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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尽冠缨 四


  “这件事,事有蹊跷,”沈鹤往简陋的铺盖上坐下,示意他也坐下,“你上大学之后,不经常回来,不知道这几年盟会的情势已经有所好转。”

  沈鹤说起这话,让他略感羞愧,在马萨理工的四年,他一心扑在学习与科研上,连修炼都落下了,更何况盟会的事,回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往常沈鹤对他一贯严厉,这几年却反常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抵也是顾念他即将奔赴的使命而放纵于他。

  “盟会的生意做得不错,跟不少议员搭上了交情,”沈鹤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自顾自地说道,“按道理,警察不该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我们。”

  “我会调查清楚,”沈修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询问沈鹤的意见道:“盟会那边……”

  “一切照常,只要注意让他们先分散开来,暂时不要聚会,”提起盟会的时候沈鹤说得淡然,后半段话神情却严厉了起来,紧紧盯着沈修篁的双眼,用命令般的语气说道,“你决不能为这事耽误回国,毕业之后,立即回去。”

  到如今,他的实力已完全可以压制身负重伤的沈鹤,若有心抗拒,沈鹤并不能奈何他,但触及师父严峻而不容置疑的神色,他内心叹息一声,答应道:“我知道了。”

  距离毕业没几天了,但他不可能对沈鹤等人不闻不问,放任他们自行解决。

  作为一片新开发的大陆和一个移民国家,梅里的建筑并非由历史奠基逐渐衍生而来,而是同时吸纳了多种风格,于是构成城市的建筑便显出一种奇异的杂乱,平顶、圆顶和尖顶,石砖、石膏与混凝土,简练质朴的方盒子与华美的复古建筑交相辉映,更有不少商场与办公大楼将现代的简约风与古典的繁复相融合成为新古典主义风格。

  沈修篁穿过波顿警察署总部布满繁琐的精雕细琢的巴洛克式正门,通过循环往上的楼梯,到达其简练明朗的高层。在到达警察总长的办公室之前,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个穿着简单的衬衫与西装裤,与制服严谨的警察格格不入的年轻人投以哪怕一丝的注意力。

  坐在办公桌前的波顿警察总长克劳尔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亚裔年轻人让他不由皱起了眉头,但在他的叱骂与呼喝还没出口之前,便被夺去了意识。

  半个小时后,总长办公室一切如常,克劳尔似乎只是从一顿走神中拉回了注意力,重新聚集到文件上,除了在打开怀表时恍惚觉得时间过得比平常快一些之外,今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沈修篁比沈鹤预料的回来得更快,且他调查完毕后没有采取行动,而是先告知于他,这也让沈鹤略感诧异。

  “我与盟会脱节太久,想要继续查下去,还得请教师父。”沈修篁说道。

  沈鹤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奸杀案的证据并非警方伪造,而是门中成员暗中提交给警方的。”

  门中有内奸这一点沈鹤也有想到,如果不是这样,警方不可能得知他们聚会的日期,但他没想到的是,连警方手中的证据也是内奸一手炮制的,这表示这件事彻头彻尾就是内奸策划的阴谋。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警察对沈鹤等人的态度还算客气,今时不同往日,三清门的势力不容小觑,而被害者都是亚裔女性,在警方看来,等于是中州人的内部矛盾,他们没必要插手太多。抓捕的过程逞一逞威风即可,至于后续如何处理,端看他们内部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你是想知道谁有嫌疑?”沈鹤口里这么问,事实上心中也在盘算着。

  沈修篁等了半晌,却没得到他直截了当的答案,只听他说道:“我带着你移民梅里后,一心想着离中州远一些,因此决定到东北部的马萨州定居,当时是决计想不到有今日的。”

  虽有些诧异,沈修篁仍没有打断他,耐心听他讲了下去。

  “那时候梅里虽然放宽了排中政策,但中州人依旧备受白人歧视欺辱,即便他们在法案颁布前就已经取得了梅里联邦国籍。我实在看不过去,便出手救了一些人。后来,他们建议效仿三藩的中州人成立盟会。虽然我无意出风头,但考虑到他们还须自救,便同意了出任门主,并授与门人强筋健骨的功法。”

  “现在盟会渐成气候,门人的想法也就多了起来。有人认为我们应当并入乾坤盟,他们的势力最大,且遍布世界各地,与中州也一直有联系。但也有人不同意,说一旦合并后,盟会就不能自主,一切得听乾坤盟的。”他没有说下去,忽然问沈修篁道:“你觉得该如何呢?”

