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 魔鬼与天使的步伐
范小林提前知道了宴会的前半流程，一切照安排来做，可真正做到这一步后整个人发懵。虽然他无法看见自己此时的样子，也知道这种姿态简直羞到要命！
见鬼的造型他都难以接受，何况是现在。
高台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仿佛全藏在阴影中，如头头蛰伏凶兽冷冷盯着他。幸好他们服饰同样的华丽夸张，直到现在也无人放声大笑，或许只是忍在心底？
而下一步他就要跃入他们中间，有如一只即将落入兽群的脆皮羔羊。最可怕的是，这只羔羊还准备在当中跳舞！
“你要是羊啊，也是只拼命闹腾的黑山羊！”脑际响起女人的坏笑声。
“夏丽，怎么办？这鬼姿势摆久了，身体僵住了。”范小林发虚的心问。
比起他的想法，夏丽能够更直接有效的知晓他内心活动，实际身体状态。同契下的范小林已处于最佳状态，她也不戳破，鼓励道：“你不是才学会烈炎焚步吗，让我一人看看你跳得怎么样，够不够帅气！”
“行，那就让你看好了！”
范小林神色一凛，从银色高背椅上直身起来，起身动作似缓实快。光是这一手，就让台下许多人暗自称赞。舞台毫不留情的将这人推至绝险顶峰，若是他普普通通地起身，徒添全场笑话。因此这人完成开场舞之前，任何一点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
随着盾牙金光闪耀，虚影状金盾一展一收之间随范小林右手后拍，轰然将银色高背椅碾为木屑！
现场轻呼声中，他借势一脚反蹬高台，飞身飘落到宴厅正中央的位置，受着直垂而下的白光和周围众多视线的聚焦。
范小林落地后，紧接着旋一甩手，手中盾牙开始变幻。身穿色白镶金礼裙的夏丽牵着他手，随着他动作，柔美优雅的现出少女身来！
等夏丽稳住了重心，右手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小蛮腰，左手继而与她双双握上。怀前少女看上去靓丽不可方物，她头高高盘起，以金丝蔷薇花纹的发束成髻。无须粉妆添余，素颜的白晰面孔浮现一丝笑意。
她微笑着，那青碧色的双眸与自己对视。
音乐的节奏陡然攀升，范小林依所学所感引领夏丽起舞，换步，外侧疾转，快步拧身，每一个舞过不久的动作仿佛还留在体内，身随感而动。
周遭窃语声不知不觉中消失，唯留下音乐、动作及怀前绽舞的魔女。
范小林很快发现夏丽的舞步和塞西莉亚完全不同，他和塞西莉亚是火火生炎的话，与夏丽则是冰与火交织。她们一样能够配合自己的动作，却是两种极端的观赏性。
范小林挺好奇，此时二人舞起的烈炎焚步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可惜身处其中。
音乐到了中间缓冲阶段，两人于最后的激烈舞步中一下分开，范小林演成生气样，一甩大手将夏丽远远旋走。然后他再以慢动作逼近夏丽，夏丽如受惊小鹿轻跃着，曲身躲着，终没逃过男人那一双有力的大手！
再度合舞的二人，在激昂至顶的乐声中展尽男性女性之亮点，是双人舞、是雄与雌，似魔鬼与天使的步伐！瞬间点爆了全场宴客为之澎湃的心花！
舞毕，范小林的胸膛随着喘息微微起伏，胸中那一颗炽热的心在剧蹦，和夏丽一同徐徐行礼。
然后他听到了，噼啪噼啪掌劲声由四面八方骤然打响！紧随而生的是强烈满足感，各种正面情绪纷至，又涌出，喜不胜喜！！
然而这掌声愈响，他的心又愈痛！这一切的一切都缘由魔女夏丽，掌声光鲜的背后可是她那仅剩十七年的生命...
