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风起微澜 > 第40章 乃将身世作仇雠 4

第40章 乃将身世作仇雠 4


  上回的山谷是沿水流上溯,这一回便要沿雪峰登顶。一层层厚重浓雾在雪峰山脚到山巅之间缭绕游走,令人每每只能窥见雪峰之片面,而无法览其全貌。

  两人一前一后地没入浓雾之中,不过数步之遥,却已不见彼此身影。秦齐景戒备之弦一下绷紧,呼唤起薛湘灵来,回音却久久不至。薛湘灵提起过,上一回,他们两人在秘境中结伴而行,但如今入境之人修为已然不同,所见景象也迥异,同行之人失散也不奇怪。意料之中地,传讯之法亦失其效,他唯有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穿梭于茫茫浓雾之中。

  而同样发现已经不见秦齐景身影的薛湘灵,却做出与他截然不同的反应,没有唤他,也并未前行,而是静立于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似的。不一阵,一只手自浓雾中穿出,径直握住她的手腕,使劲将她往前一拽。猝不及防之下,她一个踉跄往前冲了几步。回过神来,只见景象徒变,已然身处上回幻境尽头的楼阁之中。

  她忍不住用没被攥住的另一只手推了一下身前之人的肩膀,气道:“你不会提前讲一声啊?”联想到他的前科,更气了,“上次你还推我下水!”

  为了报复他,那一下她是使了力的,即使他尽力抵挡,也不免被推得身形晃动,何况他并未抵抗,顺着她的气力狼狈地踉踉跄跄向后倒去,直到背部重重地撞上墙壁。

  “因为你的反应很有趣,生动活泼,”他就这么倚着墙壁,眼里亮晶晶的,笑嘻嘻地说道,“我忍不住……”

  她更气了,这家伙又撩她,老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果然,就撩了就这么一句,他又提起正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到这边来,幻境情景会投影至此间法阵当中。”

  原来这看似空无一物的楼阁一、二层并非真正一无所有,实为幻境中枢所在,其中布满了控制与监视这幻境的法阵,但只有幻境信物认主之人方得以见,并有改写法阵的权力。

  她心下仍存暗恨,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边,趁他凝神于法阵时,突兀地一把捉住他的手,张嘴就咬。这一口是下了狠心的,牙齿陷入他手腕内侧薄薄的可见经脉血管的皮肉中,很快便见血丝渗出,显出一圈深刻而整齐的牙印。

  “你……”这莫名其妙的行为令他惊了一惊,甚至压过了手腕间微不足道的痛意,眼睛不可置信地飞快眨了数下。她抬眼满意地瞧见了他纤长的眼睫数上数下如蝶翼翩飞,其下的墨玉黑眸盛满了惊异之意。

  原来真的怪有趣的。她暗想着,扔下手中握着的他的手,若无其事地说道:“秦齐景入境可有一会儿了,还不快启阵!”

  他盯了她一阵,终是无言以对,默默地启阵。

  她心下更是暗爽了,决定日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君入瓮。

  沈修篁在她看不到的法阵间凌空画符,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本是徒有四壁的空间中央骤然光影纷呈,正像是空白幕布上电影突然开场似的,但比起多少有些失真的平面电影,眼前这投影竟是全然立体的。为能够窥视场景全貌,投影并非等身大小,而是等比例缩小,在两人眼见的秦齐景影像大约只有真人的三分之一大小。

  薛湘灵兴致勃勃地绕投影走了一圈,发现自不同角度所见景象亦不同,满怀新奇使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被融入眼中的影像晕染出一片光华。

  “不必转来转去,这影像可以自行调整比例和角度。”沈修篁眼眸中的精彩不比她的少,他抬起手置于影像中,做出放大缩小和滑动的手势,影像的比例和角度亦随之发生改变。

  “这是那位渡劫前辈的手笔么?”她满脸憧憬地问道。

  “幻境是他留下的,但是否他所制无法确定。”他实事求是地说道,随即兴味盎然地摸了摸下颌,“这投影只是冰山一角,或许不必很久,凡人亦可制作。这幻境与浑行阵才是真正的神迹,想必那位前辈已然掌握物质与时空之至理。”

  “咦?”薛湘灵将注意力落回到幻境影像之中,这才发觉在穿梭于浓雾山岩间的秦齐景所遭遇的每一个对手都是人,而非妖兽。

  面对形形□□的对手,他大约也知晓此皆幻象,并不多言,只管冷然掐诀作法与之斗杀。

  “这幻境与先前不同,是为问心之境,”沈修篁解释说道,“阵中所现之人,都曾经与他斗法比试过。据繁霜所言,秦齐景资质出众,同辈间几无敌手,但在他筑基前,屡次被年纪相仿,修为境界却不如他的师父打败,因此心生嫉恨,甚至渐成心魔,这便是他煞费苦心陷害师父的缘由。”

  薛湘灵不可思议地说道:“若真是这个理由,他气量未免太过狭小了吧?沈掌门是剑修,越阶败敌岂非寻常之事,他何须耿耿于怀?”

