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五章：高潮(一)
杨慧玲说的不是假的，僵持不下之时，精神院的车已经响着警铃开了过来，人群散了大半，但也有不少看热闹的还在走动左右。
山月肚子疼得厉害，她微微躬身，一抬眼就看见了向她而来的救护车。
真的与救护车没什么两样，但在车的外圈却结实的装了一层铁栏，这层铁栏不言而喻，是为了防止太有攻击性的精神病人逃跑或伤人。
这是明摆着逼她上车，逼她承认自己有疾病。
山月转头怒视杨慧玲。
杨慧玲没有回应山月的满目仇恨，她激动不已，焦急的等待医生准备好工具从车上跳下来。
只要把澹台山月塞进这辆车，她就一辈子也逃不出精神病院，逃不出她的视线范围内了。
喜大普奔！
她着着急急快步迎上医生，笑得灿烂，添油加醋开始游说起来。
父亲一把拽过山月的胳膊拉到身后，冲她摇了摇头。他的女儿他怎么会不清楚？山月现在可能正在再次爆发的边缘徘徊。
“你干什么！”山月甩了甩袖子，咬牙切齿“你不敢跟她作对我可敢！我没有病，我没有病！你明明知道的，我如果真的进了精神病院，她不会再让我出来了！”
“山月，你要是现在生气在别人眼里你就会是板上钉钉的有精神问题”澹台北蕴循循善诱“起码你不能彻底被判定成神经病啊，那样怎么能早些出来？”
不愧是她的好父亲，这番话听着倒是苦口婆心，可分明只是在感动他自己！字里行间都在隐晦的告诉她，作为父亲的他打算和杨慧玲妥协，送她去精神病院待一段时间。
她该不该被打动？
山月垂下脑袋，内心一片冷寂。
她对此见惯不惊，在某一瞬间甚至感觉有点可笑。
潘格在一旁吹起了口哨，嚣张顽劣的嘴脸实在是膈应人得很。
另一旁的几个医生已然快步走向她，杨慧玲的嘴巴不停，也不知道她把事情渲染成了什么样子，不过看那些医生防备谨慎的神情，话里断然没有好言语。
山月肩膀垮了下来，为首的医生走近她，声音温和：“小姑娘，现在舒服一点了吗？”
“……”。
“你身后那家便利店真的很狼狈，是你在难过的时候没控制住脾气做的吗？”
山月还是冷漠。
“你的家人很担心你，和叔叔去医院做个小检查行不行？如果一切正常就回家行不行？”
“精神病院做检查用电击吗？”山月看不上这医生虚伪的做派。
不就是个笑面虎，其实刚刚已经和杨慧玲商量妥当一定要送她去住院了吧？现在这些烂问题是在走流程吗？
医生没想到山月会这么坦然自若，要不是旁边的女人眼泪都快挤出来了，他可能还不太相信眼前的少女是个神经病。
医生见山月没有恼怒的迹象放松多了，他转身和身后的其他医生大致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刻让山月上救护车去医院。
澹台北蕴对医生的建议双手赞成，他冲杨慧玲赔笑脸，对于女儿之后的一段处境完全没任何想法。他现在满心想着怎么哄好杨慧玲和潘格。
山月把地上的榔头捡了起来装进书包，塞进父亲的手里，完美的谎话张口就来：“这锤子是我借学校后勤部的，你帮我送回学校门房，总不能去了医院就欠下学校的东西。后勤部部长叫江见山，你送过去的时候记得告诉门卫叔叔这是高三2班江见山的物品。”
澹台北蕴深信不疑地点点头，语气略带点指责的意味：“你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借学校这么危险的工具？我帮你送过去，你在医院要随和些。”
山月敷衍了事的又嗯了一声。
在这场争斗中杨慧玲赢得太明显，她站在儿子身边表情得意洋洋，那毫不掩饰的微笑就像把耳光扇在了山月的脸上。
山月冷笑，迈向救护车的脚步一顿，脚尖优雅一转，正对着她慈祥的继母。
“山月，你先到医院做检查，我和你爸稍后就过去给你挂号。到了精神医院要好好配合医生，不要再像今天一样耍小性子了，我们会想你的。”
她话里笑意都快藏不住了，反正都要彻底决裂了，她口嗨一会不过分吧？
山月竖起她的中指，对着面前的女人冷笑：“老作精。”
杨慧玲还没反应过来，她又把视线转向了父亲澹台北蕴：“窝囊废。”
至于潘格……
山月又将大拇指向下倒，恨不得啐在他脸上：“死变态。”
“都该死。”
她没有再多说任何一句话，挑衅的眼神扣在面前三个人的头顶，阴翳一片。
医院的车就在旁边，几个医生都在车里，杨慧玲敢扇她吗？潘格敢踹她吗？
杨慧玲被山月简短又到位的词语深深刺激到了，她忿忿不平地扭头看澹台北蕴，希望他能说句话。
她不能直接表露不满，医生还在，她得一直装着当个老好人。
澹台北蕴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示意，木讷的呆滞在原地，端详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女儿。
他好像又没能保护住她。
山月承受不了父亲歉疚的神情，她只想冲上去在他脸上狠狠来一拳。
她的恻隐之心不为所动，反倒忍不住嘴角上扬，嘲讽冷笑，她的父亲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垃圾，她感到悲哀，感到丢脸。
潘格面色阴冷，双手紧握成拳，山月根本没抛一个正眼给他。
怎么说呢？她害怕一和对方对视，她就压不住火气抢过榔头把他的大头砸掉，砸烂，砸碎！
山月不愿再耽误时间，她收回手掏进兜里，转身登上了身后敞了半天车门的救护车，唯留那三个矮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手也爽了，嘴也爽了，生活却要憋屈一阵了。
山月大大地叹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江见山应该比她潇洒多了吧？
下午放学后江见山就被校保安找上了。
他中午等了澹台山月一上午，那小丫头硬是没来找他去药店。
他心底不详的预感愈来愈强烈，准备一放学就去山月的班里问一问，结果自己班门还没出呢，保安就提着袋子带来了一个极坏的消息。
熟悉的布袋子里，装的居然是澹台山月的心肝宝贝——羊角锤。
这说明什么？山月出事了？
江见山完全没办法和山月取得联系，只好把锤子带回了家。他的心脏怦怦跳，总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某个地方已经变了质。
家里依然空荡荡只他一个人，江见山鬼使神差把点唱机又抱了出来。
本应该积满的灰尘在几天前已经被少女擦拭的干干净净，铜盒子崭新透亮，映出他瘦削的脸颊。
他切着一首又一首的曲子，不一会儿点唱机就流淌出那首他略谙习的小调子。
是山月跳过舞的曲子。
温和，暴戾。
山月厌世的小脸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尤其那双狼崽子般白多黑少的眼眸，潜匿着风暴烈火，凶恶迷蒙。
江见山在舒缓的乐曲中合上眼帘，他得好好思忖思忖，怎样与此刻失联的山月通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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