“你看上去怪怪的，高兴得着魔了？”夏丽开心地问。
范小林一笑，“那也是为你着魔，怎么样，我的黑羊焚步？”
如此开场舞后，宴会顺利进入了下一个环节。场地灯光骤然大亮，浪漫中捎着点小激情的音乐响起。男客们绅士地拉上女伴的纤手，一对对欢欣漫舞，优美双人身姿遍及日月宴厅。
作为氛围点燃者的范小林和夏丽当然也在其中。夏丽脸上微红，说：“这舞名蛮适合你的。满场掌声还嫌不够？这些人可都是基莉亚真正的上位者。”
范小林看着她，“现在我只想听你说。”
夏丽倏然想起了什么，心内挣扎一下，“你会这样，是因为知道我还活十七年？”
范小林神色一黯，最终点了点头。
夏丽随即笑道：“干嘛比我还不开心。用你的话来说，正合我意！”
默舞中，范小林弄不明白自己对夏丽到底是怎么了，念杂如麻，越想越乱。甚至胡思乱想到如果夏丽只是普通少女，两人不会相遇。如果不由他做契约者，此刻站这里的会是另一人。
等他回神宴场时，已是自由交换舞伴的环节，两人错身分开。
范小林隐约瞟见，夏丽的舞伴是一位颇具风度的中年男人。而他身前多出一个秀戴眼镜的文雅少女，在场所有人里好像唯她一人这样，戴着眼镜。
看到眼前猎物被她人占有，一小圈贵女只得打消与范小林共舞的念头。她们也不作态，直接走离了舞圈，就这样连带一批男性宴客也默然退场。
这事引起的波动，致使范小林一下挨了各异眼光，其中恶意居多。
眼镜少女长得十分清秀，蓝白相间的礼裙恰到好处的衬托了她曲线玲珑的身段。白白的一张脸上表情冰冷冷的。好在有眼镜修饰后，反而给人一种淑逸闲华的感觉。
“范小林。”
“洛零。”
两人这就算是互相问好。
“你好像有点特别，不像是会找上我的人。”范小林试着学宗穆那样热情待人，然而面对洛零，他还是凭直觉说话了。
“原因是讨厌你，你是这些人当中未知最多的。”
洛零脸露轻笑，接着讲道：“黑发黑瞳的人类只有克利族和厌兰夫族，一族已经消失，一族所记载资料和你完全不一样，真是奇怪呢。”
这女人对范小林来说相当棘手，撇开野性和理性不谈。交换舞伴可是毫无规律的，纵然故意舞近，等时机一到再趁机搭上。然而场地里这么多男男女女，音乐声和舞动行径时刻在变化，想要搭上特定的对象难上加难。
她一人一眼镜却精确杀出重围，若将此地算作战场，那她可谓是一招必胜！这样的女强人现在洞悉了他最深处的秘密，无人置疑的黑发黑瞳被一下揭露。
范小林心里有点惶惑，坦然道：“你知道的真多。”
洛零淡淡地说：“只知道我知道的事情。”
她这句话倒是真意十足。范小林已然察觉洛零的舞步一般般，很可能今晚是她第一次跳双人舞。她在自己引领下，如一架被任意带动的冰美机械人偶，步步精准，少有活性。
范小林没由的来了句：“你是不是体弱多病？”
洛零往他手肉上轻轻一掐，权作回答。静了几秒后她又说：“少欺负我，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有多惨！？”
“你屁股坐过的高背椅。”
“那我这一身造型看起来怎么样？”
“之前最丑，烈炎焚步后最好看。”
“你都不跳舞，还真是无所不知。”
“只知道我知道的事情。”
范小林憨道：“遇见你挺好的，现在我平静许多。”
洛零脸上很少带笑，是他迄今为止遇见过的人中笑容最少的，“我还是很讨厌你，现在嘛，给你加一分。”
范小林不晓得她这一分究竟加在哪里，无论如何，一曲双人舞悄然结束。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离开舞圈，走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晏绮予他所述的宴会流程就到这，群体双人舞环节共有三曲，关于后面晏绮一字没说。兴许是方才引起的小风波，最后的交谊舞没有贵女前来邀舞。
范小林放松心情，不知不觉走到月厅边缘墙壁。习惯性准备往地上靠墙一坐，随即猛然惊觉不对劲！
现在的他不能肆意而为，他成了一个人类，回到人类社会拥有地位身份的人类。必须约束惯往的随性，遵循这里一切规则。
这地方不是他的私密房间，也不同古堡走道上两两三三来往的无关紧要之人。宴会厅诸位都是王城大人物，一言一行间暗藏智慧和力量，他们背后所据的庞然势力，亦是他达成契约路上或直接或间接需要战胜的敌人。
范小林直到此刻能自由活动，又身处如此场景，才霍然惊察一件事情！从他被押至血蔷薇古堡的第一晚开始，所有经历的事情全被人安排好了。仿佛自己的影子被一双无形之手牢牢掌控，而他拼尽全力，才勉强跟上影子的步伐，不至于崩溃死离。
可以预见，在未来这个影子会变大变重，总有一天重到他无能承受还不得不承受住，否则一如那被自己碾为渣的银色木制高背椅。
一步步来吧，眼下还是先解决开口说话的问题。
今日和塞西莉亚相处时自我感觉良好，结果莫名其妙收场，她最后那态度，不算好也不坏。想学成宗穆那样善于待人，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最大问题仍是时间，希望来得及。
就在这时，范小林蓦感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瞬间全身微颤，崩起力量本能反击，直对身后那人一个迅狠肘击！
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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