  沈修篁亦同样对这个起因难以置信,但若非如此,秦齐景并没有处心积虑对付沈鹤的理由,论规模势力,当年的太虚宗远远无法企及紫清派,紫清派一个长老的真传弟子已然可以与太虚宗掌门平起平坐,两个宗门根本毫无利益冲突,而貌若天仙的繁霜亦选择与他结为道侣,前途无量、风光无两的秦齐景何必去为难声名势力远逊于他的沈鹤。

  “目前我只找到这个切入点,因此幻境便自此而始。”沈修篁说道。

  秦齐景心思灵敏,或许已然看出幻境所呈现对手的规律,因此当沈鹤立于他面前之时,并无诧异之色,反倒面显欣喜之情。

  他薄削的唇挑起一抹笑,说道:“终于轮到你了。”

  这还是薛湘灵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沈鹤,幻境中的男子仿佛而立之年,身材高壮,相貌硬朗,气质沉稳,英姿勃勃。他面上殊无异色,只向秦齐景拱手道:“请道友指教。”

  “你师父的气质和你一点都不同!”薛湘灵对沈修篁感叹道。

  “师父只在剑道和品行上要求严厉,其他方面倒不怎么管我。”纵然是他一手安排,但骤然得见已逝之师长,依旧让他心间一涩,喉头哽咽,“我也没见过他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从小到大所见到的沈鹤,都是两鬓斑白、满面风霜的中年男人,他沉稳硬朗的英姿已化作不苟言笑的沧桑,以及无法割离的刻骨苦恨。

  幻境中已然刀光剑影纵横,术法剑气胶着。秦齐景能够横行紫清派,乃至修真界,绝非仅凭紫清派掌门首徒这个身份,甚至这个身份,也是他凭实力争取并拿稳的。沈鹤持本命剑,剑道稳重如山、磅礴大气,秦齐景驱使锐金法剑如臂使指,剑法诡谲、屡出奇招,而另一法宝风火幡,随心而动,风长火势,气焰滔天。

  薛湘灵看得入神,忍不住问沈修篁道:“沈掌门能赢么?”

  “起先示弱,让他得意一阵,再击溃他,如此方能松懈他的心防。”沈修篁冷静说道。

  正如他所言,幻境中沈鹤在秦齐景铺天盖地又诡谲难料的攻势下,逐渐难以抵挡,屡见破绽。秦齐景得瑟愈浓,步步紧逼,斗红了眼一般,花招尽出,一副势必将沈鹤斩于手下的架势。

  沈鹤遍体血染,一招一式却依旧稳如泰山,不见虚浮燥意,亦未露惶惧。他声色低沉说道:“得罪了。”

  此言传至秦齐景耳中,同时向他袭来的还有沈鹤的剑意,仿若群山绵延不绝,又如瀚海浩淼无尽。他的风之势、火之焰、金之利可以摧折、焚灭、穿割,却绝对无法撼动山海,与沈鹤的剑意相比,他的法器和道术全然流于表面,蚍蜉撼大树一般可笑。

  “这便是剑意么?”薛湘灵怔怔地盯着幻境影像,撼然瞠目,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鼓噪。

  “幻境中的师父修为已至筑基中期,秦齐景定然不是对手。”身为剑修的沈修篁反倒无甚感慨,只就事论事说道。

  高下立见,成败已分,沈鹤随即收手,再度冲秦齐景作揖道:“承让了。”

  一众修士不知何时浮现于两人周遭观战,窃窃私语声不断从人群里传出。

  “秦齐景竟输了……”

  “秦师兄败了……”

  “秦师叔怎会……”

  “秦齐景就从来没有赢过我们沈师兄……”

  “修为高又如何?还不是沈师兄手下败将……”

  “只怕是用丹药或是使了什么手段堆砌出来的修为,绣花枕头罢了……”

  被磅礴剑意压制得跪倒在地的秦齐景缓缓站起,抬起头目光从那些面目模糊的观众一一掠过,眼中刺骨的冰寒令原本窃窃私语的修士们顿时噤若寒蝉。忽而,他目光一顿,定定落在人群中唯一面貌清晰之人身上。

  “你自幼资质出众,骄纵自负,因而我特地令你与沈鹤比试,好叫你见识一番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明光说道,“若你已然领悟自身之不足,便回去静心闭关修炼罢。”

  “呵,”秦齐景牵了牵嘴角,面上却殊无笑意,反倒布满阴郁冷意,“师尊若真是为我考虑,怎会明知道我不敌于沈鹤,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令我下场与他比试,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灭我之志气,长他之威风。”

  他挺直脊背,抬手举剑,直指沈鹤,笑道:“这拙劣幻境能骗得过我?你已经死了,你还杀了你满门弟子!这一切,都不过因为你所爱女子亲自给你送来的筑基丹啊!”

  围观修士与明光的身影尽皆消失,忽而出现了一道白衣身影跪在沈鹤身边,素手扯住他的衣摆,冰玉容颜犹如融化一般遍布斑斑泪迹,“师兄,我不知道……求你原谅我……”

  与此同时,沈鹤的身形、容貌倏忽变幻,由风华正茂的而立男子化作风烛残年的及艾老人,身躯佝偻,鬓发灰白,面容枯槁。

  “是你!”沈鹤怒道,悲愤、苦闷、怨恨种种情绪溢于言表,“是你在筑基丹里下毒,引诱师妹盗取,再借师妹之手送到我手中!”

  秦齐景以欣赏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神情,笑道:“我只是在筑基丹里下毒,又没给你下毒。若非她心术不正,岂会行盗窃之事?”

  “若非你娶了师妹又辜负于她,她又岂会起报复之心……”

  “难道不怪你太没用,筑基失败,才令她对筑基丹起意?”

  沈鹤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不屑与他耍嘴皮子功夫,剑气四起,剑意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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