  “就大局而言,当然是合并更好,”沈修篁如实说道,“但要是这样,师父更容易暴露身份……”

  沈鹤不置可否,只说道:“我本有心退隐,那天聚会,为的就是宣布退隐的事。”

  沈修篁略是讶然,但随即又觉这是理所当然,无论是否并入乾坤盟,三清门注定越来越引人注目,这对潜逃的沈鹤来说绝非一件好事。

  “可惜门中双方分庭抗礼,都想取得我的支持,我一旦表态,另一方便不得不屈服。”沈鹤说道。

  “既然如此,他们难道不该争相拉拢您吗?”沈修篁仍未想明白,莫名道,“即使想要除掉您,也不该用这种办法,我们的本事他们是看在眼里的,应当知道监狱根本困不住您。”

  沈鹤盯着他犹然带着稚气的面容,笑了笑,说道:“你究竟还是年轻,看不出他们打的算盘。这起构陷,想必是想并入乾坤盟一派干的好事。我和几位堂主一入狱,门中势必大乱,他们趁机引来乾坤盟的人稳定局势,打点关系,找出真凶,使我沉冤昭雪。我们即便不对他们感恩戴德,也得认下这份人情。”

  沈修篁不料盟会间的弯弯绕绕这般多,简直有些叹为观止。不仅这四年来,他对盟会不闻不问,便在这之前,沈鹤也并不让他多加插手盟会事务。凡俗事务,怎么比得上修炼重要?况且他自己对盟会也没有多大兴趣,有时间理事,还不如学习数理。

  “那师父打算怎么做?”他征询道。

  “唉……”沈鹤叹息了一声,本是挺直的腰背终于微微弯曲下来,说道,“事情也未必如我猜测的那般……你先回去吧,想来我不日就能洗清罪名了。”

  他前一句说事情未必像他推测那样,后一句却肯定自己能被释放,这番前后矛盾的话沈修篁听在耳中便知晓了师父的矛盾和为难。沈鹤原是倾向于与乾坤盟合并的,这是为大局计,但有意投靠乾坤盟的门人,甚至乾坤盟中人,却使出这般的鬼蜮伎俩企图以恩情要挟他,这令他极为不齿,对乾坤盟也大失所望,因而一时难以决定。

  “要不要先发制人?”沈修篁说道,“我在警局时顺便翻阅了有关这几起奸杀案的报告和文件,在得到内贼提交的证据之前,警方曾确定了一个疑凶。”

  沈鹤沉肃道:“必须要查清楚,我可以忍受栽赃嫁祸、挟恩以报,却无法容忍他们包庇凶犯,甚至酿造凶案。”

  根据案情报告,连环奸杀案的受害者一共有五人,死因都是机械性窒息,三人死于呼吸孔道受堵,两人死于颈项部被扼。尸体被发现的地点各不相同,但都是比较寂静的街道与荒僻的郊区。死者皆是亚裔女子,年龄均不超过三十,其中三人是□□,一人是餐厅洗碗工,还有一人是赌场的荷官。

  警方在现场并未发现什么明显证据,根据附近居民和路人的口供,只能确定凶手以汽车运载尸体并抛尸。而在调查死者的社会背景和人际关系时,警方发现,三名□□所隶属的提供性服务的旅馆、洗碗工所在的餐厅与荷官工作的赌场都是三清门旗下的生意。

  事实上,这并没有加重沈鹤的嫌疑,反而是有悖常理的。作为在三清门中说一不二的门主,要想掩盖这几人受害的事再简单不过了,完全不必抛尸,徒惹人怀疑。而警方拿到的“证据”主要是内贼的口供,以及在沈鹤房间里搜查到的几名死者的遗物,完全站不住脚。

  在此之前,根据死者亲友的供述,警方认为凶手与死者认识的可能性较大。三名□□的恩客较多,难以一一排查,但在对洗碗工与荷官的人际关系调查中,他们确定的嫌疑人是一个名叫魏建章的中州男子。

  魏建章这个人,与他们这些背井离乡仰人鼻息的中州人不同,家世显赫,是为中州晋冀齐三省督军的长子,四年前进入梅里国防大学就读,如今已经毕业,在这次环美旅行之后即要返回中州。

  魏系军阀一向与梅里某个大党交好,是梅里武器装备最大的进口商之一,一方面顾忌于此,另一方面由于死者也都是亚裔,警方并未对他严加盘问,更没有申请搜查令。

  看来三清门内贼提供的“证据”正为警方解决了一个难题,沈修篁暗自思忖着,向魏建章在波顿留宿的旅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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