，不顾脸红：“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为什么？”
江见山不甘示弱，决定抬手戳一下她的下巴：“因为你很漂亮，这样会让人心动。”
他说完就立刻转过身发动摩托车，留下被反撩的山月在风中凌乱。
她透过摩托的后视镜看到自己的脸，很英气却并没有多漂亮。
坏了她又被这个家伙拿捏了……
山月恶狠狠道：“你是不是早恋过？”
江见山一勾唇角，温润的嗓音像山谷清泉：“嘶……好像没有，可能这只是成年人的把戏？”
才刚成年而已，这个家伙果然没有表面那么温良无害！
他们骑的不快，绕过人潮拥挤的景区，一家挨一家的生活店铺逐渐多了起来。
汽修店确实不少，山月挑了家外观干净的停下车，从玻璃门向里看，里面基本空无一人。
“喏，这家没人，买的快”山月戳戳江见山的头盔。她早就把自己的头盔摘下来了，因为盔壁裹着一层灰雾，会让她看不清蓝色的天空白色的雪山。
摩托车灵活地拐了一道弯，稳稳停在汽修店门口，江见山也取下头盔，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他眯眼看见了山月冻的流眼泪的眼睛，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大脑没经思考就抬起手指遮了上去。
山月打了个哈欠，还没反正过来眼前就是一黑。
江见山一路戴着手套，捂得手温热。暖暖的温度从他的指腹溜出来，输送进山月的肌肤，山月不明所以，闭着眼睛道：“喂，你在干嘛？”
“我看见你的眼睛在流泪，是不是因为没戴头盔冻坏了？”
听见他严肃的声音，山月扒拉下他纤长的手笑得前仰后合：“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只是打了个哈欠？你是在养女儿嘛你！”
看见山月在笑，江见山拘谨地咳嗽：“说过了带你出来就得对你负责。”
“那行喽”山月耸耸肩“把摩托车加工好安全十倍。”
江见山拿过她手上的背包：“嗯，现在就走。”
店内装修很粗糙，但货架陈列得满满的，只有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小嘎子靠在躺椅上看店。
他在刷视频网站，外放着声音，看见店门被推开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山月皱了一下眉头。
她不想再给江见山添麻烦，索性背对货架，插着兜看屋外发呆。
江见山上前与那拽二八万的小嘎子交涉，他耐心重复了两遍问题，对方都只对着手机笑的开怀，完全不理人的。
他有点恼火，但不想生出是非，便走向山月准备换家店咨询。
男孩看玩得差不多了，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叫住江见山：“哎哎哎哎等一下嘛，我刚真没听清，实在对不住啊，你们别走啊，我这儿比别家便宜，我也是给我爸看店，没有恶意。”
山月回头，只听到两个字：“便宜？”
江见山推门的手也停在半空中，回眸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小嘎子的视线在两人身上一划拉，顿时满脸堆笑：“别不信呀，真给便宜。”
“便宜到能打五折吗？”山月不怀好意地笑了，朝着男孩走了几步“我大概猜测，你这小作坊做不到这么大度吧？”
男孩意识到山月不好惹，也不敢再回顶，只是自动忽略了这样挑衅的一句话，马上开始点头哈腰：“嘿呀，看到你们的摩托车了，是来洗车的吗？”
“来你们这种店自然不会是洗小摩托”江见山合时宜地拦下山月机关枪一样的嘴巴“摩旅西藏，车太单薄了，怕出事。”
不用多说其他的，这一路开这种店的一般都很清楚他的目的了。
小嘎子果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快走几步踏出店门，看到了停在门口左手边的摩托车。
“型号不错呀”他抬手摸了两把车座“不过确实有点单薄，撑不到拉萨。”
江见山眉眼温柔：“其实你不用刻意便宜多少钱，直接给我们这车做次检查修护吧。正好你帮家里人看店，收费收不到位也不好交代，做次修护也会让我们满意。”
男孩笑容一滞，做一次护理他不得亏一半。
“不愿意吗？”山月也开口“不用你里外翻新，拧拧螺丝，加固加固，看看链条和轮胎就行。”
小男孩松了一口气，他还是有点不情愿，这太耗时了。
但想到面前两人随时抬脚走人的可能，他还是一口应下了：“行，先给你们按装备，进来挑吧。”
山月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江见山倒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男孩说什么他都能应上两句，提两句意见。
“摩托车骑行很容易滑倒，到时候人翻车翻，会把脚压住的，必须加上护杠。”
