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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珊瑚耳坠在晃动之下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而景佑陵最后的那一声反问好像是带着些蛊人的意味,甚至是尾调都轻微的上扬。

        谢妧被他抵在这样的方寸之地之中,只觉得刚刚被他一触即离后的耳垂仿佛是滚烫一般的知觉,  就连带着耳后就是让人觉得熨帖的灼热。

        谢妧撑住了身子,“所以大将军之前在马车中避让开了视线,是怕我看出端倪吗?”

        景佑陵垂着眼睫看她,  “算是。不过更加确切的说,  是因为……”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刚刚在马车之中,  不太方便。”

        谢妧刚刚想问这是怎么一个不太方便法,话刚刚只到了喉间又生生顿了下去,他说这话的意思早就已经是昭然若揭。

        谢妧默了一会儿,原本放在他肩侧的手动了一下,  还是觉得有点儿疑惑道:“我与燕绥自幼就是玩伴,  在我心中他和谢策一直都是一样的,我还以为大将军这样的人,  应当不会在意到这些事情。”

        毕竟,恐怕在大多数人眼中,景佑陵都不会是沾染一点儿世间情-欲的人。

        “我不是在意这些事情,也并不是在意燕小侯爷,  ”景佑陵缓声,看着她,“我在意的,  是殿下。”

        谢妧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从前在上书房的时候,  有书童在悄悄谈及景三公子,  说他看着对什么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多少有点无欲无求的意思,不像是个出身于将门世家的公子,反而像个修道的道士。

        又因为他身上总是常年带着一点儿松香味,以至于还在宫中传出来了一个荒谬的谣言,就是说景佑陵曾经被景家送过去当了一段时间的道士。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沓角冒出来的消息,不过反正是只在宫中那一片流传过一阵,并未传到宫外去,只是凑巧也被谢妧给听到了。

        甚至一度她还以为这件事是真的,毕竟因为从前的景佑陵当真是看着像个修道之人一般,连笑都吝惜,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点儿冷淡和无情的意味。

        人一旦有了在意的事,就算是战无不胜如景大将军,也会有甘拜下风的一天。

        谢妧嗯了一声,然后勾住他的脖颈往下拉,问道:“所以在这里,算得上是方便吗?”

        她其实之前也并非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现在来说其实算的上是得心应手,景佑陵的身量很高,一只手撑在门上,所以现在算是半弓着身子。

        昏暗而焦灼的秋日之中,隐晦又无人知晓的高悬明月,俯身吻了枝头的海棠。

        世间杂芜纷扰,明月却始终如一。

        谢妧顿住,开口问道:“景佑陵,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传言,从前你在上书房的时候,宫中曾经流传过一个传言,说你幼时曾经去修过道。”

        虽然这原本就是谣传,但是她确实也一直都觉得景佑陵身上的气质实在像极修道之人,今日既然想了起来,就索性再问了一遍。

        “其实我也觉得你长得确实挺像修过道的,”谢妧眨了一下眼,“所以我们现在,算不算是破戒了?”

        景佑陵没想到她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居然是问这个,略微顿了一下。

        他的眼尾甚至还带着一点儿未散去的氤氲,眉骨挺直,瞳仁好像是被月色洗涤过的珀石,“我幼时随父亲前往朔北,在朔北的境地之上几乎没有道观。”

        景佑陵靠近了一点,“但是我当年在跟着章良弼先生的时候,确实曾经学过一点道家心法。”

        其实他俯身的时候,谢妧原本以为还要压下来,却不想他却停在了半空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有点儿好笑,连眉梢都带上了笑意,就这么悬在这里,好整以暇地看着谢妧。

        谢妧掩饰一般地轻咳一声,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心法?”

        景佑陵静默了片刻,“……《静心咒》。”

        静心咒中所言“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他天生记性极好,就算是学那些极其繁冗的典籍也是一点就通,背得相当流利,那些道家心法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不过是短短过了一下,时到今日也能背得流畅。

        只是大概是景佑陵自己都没有想到,后来的自己在心中默念《静心咒》的时候,大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在晦暗的门板后,在困顿的角落之中。

        谢妧应了一声,然后在他脊骨处的手略微一个收紧,“那我知道了,其实刚刚应当说不上是破戒。”

        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顺着向下勾住了他腰间的玉带,然后抬眼看向他,“……这样才算。”

        谢妧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稍微顿了下,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算不算是僵持,只是她直觉自己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景佑陵的眼瞳瞬间暗了下来。

        就算是念千千万万遍的《静心咒》,恐怕也做不到其中道法所言的“无痴无嗔,无欲无求”。

        欲念一旦滋生,就很快会如燎原的火势一般蔓延开来,再历经门外吹拂过来的风,霎时间就形成了难以概述其一的火势。

        他的手上有一层薄茧,碰到人的时候会有点儿粗粝的触感,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吻更深一点,只是在这恍惚之际,谢妧也依然能感觉到景佑陵原本放在腰后的手也顺着往上。

