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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放下?谈何容易


  天光未明,有人香汗淋淋。

  幽昧的平野上有人气喘吁吁,一边擦汗?一边胡乱的骂着。

  “他么的,多久没锻炼,怎的身子这般不济?恼火!”

  说着,那声音风一边的跑过,尾音渐渐飘远,消失无踪?

  这是东方雁难得捡起来的晨练,惬意悠然~

  树上有松鼠惊慌的跳动,似乎是在痛斥这人大清早不好好睡觉发什么疯!

  扰人清梦!

  啊不!扰鼠!

  那人一身劲装,身姿纤细,在这半明半寐的天光下身姿飘逸轻灵,细看却能看出,那脚步颇有些虚浮?

  有人远远望见,露出一分兴味的笑。

  “大哥,你站这干嘛呢?”

  却有人,一语,揭破了平静。

  有人探头?那身影早已远去,只剩半昧的原野,寂静如初。

  有人低低浅笑——

  “起得早了些,看见了有趣的人。”

  来者东张西望,终究是徒劳?那灵巧的身影早已跑远……他不由嘟哝。

  “大哥你眼花了吧,这么早谁起得来?”

  “你我不是都起来了?”

  他笑。

  “不是上朝嘛,我倒不想起。”

  有人打个哈欠。

  “你我都不起,父王肯定震怒。”

  他依旧笑,似乎心情格外的好。

  “去怒去怒,只要让我多歇歇,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想做些什么都没时间。”

  来者一边抱怨,一边还是伸伸懒腰,回去洗漱?

  “哦?你想做什么?”那人带着调笑询问,“逛花楼?”

  ……

  那人一个踉跄,怒瞪自家笑得贼兮兮的大哥!

  “呸呸呸,别把我想得那么不正经!”

  “你正经过?”

  他:……

  ——大皇子和二殿下的日常,洛王府,一派沉静。

  ……

  “桃雅,你最近有点神叨叨的啊。”

  ‘嘎嘣’——

  一声弦断。

  “啐,你才神叨叨的!”

  有翩翩少年郎捏着他那青紫玉折扇,翩翩的摇啊摇~

  “嗯……最近是有点,但是好多了,我放下了。”

  “说放,就放的下?”

  桃雅垂目上弦,取下断弦,搁在一旁,抚琴上弦,根本不看她?

  “就算放不下又如何?爱情这事儿,两个人才叫爱情,一厢情愿那是傻比,”她淡淡惆怅,“我,不做傻逼。”

  “你在骗人。”

  桃雅语气肯定。

  “骗人骗得过自己就是高人,”她也不恼,“你说呢?桃雅姑娘?”

  桃雅面不改色,轻嘲。

  “我觉得你才该来做雅士,我做了别人的解语花?你来做我的。算我嫖你,还是你嫖我?”

  她哈哈大笑,荤素不忌。

  “咱俩互相嫖一嫖也是无所谓的。”

  桃雅无语翻个白眼,嫌弃的挥挥手赶人?

  “行了行了不跟你鬼扯,总是说不赢你的。”

  她一边嘀嘀咕咕,用自以为别人听不见,其实别人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道?

  “自己去了趟沔南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似得,这会儿倒是装得潇洒。”

  东方雁不在意,摆摆手。

  “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何必在意装得潇不潇洒?真正的潇洒,除非六根清净,削发为尼,要不要同路?我俩也算有个伴?”

  桃雅似乎认真想了想,“唔……”

  !!!

  看到她当真在认真思考,她却慌了慌?

  “你别啊,我跟你开玩笑的。”

  她难得有些紧张,神色微带窘迫的严肃——

  “嘿,放下红尘可没那么简单,你这解语花没了?不知道多少人伤心啊。”

  “嘿,说你最近神叨叨的你还不信,我就发个呆?瞧把你吓得。”

  桃雅失笑调侃一瞬,却突然沉了语气?

  “若有一天你能高飞,能不能带上我?”

  她挑眉,“你放得下?”

  “你都放下了,我有什么放不下?”

  桃雅翘起二郎腿,学着某人潇洒的大爷坐姿,终究是太过温雅?终究学的不算相似,却也有三分潇洒的神韵在内?