“还有大射灯，川藏两千多公里路上山山河河多的是，沟谷蜿蜒，还是冬天，夜行或过隧道没有大射灯随时可能和别人发生刮蹭，不幸运点的就是车祸。”
江见山随着他的话点头，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大射灯之前见身边人装过，没太重视，没想到这么重要。”
“那可不！我都见好些个和你们一样摩旅西藏不修护摩托，连灯都不装的憨货了！简直是在赌命啊！”
商定下来设备，小伙子就把摩托车推进店内开始组装了。他一向冷不下来场子，就主动跟门口站在一起发呆的两人找话题：“跑那么远去西藏为了啥啊？我看你两也不大。”
“想到处跑，又没目的地，瞎选的。”山月靠在门框回头，头上戴着羽绒服帽子，把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
江见山眼神有点空洞，他望向外面，视线融在白茫茫的晨雾中，没有回复。
男孩戴着防护面具改装护杆，滋滋啦啦的声音分外刺耳。他抬眼睨向门口的二人，不理解怎么会有人颓丧到行尸走肉的地步。
“你们咋老是闷闷不乐”他努着嘴说话，担心手里的工具不稳当。
“咋样才算开心？可我感觉我现在特别好，好的快要笑出来了”山月的声调很低，一半声儿被掩藏在了电具的工作声中。
男孩对她的回答感到尴尬，丝毫没有感情的语气，就像在参加葬礼，鬼能听出来她很高兴。
他见江见山早就神游物外，也不想再打扰到这两个怪人，就不再继续聊天的话题，专心做起手头的工作来。
又过了多久，门口的两人还是呆滞的模样。澹台山月仰着头，嘴巴张成一个扁扁的o形，早靠着门框迷糊过去了。
江见山坐在小桌子旁边，两只胳膊搭在桌沿上，双手捂住鼻子嘴巴，眼睛紧闭，仿佛新时代的沉思者。
男孩悄咪咪瞅了一眼，跺了跺脚：“哎哎哎醒醒醒醒啊，多久没睡觉了？我护栏射灯全装牢了，也帮你们整体加固了一下，快看看行不行。”
山月舔了舔嘴角的口水，显然还没睡醒。江见山却是在假寐，他一瞬间睁眼，站起身来看着改装好的摩托车。
他把车推出去插上钥匙，骑跨上去的那一秒顿时感觉到车重了不少，溜了一圈只觉得车子既熟悉又陌生。
山月被这么大的声音吵醒了，她胡乱摸了把嘴巴，“嗖”站了起来：“结束了？”
男孩急忙点头：“还没付款。”
车又停回了门口，江见山把手伸进背包准备给他掏钱。
山月甩甩头，大脑咣当咣当清明不少，她拦住正要接钱的男孩，问出一个着急半天总忘的问题：“没有手机导航，我担心我骑到半路摔死了连钱都不给赔。你们这里卖不卖不用网就能指挥方向的导航仪？”
“这种东西目前社会应该没有吧？”
“大概喽，反正我们两是杀人魔，不能逃跑还带着带追踪系统的手机产品，不然警察查到了我们了，我就胁迫你放我们走。
“啊？”
嘁，还真信。
看见对方千变万化的表情，山月笑的就像一个真的精神分裂的女变态：“你再好好想想再回答我呗。“
才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将信将疑，不敢再有怠慢，脸都吓白了：“您这别啥玩笑都开啊……我……我们这有几部备用手机，不用装卡没有踪迹，下载个软件就能随时导航了……您不会真是杀人犯吧？“
“哈哈哈哈”山月咧嘴一笑“你别啥都信啊你。”
男孩尬笑一声，心里吐苦水，半信半疑的原因主要是你们两人气质确实有点像……啊。
江见山对山月时不时的冷笑话已经见惯不怪了，他现在只觉得山月很聪明想到了这么关键的问题——导航。
山月把一筐子旧手机送到江见山手中，示意他来挑，她不会矮子堆里拔将军。
江见山扒拉扒拉着，把十几部手机都挨个摸了一遍，最后选了一部天蓝色的oppo，屏幕没有裂痕，乍一看还很新。
小嘎子赚钱的欲望又涌上来了，凑上去道：“三百怎么样？”
江见山撇了眼比他矮半头的男生，语气冷颓：“两百……”
不用话音落地，山月就一把拉开他，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在小嘎子眼前：“一百，否则你这一破匡手机就这么废着吧。”
“我这是挺新的款式了”小嘎子一听这价有些急“太低了吧。”
“一开始不打算收钱的吧”山月一眼看穿他“装什么蒜呢你，你家卖东西把东西藏柜台。”
男孩脸一红：“你这没依据……”
“相当于我们送你一百块钱，你他妈就说卖不卖！”
“……卖……卖！”算了，净赚一百也不亏！
“成交！”山月利落地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塞他手里“充电器找出来，我连上你们家wifi下载导航软件。”
这样快刀斩乱麻的处事方式，江见山的眼睛里蒙上赞许的色彩。
山月真聪明。
晌午的冬阳还是比较暖和的，温温柔柔烘干清晨的灰雾。山月觉得冬天的太阳就像江见山。
装备好了摩托车，资金略微紧张，山月咬咬牙：
“江见山，我们去海螺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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