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驱逐
萧佑薇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道：“师兄的意思是，他们的病越来越重，并不是缺医少药的缘故，而是欠缺了一种求生的信念？”
六师兄嗤之以鼻，彻底将手里的药材放下说：“求生？他们可比谁都想活，可也耐不住这一个个的，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偏要觉得染了疫病就再也活不得了，今儿在驿馆还有个人，跟我说别救他了，阎王让人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真是笑话！”
“……”
萧佑薇算是明白他这半天的低气压是什么缘故了。
她犹豫着说：“那这缺的药材又该怎么办？”
她倒是巴望着师兄表示没办法，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去驿馆帮忙看诊了，那里可是禹城的疫气集中点，如果能放开来，让生息饱食一顿，绝对能迎来疯狂的增长。
可是她还没盼到六师兄开口就先等到了一只脚踏进门槛的陶九知。
这人浑不知自己打乱了心上人的计划，态度极自然地跟他们打个了招呼：“在这忙着呢？刚刚在说什么啊，听你们讨论得挺热闹的样子。”
萧佑薇翻了个白眼，转过脸表示不想搭理他。
他看她这样还来劲了，她往哪边儿转，他就往哪边挡，精瘦却宽阔的胸膛始终在她眼前晃悠，最后萧佑薇烦了，在六师兄和茯苓的偷笑声中推了他一把，“哎呀你烦不烦，走开走开，挡眼了。”
“我不，你先告诉我，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他越想知道，萧佑薇就越不想告诉他，最后还是六师兄看他被拒绝得可怜，才开口道：“是在说如今药材缺乏的事，怎么样，你那儿有什么好消息吗？”
因为如今在禹城里官职最高的就是眼前这位了，莫城主办事时也少不了要请他去共同商量，所以无论于公于私，陶九知都是对官方消息最先熟悉的人。
陶九知摇摇头，“能有什么好消息，如今啊，连禹城飞一只鸽子出去，都没人敢上去拿信，里外不通，北方道阻，南方无援，是只能自救了。”
“唉，就是自救也要有个章程才好。”六师兄叹了口气。
茯苓见不得他发愁，黑葡萄似的眼珠灵巧地转了转，嘴里啊啊叫着，三个大人同时看向她，她却又慌了，无辜地眨眨眼，开始四下翻找，看这架势是想找笔墨纸砚，可是这房间里没有。
最后茯苓从大桌上踮脚拿了杯冷茶水下来。
柔软的小指蘸着残茶在矮凳子平滑的木质表面上写写画画。
三人凑近去看，认出她写的那个歪歪扭扭的是个“山”字。
茯苓抬头看看他们，认真地点了两下，继续在旁边写了个字，他们一看，这次是个“药”字。
“山药？”陶九知疑惑了。
萧佑薇同样没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面面相觑。
六师兄眼睛一亮，在茯苓快要急哭了的表情里反应了过来，“茯苓的意思是，山里有药？”
“啊，啊！”茯苓开心地点头。
然后又写了个“采”字。
“自己去采？”六师兄又猜。
“啊，啊！”
禹城南边地势稍平缓些，北边是连着洮城周边那几座山的，虽然海拔较低，但要说植物种类，倒也算是丰富。
洮城周边盛产药材，禹城靠着这几座小山，在药材方面勉强可以自产自销。外界不能提供支援，他们自己去采药，倒也是个好主意。
萧佑薇心情很复杂。
她觉得自己的生息想吃饱需要再等一等了。
三个大人并一个孩子坐在一块商量了半个时辰。
最后想出了一个听上去颇为匪夷所思的法子。
“什么？？让病人自己去采药？？”莫城主下意识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深刻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督公大人一脸严肃，丝毫没有纠正刚刚那说法的意思。
开玩笑呢，那些染了疫病的人连翻身的力气都不够，哪能自己上山啊！
莫城主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陶九知坐在太师椅里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神里怎么看都带了股威胁的味道，莫城主后背冷汗直冒，甚至想把话收回，这位大爷说怎么办，他就怎么办，还不行吗？
沉默的时光没有维持太久，萧佑薇接到陶九知的眼神示意，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说：“城主大人也清楚我师兄的医术，最开始他就说过用药可以控制，可是如今的状况城主也看到了，瘟疫在扩散，感染的人越来越多，药材越来越少。”
萧佑薇简单说了几句前因之后，在莫城主半信半疑的眼神里继续说下去。
“……我们认为当务之急不是一手包办药材，应该让染疫的病人自己行动起来，而不是在等药救治的过程中麻木等死。”
“等死？这是何意？”
萧佑薇不答反问道：“倘若今天是城主自己染了病，被家人送到某处关起来，身边尽是成天哀嚎的病人，外面的人不断地说很快就有药了，大家很快就能被治好，城主是信还是不信呢？”
“这……”莫城主被难到了，想说信，可自己觉得不太现实，若说不信，等于是否定了大家之前的做法，最后犹豫道：“怕是要看时间吧。”
言下之意，若是时间短，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时间拖得长了可就不一定了。
“城主所言有理，”萧佑薇笑了笑道：“如今瘟疫持续也有近一个月了，哪怕是一个正常人被关了这么久也会焦躁不安，更何况是这些病人呢？恐怕如今的驿馆以及有其他隔离病人的地方，人人都是抱着一颗必死的心，若不是师兄定期去观察诊治，若不是每日都有药汤抬进去供他们分食，呵……”
“萧姑娘这话我就不赞同了，越是生死关头，不是应当越惜命才是，怎么就必死的心了？”莫城主许是被她未尽的这笑音刺激到了某根神经，出言反驳了一句。
那边陶九知清咳一声，看向他的眼神立马不善起来。
莫城主冷汗直冒，完了，差点忘了，这位可不只是他辖下的小店主，还是督主大人定下的未来夫人啊，惹不起，惹不起。
“哎呀，许是这天气太热，都给闷糊涂了，大人，萧姑娘，你们这个决定，莫某觉得真是，好，好，好！无可挑剔啊！来人，速速派人传令下去，安排病人出城，不想染病的统统在家里给我躲好了，谁敢出现在街上，一并驱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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