  她叹。

  “伤心地,不愿久留。”

  “瞧瞧那不识好歹的人,我就去个沔南,怎的把你这妮子折腾的这般憔悴?如果有机会,我借人来你试试?”

  她想了想,开口道。

  “试一次两次又有什么用?我这般出身,谁瞧得上?”

  美人神色黯然。

  “我若是你,必定心死再悔,也不算落了遗憾,就算日后有机会我带你高飞?也免得你心心念念这边,倒头来怪我不是?”

  翩翩公子雁想了想,嘀咕。

  “何况这出身……他那出身?你若……”

  “你说什么?”

  桃雅抬头,眼中是戏谑的光?仿佛又是那个一路风尘风情万种的桃雅。

  她挑眉,没接口说下去,不着痕迹转了话题?

  “没什么,你若是有空,不如来我这散散心?我弄华阁就缺你这种不要钱的舞娘。”

  “我呸!给你一舞成名也没见你给些好处给我,赔本买卖,姑娘不做!”

  她挑眉?含笑。

  “真不做?”

  “不做!”

  某人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行了行了不闹你了,空了来我这喝酒,一醉方休,算我请客。”

  “我要你的酴醾酿,舍得?”

  ……

  有人咬牙,险险栽个跟头,无语低骂?

  “你倒是狮子大开口!”

  “姑娘我别的不会,就会搜刮嫖客身上的嫖资,如何?”

  她摸摸鼻子,终究是理亏。

  “行了行了,嫖来嫖去没个正经。”她咬咬牙,狠狠心,“随时奉陪,不醉不归。”

  说着,神色颇有些怅然?三分怀念?

  东方雁啧啧嘴,叹。

  “我也好久没醉过了……”

  “雁儿,人想不想醉,不是看酒,是看人的。”

  桃雅肃了神色,带着提醒的意味开口。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甘和苦笑?

  “我走了。”

  她转身。

  “宴公子慢走,姑娘我不送啊~”

  你这女人……

  她摸摸鼻子,无奈翻个白眼?

  翩翩离去。

  不知有人在那熏香粉帐里缓缓叹息?

  “雁儿,我很羡慕你……”

  羡慕你敢作敢当,独我空寄相思。

  ——桃雅(月素)

  ……

  “东方雁在哪?”

  “哎呀公子什么东方雁啊?我们这只有落雁……”

  柳青青话音未落,见了眼前人,一愣?一惊!

  失声——

  “哎呀洛王殿下。”

  有人在二楼懒懒招手,含笑?

  “青青,这位你拦不住,放吧。”

  “姐姐……”

  那人已经直奔二楼,脚步匆匆。

  “东方……”

  话音未落,看见纯银面具随意的仍在一旁桌案上,面前之人轻衣缓带坐靠美人榻,自斟自饮,那脸上带着几分酒晕,淡秾,媚人?不由晃了神。

  “玄,坐。”

  她却已经爽朗开口,似乎如此稀松平常?

  他呐呐坐下,因了这句许久没听见的唤而心神荡漾,她那般疏狂潇洒,恍惚便映照了去沔南之前那肆意爽朗的人儿?

  含笑唤他,那般随意。

  “东……”

  “你若是喜欢我唤你洛王殿下尽可直说,只要你再唤我一句东方小姐。”

  她又仰头干尽一杯,直言不讳。

  “你知道,我不喜欢做这劳什子小姐。”

  他挠挠头,今日她这般随意,仿佛又是那不远不近的青梅竹马再到眼前?他有些欣喜又有些惶恐,欣喜她态度如常,也惶恐她态度如常?

  如此一来,难道当真是放下了?

  素日温存,便一笔勾销了?

  “雁儿……”

  他没注意他语气里有几分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此刻宁静亲近,难得两人相聚,何时成了这般小心翼翼的模式?

  “嗯?”

  她眼风斜斜飞过来,也不多说。

  司马玄被她这眼风一扫,那心里又荡了一荡,不可遏制的想到她喝了那合卺酒,也是这般迷茫流眄的神情?

  想着,竟然无端心里就有些躁动?

