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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乃将身世作仇雠 7


  无论如何暗潮汹涌,在明面上看来,紫清派依旧风平浪静,如同被亘古的冰雪封住了时空,唯有孤寒雪峰之上笼罩的云雾变幻莫测。

  修为已至筑基中期的薛湘灵令紫清派上下震惊不已,她的修炼速度当世绝无仅有,倘若说是得益于秘境,但这两年,不少弟子与长老皆已入过秘境,却无此奇效,这便不免叫人暗起疑心了。她是不是隐瞒了秘境的真正好处?

  薛湘灵不知向来疑心病重的秦齐景会不会也抱有这种想法,他没有表现出来,只将秦系之事向她告知。正如他许诺的,秦安邦早已不再担任总督之位,如今的总督是他的一位侄子,有留洋背景,曾隐姓埋名与多位名士大家交往,备受赞誉。秦系虽未放弃兵权,但已主动接纳了议会政府的官员调令与政令,算是挽回了一些名声。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薛湘灵目光掠过秦齐景的面容,说道,“为何你愁容满面呢?”

  “湘灵啊,”他叹气道,“你如今仍然不愿称我为父亲吗?”

  薛湘灵心中有数,却配合他的表演,诧异说道:“你往日从来不提这事的……”

  “我只有你这一个孩儿罢了……”他目中艰涩复杂,语中多有难平之意。

  她继续讶然说道:“那则阳?”

  他摇了摇头,却不再多言,转而劝勉道:“进展太快容易境界不稳,你当注意。”

  于情于理,此事决不能由他宣之于口,而若如今这般稍露口风,她乍闻此事,定会旁敲侧击、四处探听其中隐秘,他再暗中放出消息,知晓真相后,她也必对明光等人生厌恶之心,偏向他的一边。

  “我知道了。”她应道,似乎踌躇了一瞬,又说道:“我在秘境两年,逐渐摸索出一些规律来。秘境并非一成不变,却也无法千变万化。上一回门派大比后,不少弟子进入过秘境,你或许也已然得知,这秘境中分春夏秋冬四时之景。”

  秦齐景颔首,总结众弟子与长老的经历后,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只要知道规律,这四景相互之间其实是可以逾越的,此为其一;”薛湘灵面带得色地说道,“其二,通常而言,在秘境中倘若实在难以战胜的对手,随时可以逃出秘境,但也有一些无法逃生的死角;其三,境中所设法阵可以被入境者修改,为其所用……”

  她林林总总将了□□条,又洋洋洒洒地细述起具体做法,似乎没有注意到,秦齐景的神色从一开始的饶有兴致变得愈加晦暗难明。

  直讲了一刻钟,她才忽地停下,似是不好意思般说道:“我是不是讲得太多了?我还是将其写下,呈交与掌门吧。”

  “写好之后先让我过目一番,如何?”秦齐景说道,态度并不强硬,却让人无法拒绝。

  她自然无不可地点头。

  紫清派中知晓秦齐景篡位大计之人不多,唯他之心腹而已,其中不可能包括薛湘灵,于是她堂而皇之地登上九转峰拜访沈修篁。

  她自滇南回昆仑之前,曾与他通过信,向秦齐景透露秘境“规律”之事还是两人议定的,但一别两年,到了真要见面的时候,她站在他门外,莫名其妙地心中一阵阵地连自己也看不上的扭捏。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她小声咕哝了一句,还没敲门,那门便开了,岩岩若松竹般的青年眉眼含笑望着她,其中情意竟叫她心跳骤快,一时脸热。

  “先进来吧。”他说道。

  “你的伤痊愈了么?”一进门,她便问道。

  “痊愈了。”他不以为意地说道。

  她并不放心,拽了他的袍袖追问道:“当时你的伤势如何?伤在哪里?”

  “皮外伤有,内伤也有,但紫清派丹药不少,恢复起来很快。”他笑了笑,说道,“若不放心,可以来探查我的经脉丹田。”

  “好啊。”神识、经脉、丹田俱是修士体内禁地,绝不轻易示人,但他既出此言,她有有何不敢?免得她总放心不下。

  他略感意外,但倒也不为难,促狭地笑了笑,说道:“那你来吧,想摸哪里?”

  久而久之,她也学会了不要脸,伸手说道:“那我摸了。”

  她的手蕴着灵力从他的眉心一路下至胸口,如他所言,他的伤基本恢复,已无大碍。她的手过了胸口后继续往下,虽然移动的速度慢了些,趋势却不减。至腰腹时,她已感觉到他的身体微略僵硬起来,她顿时起了揶揄之心,对他微微一笑,并不停手。

  果不其然,她的手骤然被他握住了,她得意一笑,说道:“不是你让我摸的?”

  他却答非所问地说道:“我想亲你,可以吗?”

