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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三年后


  央堇的心思我已无法再猜。我回到锦华殿才熄灯时分,央堇应该还在批奏折。

  我边撩开幔帐,边向床榻走去,走至一半,却见地上跪了一地。往前看,央堇正坐在我床榻边上。灯光幽明幽暗,幔帐轻翻,我看不清央堇的表情,却也能感受那无边的压抑。

  我边脱下夜行服,边说道,“殿下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早。”央堇站起身,一把把我拉至身边。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平时甚为克制,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神情。

  我被他抓着手臂压在身前,手臂疼痛不已。我扬起脸,直直看进他的眼里,我已猜到我看不出他心内所想。

  他那些外露的情绪,都是他自己愿意。他若不愿,我走不进他心里任何地方。

  “陛下今夜好雅兴。”一句陛下又令我痛一分。若他有一日也能叫我一声赋儿…可能此生都没有那一日。

  我垂下脸,掩藏我的伤痛,“恩师远行,学生自然相送。”

  他禁锢着我,被迫我抬起头,他看进我眼里,我知我心思从来瞒不住他,又何必掩藏。

  他哼了一下,一把推开我,扬长而去。

  以前央堇生气,我总想着法子去讨他欢心。他待我好,我自然也全心待他好。国事纷扰,我希望他在我处快活。

  而今,却是一切兴意阑珊。

  我被禁足了一个月。我心头苦笑,看来这北颖离姓央不远了。

  夫子临走前提到给了我一封书信,我猜想必是被央堇与念平生截了去,本来想去要回,想想还是算了,我与夫子毕竟已经见过了。

  若为此事再令央堇不快,心伤的还是我,不如算了。

  而这个算了,却让我与颖荣再一次错过。

  我与央堇各有心结,已回不到从前。虽不至于形同陌路,却也无法像当初一般躺在一起看星辰,说笑。有时同榻而眠,却一夜无话。

  我知我已回不到从前,却不知他是否一直如此。或许之前都是我一头热,沉醉其中,才看不清他待我是否真心实意。

  即使我在宫中,却也能感受到天下即将大变的气息。央堇更为忙碌,而我成了真正的傀儡皇帝,被废已经指日可待。

  经过之前的神医问诊,北颖旧臣对于我能生出子嗣已不抱希望,慢慢接受了央堇成为北颖的皇帝。

  时间如流水,看似缓慢有时一眨眼已过去数年。我与央堇这般不温不火的生活又过了三年。我与央堇在北颖称帝已十年。

  朝内对于我登基十年欲搞庆典,我同央堇说,军饷紧张,节约开支,便没有办。

  只是今年也是我与央堇大婚十年。礼部说要操办,我也回绝了,只是说道今年七夕为颖都百姓好好办一办吧。礼部甚为感动,叩谢陛下殿下。

  礼部的确办的好,还没到七月我耳朵里就时常听到七夕怎么怎么样。红绫见我感兴趣,就挑有意思的天天说与我听。

  她说道,“陛下如此感兴趣,不如与殿下说了,七夕和殿下也出宫游玩吧。”

  我与央堇貌合神离,红绫早已看出。她总找着机会想让我与央堇重归于好。

  以前我初尝情滋味,她那一套我受用的很,被她和央堇骗的团团转,可时过境迁,我知央堇心中无我,便什么都看得透彻了,连带那些年,有些事,也看明白了。

  我摇摇头。红绫眼神黯然。

  却不想央堇在初七早上与我说,“晚上若想出宫,便出宫吧。让东豫和红绫陪着。”

  我为他穿好龙袍,点了点头。

  到了初七晚上,我和东豫红绫乔装后便出了宫。我已十年未出宫,颖都早已变样。曾经肆意放纵之地,我已寻不到路。

  街上华灯异彩,人声鼎沸。十年央堇竟把颖都治理的这般好。

  我寻着记忆找到了许多以前去过的地方,想起了那些和颖荣瞎混的日子,一如眼前奔走的少年。

  那时央堇给了我新的身份,虽然还没找到家人,但我还是欢快的很。又有颖荣作伴,带着我见识了许多我从未见识过的,每一日皆是新奇。

  年少无邪或许就是那般,我那时想着央堇毕竟是央国誉王,要了他的手书回央国寻到家人,我也就心安了。

  颖荣也与我志趣相投。他让我去他府里,我想着若当时真寻到了家人,我定十分愿意与他一起。年少的感情纯洁而简单,我甚至没有考虑过与颖荣的将来,只是觉得能在一起就很好。在一起了自然会一起白头到老。

  可一切从未如我所愿,我成了这公主,与央堇纠缠不清。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想起了春风阁,我便向那走去。春风阁还在,对面的茶社也还在。

  那年我与央堇在这下面避雨。央堇说,原来这就是傅侍卫的好去处。我以为你要带我来这身后的茶社,没想到却是春风阁这等好去处。

  当时的窘迫仿佛还在眼前,那是我第一次与央堇出来闲逛,也是唯一一次。

  我看向对面的春风阁,嫦五已不在那朝我挥手绢了。

  我向春风阁走去,红绫拉住我,“陛下。”我拍拍她手,“无妨。”