  她还在自斟自饮,看也不看眼前之人,仿佛这人存在不存在并没有多大区别。

  “雁儿……”

  他咽了咽口水,勉强压下心里那躁动,开口?却是无稽得很。

  “少喝点,怎的大白天也在喝酒。”

  他知道她嗜酒,这半年来没什么机会喝,想来也未曾尽兴,他觉得他不该阻拦的,一时却似乎相顾无言,又找不见其他话说?

  她也不理,又倒一杯。

  他:……

  那一杯?却是给他的。

  她神色如常。

  “喝不喝在你,总不能说我吝啬不是?”

  她浅笑,难得带了些调笑?却是回到王都之后,两人相处,近乎没有过的。

  他呐呐接过,刚要再开口?

  却有人洞悉了意图。

  她酒坛一顿,主动相询。

  “有事?说吧。”

  那姿态分外爽朗,恍惚又是轩辕凝华阁,潇洒倜傥的公子宴方。

  “有事才能找你?”

  他不满。

  “没事你找我干嘛?”

  她反问。

  他哽住,似乎想起上次她试着唤他,被他冷硬的一句‘有事?’轻飘飘的堵了回去,这是在报复?

  若她愿意计较愿意报复?那倒是极好的……

  他不自觉松了口气,才自嘲自己有些患得患失?

  往日对她冷言冷语,习以为常,怎的她就这般冰冷一点,都分外让人难受?

  “洛星河那府邸,你觉得如何?”

  无话找话,却一语道出心底愁?

  她煞有其事的点头,不带私人情感,恳切评价。

  “很好,和我胃口。”

  他一杯酒刚送到唇边,呛住,终究是忍不住酸涩嘲讽?

  “和你胃口有什么用?又不是你的。”

  “和不和我胃口关你什么事?你问我答,何来这般话多?”

  她又喝了一杯,神色悠然。

  “司马玄,你是不是想太多?”

  她冷冰冰开口,司马玄觉得心里像揉了一抔冰雪?分外粗粝难受。

  他不承认,有种感觉叫吃醋。

  他不习惯,过去几年只有女人倒贴他,何时他有心来哄哄这女人,还这般不识抬举?

  原本想邀她去看看他的新宅邸,看她那欢欢喜喜坐在别人堂子里喝酒吃点心便觉得分外不爽,想着她若是能在自己家也那般明快,是否也是一种惬意?

  而今看她醉的不轻,便无奈打消了念头。

  “你爹……”

  “别跟我说他,关我什么事?”

  她愤愤。

  酒过三巡,似乎才终于露出了些许醉态,喜好爱憎不加掩饰?

  “十五年了,见过几面一只手就能数个清楚,这是爹?”

  她伸出雪白的手掌晃了晃,却只有一根手指,轻摇。

  “十五年,就见过一面,还是出生取名字的时候?真是好爹。”

  她嘲讽。

  司马玄愕然,呐呐道……

  “你出生见过他,现在还记得?”

  她挑眉,斜觑他一眼,抿唇不语,暗恼酒后失言,便打个哈哈道?

  “想来是见过的,不然这表字哪来的。”

  她借着酒坛,遮掩那心虚的神色。

  他心里微苦,她这些年过得这般潇洒自由,何尝不是无人管束的缘故?也不知……

  是幸?是不幸?

  她胡言乱语,思路却似乎还很清晰,他却总不放心,试探着问?

  “你醉了?”

  她蹙眉看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脸上的神情却清清楚楚表达一个‘你是不是蠢?’的意思,无声埋怨?

  有人这般问喝酒的人吗?

  他摸摸鼻子,暗想与她这般熟稔,读个表情?还是不难的。

  不知是高兴?是不高兴?

  她往下蹭了蹭,半躺在美人榻上,一个疏松惬意的姿态。

  “一个个都来跟我说我爹的事,你们很闲?要管别人的家事?”

  司马玄黑了脸色,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一个个’是哪些人?

  他不知道她交友多广,也知道那一个个必定有洛星河一份。

  看她自斟自饮,提起洛星河顿时觉得坏了气氛?他转身离开。

  没注意身后,东方雁看着他的背影。

  那神情?

  分外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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