  大抵是他的掌心太热了,令她自被握住的手而始,热量蔓延至脸上。

  “不可以,”她努力绷着脸说道,“你都不给我摸。”

  “那我给你摸,你就给我亲?”他又笑。

  这样一说,她顿时觉得自己吃亏了,摇头不答应。

  他黑眸中暗光流转,笑意更深,说道:“想必你是觉得自己吃亏了,我作为男人总不好同你计较,这样吧,我给你摸,也给你亲好了。”

  她为他的道貌岸然而瞠目结舌,嗔怒道:“那我不要了。”

  “你不要,我便要了。”他说话时,已将她扯入怀中拢住,语毕时,吻住她。

  先前在幻境中枢是她先主动亲他的,虽然一触即分,她还咬了他,但也算是起了一个头,所谓有一就有二,后来的几日,免不了亲亲抱抱。从一开始牙齿碰撞的磕磕绊绊到熟练地唇舌相拥,进步飞快,即便是两年之后,也没有忘记分毫。

  但她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情也能让人像修炼时那般浑身暖洋洋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修炼不会让她从躯体到心神敏感而悸动得这样厉害。

  两人分开时,她的眼中湿漉漉地蒙了一层水光,由她潮红的娇艳颜容可以显而易见,不是委屈,而是动情。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他只觉有些把持不住,遂自她腰侧衣裳间探手而入,灼热的手掌一触及莹润细腻的肌肤,正如预料中地,他被羞恼的美人一脚踹开。

  “这是谋杀亲夫啊!”他顺着她脚上的劲力跌倒在地,夸张地叫到,“你是不是忘记你的修为比我高了?”

  她当然……是忘记了,下脚的力道不轻,一时间有点儿心虚,但见着他装腔作势的模样便顿然失去了关怀之心,嗔道:“谁让你乱摸的!”而后又耻笑道:“两年才筑基三层,也好意思说!”

  在这世界,筑基期还能一年一层修为往上涨,实则已经算是神乎其神了,然而在薛湘灵看来,他的资质不会比自己差,且很可能身怀与自己类似的隐秘,她得知功法后,进境一日千里,他自幼便循功法修炼,与她修为却相差无几,如今甚至落后于她,想必是功法不够称心如意的缘故。

  想到此处,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行至他面前,向他伸出手。

  他稍稍扬眉,神情略有些意外,握住面前的青葱柔荑,借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

  “快要结束了吧?”她说道,“你的报仇大计。”

  “杀人的理由和刀子已为秦齐景备好,只欠他一念修罗。”一切正如他所预料一般顺利进行,他却并不见得大仇得报的兴奋喜悦。不过,报仇本就是悲恸愤慨之事,如何能有欣喜之情?

  “若是秦齐景顾念师徒情谊,依旧不打算对明光下手呢?”她问道。

  “这本就是请君入瓮之计,”他淡淡说道,“秦齐景不是自得于以攻心之计便陷师父于不义么?当年若繁霜能把持住,便不会酿成灭门惨剧。而如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倘若秦齐景还能顾念数十载师徒情谊,此计便无法成事。”

  当年的秦齐景人心算尽,一步一步诱使繁霜为沈鹤盗取筑基丹,而如今他同样笃定,秦齐景定会对早有龃龉的明光怀恨于心,绝不甘心相安无事,继续恭恭敬敬。

  薛湘灵将秘境规律书毕,交予秦齐景时,目光游移,欲言又止,显然一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秦齐景对她笑了笑,说道:“何事难以启齿?”

  她将话再憋几秒,才犹犹豫豫地说道:“掌门他……”

  秦齐景笑意收敛。

  她说了下去:“太过分了!”

  他皱起眉,说道:“你道听途说了些什么?”

  对此事心中有数的薛湘灵已被他的演技折服,不甘落后地与他飙起戏来,一副既因得知长辈龌龊密事而羞耻,又为秦齐景愤愤不平的模样,“真是罔顾人伦,枉为人师!”

  “莫要多言!”他斥责了一句,语气却不含责备之意,“我与繁霜早已陌路,空负夫妻之名罢了,你母亲才是我真正视为妻子之人。他们二人若有意,告诉我便是,我岂会不成全?想来是放不下名声罢了……”

  他令她不要多言,自己却情不自禁地说了这一通,话语中饱含无奈。

  她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问道:“那你日后意欲如何?”

  “我稚龄之时,是师尊探我资质,收我为徒,数十年来,谆谆教诲,如师如父,若无师尊,我无今世,秦系亦无今日。人无完人,我又岂能苛责于他?事已至此,我只想找个机会与他交心详谈一番罢了……”

  他这番话绝非发自肺腑,但她却难以猜测,他是否真的心如铁石,启唇之间,没有一丝触动。

  秦齐景阅毕其所书后,邀她再往秘境,一探究竟。她已料到以他之多疑,若非亲身试验过,绝不会轻信于人,顺水推舟地应承下来。

  先前她离开幻境时,已然预设其中环境,此时两人身入其中,其中规律十有八九与她所书一致。剩下的一两分乃她念及世上并无十全十美之事,有些许错漏反倒显得真实。果然,秦齐景并无任何怀疑。

  一个月后,秦齐景两人所得秘境规律述予明光,并请师尊与则阳共探秘境,薛湘灵则被留在宗门坐镇。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秦齐景的几名入室弟子挟持着繁霜,紧随着三人,亦往秘境而去。

  他们出门之日,无风无晴,昆仑依旧冰寒寂寥,云烟弥合,归来之时,想必这一场龌龊恩怨也该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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