  东豫是正人君子,眼睛已看向别处。

  我走进春风阁,问道,“嫦五姑娘何处。”

  就听得一声妙音,“何人找我。”我与她照面,她还在此处。

  她见我先是一愣,然后又是哭又是笑的,说道,“傅宸公子,你总算来了,可想死奴家了。”我干咳了两声,我记得以前她虽然活泼,却是温婉较多。

  嫦五把我带到她的房间,我让红绫和东豫在门外等我。她一进门就拉住我坐下,轻声说道,“傅宸公子,你可算出现了,荣世子都等了你七年了。”

  我震惊,“他在此等我?”我从来不知,他十年前就突然消失。

  嫦五叹了一口气,“他一直在颖都。”

  我说,“我去宣王府找他,皆说他已外出游历。”即使我与央堇婚后,我也问过念平生,皆说他未归。

  嫦五说道,“荣世子早就不在宣王府了。从长阳公主回宫后不久,他就搬出宣王府了。”

  而我竟不知。

  “那他现在何处。”虽然没有了年少的情意,但我也很想颖荣,从没有一个男子像他那般有趣,又善解人意的。我当初假扮公主,若没有他,定然害怕至极。

  嫦五摇了摇头,“三年前,他在我这日日醉酒,之后就离开了再也没回来。”

  听到三年前我心内咯噔一下。三年前,夫子也来找过我。

  嫦五继续说道,“我说颖荣公子怎的对我们一众姐妹毫无兴趣,竟是断袖,他同我说他心中有你,我差点吓死了。后来想想以前他每年四月都会来春风阁,才明白你同他一道来时正是四月。三年前,他来春风阁,醉酒后说托人与你带了封书信,说一个月内,你若想好了自然会来找他。说你重情执着,只愿一心人,若是看清了,定不愿过那般生活,一定会来的。他日日等你,日日失望,又满怀希望,酒醉深夜。他说的话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可你一直没来。荣世子那般可怜像,我至今都难以忘怀。唉,虽然是断袖,却也是情深。”

  我知颖荣也是重情之人,不然我也不会与他交好。他早已知央堇的心,而我那时活在自己的梦中而不自知。他在此等了我七年,我却毫不知情。若是知他等我,若是知他等我,事到如今,何来若是。

  嫦五从首饰盒暗盒中拿出一个荷囊,说道,“三年前荣世子等你一月未来,消失了几日。后来与一圆脸圆眼之人到我处,面色特别不好,他说你与他无缘,但有一事还是不忍。说让我如果有机会见到你,一定要将此荷囊给你。”

  我打开荷囊,里面是一块绢布,上写着,你一心想寻,他已寻得。

  我虽心内翻涌,却只能镇定,我把绢布又放回荷囊,说道,“此事你可有与谁说。”

  嫦五道,“当然没有,荣世子那次是悄悄来的,他也告诉我不要声张,一定要藏好。我问他莫不是你与那白面公子一处了,他伤心了许久,说着什么天下与他何干,说了好多遍。”

  我心下黯然,想起后来我在颖都遍寻颖荣不得,他竟是为了把我推给央堇而离开。我抬头,不想让眼泪流出。

  天下对于他,也是天下为大。

  我拿出我所有的金银首饰,交于嫦五,让她明日就离开春风阁,最好今晚就走。

  嫦五瞪着眼睛看我,她已不是十年前的嫦五,她眼神闪过,也是明白了。

  我又说道,“最好让春风阁的姐妹们都走,他们若不愿走,你自己一定要走,知道吗。”

  嫦五点点头,“这颖都的王公子弟那般多,我知你并不凡。你若与荣世子相见,莫要负了他一片深情。”

  我心下更痛,我何时负人,我不曾负人,为何人人却负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与她说,“他日若有机会,再与我唱支南曲。”嫦五含泪点头。

  我擦去她的眼泪,说道,“我走后快快收拾,今夜就走。”

  我走出门外,神色如常。红绫赶紧想走,我笑道,“我二十的年纪就常出入此地,你俩都三十了还这般害臊。”

  伶人柳巷多的是淫词艳曲,我充耳不闻,心下如潮来,痛意翻滚。我一心想寻,颖荣知道,央堇知道,而我却不知道。

  我在颖都闲逛着,看着我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觉得一切都兴意阑珊。我在宫中多年,似笼中鸟雀。

  我答应做了这公主,却是舍弃了一切。家人见不得,朋友见不得,连宫门都是十年才出了今日一回。与央堇恩爱那七年仿佛就在梦中,而梦中我都不知央堇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不敢漏出一点情绪,就在颖都的街上逛着。七夕的日子,鹊桥相会,多的是恩爱的情侣。

  我不记得我与央堇是否也曾如此爱意流露,还是一直只是我是如此。我认了他做我的夫君,便一心爱他,处处为他,到头来他却处处防我,而我一无所有。

  甚至我知不久的将来,他得了天下,我也会变为深宫怨妇。

  而我厌恶如此。

  我不想再看他人恩爱,那似利刃,片片割着我的心。我与红绫说,“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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