        来势汹汹,也没有一点儿克制的意思。

        谢妧知道剪翠还在外面,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只一声堪堪如细吟一般的声响,在她刚刚谈及破戒的时候,其实一直都是当真的。景佑陵在心中默念《静心咒》尚且不能遏制心中情动一二,更何况是谢妧。

        自年少起,她就从来没有再对过其他人动过心。

        只是现在外面还在传来声响,乌使在处理完后续的事情以后也回到了这里,剪翠看到乌使回来,也赶紧迎了上去,问道:“你可看到殿下和将军?刚刚他们才吩咐过我去准备餐食,谁成想我才一转眼,殿下和将军就不见了。”

        剪翠的声音甚至还有点急,毕竟之前谢妧就曾经遭遇过秋猎的事情,现在突然不见了人,就更加是有点儿着急。

        虽说是按照道理来说,在景家应当是出不了什么事情,但是毕竟这么一声不吭地就消失不见,剪翠必然还是会担心。

        随着一门之隔,其实声音听得不算是真切,只是在这个有点逼仄的环境之中,这样说话的声响好像是被放大了一般,谢妧听得连耳廓都有点发烫,景佑陵却丝毫不为其所扰,甚至还吻了一下她的耳垂。

        细密的触感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谢妧用气音说道:“剪翠还在找我们,我们不出去吗?”

        明明是她先勾起的心思,现在缴械投降的人,也依然还是她。

        “殿下刚刚不是说到破戒吗,”景佑陵轻声,“怎么个破戒法?”

        说来他们两个人也是明媒正娶,三书六礼过后的,但是现在站在这个没有一点儿光亮,只能凭借着外面的月色照进来的光亮,才能勉强得以看清他的眼眉。

        甚至都不敢发出来什么声响。

        景佑陵见谢妧不答,换着问道:“还是说,殿下想着现在——”

        他看着她此时说得上是潋滟的眼睫,轻声笑了一下,“就这么出去?”

        外面的乌使显然也是不知道谢妧和景佑陵到底在哪里,对剪翠说道:“诶,公子不是一下了马车连景桓之都没打声招呼就往院子中来了吗?我也没看到公子和殿下啊,你先别急,想来是有点什么事情。有公子在,不会有贼人动得了殿下的。”

        耳雪像个小煤球一样在他们这里跑来跑去,时不时叫唤上两声。

        剪翠像是有点放下心来,“你说的也对,有将军在。只是实在是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到底在哪里,恐怕是刚刚出锅的饺子都要凉了,现在又不是夏日里,眼瞧着天就冷了,刚出锅的饺子根本放不了多久。”

        她说到这里,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问乌使道:“你们家公子吃饺子不蘸香醋吗?”

        乌使啊了一声,“哪个说的,我跟了公子这么多年,公子明明就是蘸醋的啊。”

        乌使这话说得义正言辞言之凿凿,毕竟他确实是跟在景佑陵身边多年,对于景佑陵的习惯也相当了解,现在有人对于景佑陵的习惯胡说八道,他自然是要出言反驳的。

        谢妧在门后听的,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看着景佑陵的神色道:“当真?”

        景佑陵将之间谢妧有点儿乱的头发拢好,然后将有点皱褶的衣物也给理好,用手指拂了一下谢妧的唇,听到她问这句话以后略微挑了一下眉,语调有点淡。

        “殿下若是多遇见几次燕小侯爷,恐怕以后就真的都不用蘸醋了。”

        ……

        谢妧和景佑陵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剪翠正在外面找了他们两人大半天,耳雪跟在剪翠的后面,也随着就这么跑来跑去的,乌使倒是说不上是什么着急,跟在剪翠后面就这么慢悠悠地走。

        两个人将这整个院子寻了一个遍,都没有看到谢妧和景佑陵的踪影。

        而剪翠就这么一转头的功夫,就听到了耳雪跟在自己脚后叫唤了两声,这才看到了站在寝屋走廊上的谢妧二人。

        谢妧刚刚在房中静了片刻,所以现在看上去和之前一般无二,只是若是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到她的眼睫其实带着一点儿水雾,只是月色朦胧之下,看得并算不上是真切。

        而景佑陵则是一如既往地,说不上是有什么表情。

        仿佛刚刚在房中商讨的,当真是什么佛偈和政务要事。

        剪翠一向都知道分寸,看到这两人出来,快步走了过去,也没有多说什么,“殿下,将军,餐食都已经准备好,现在可以过去厅堂之中用膳了。”

        耳雪似乎是因为刚刚被关在门外而觉得生气,所以现在朝着谢妧和景佑陵两个人叫唤了两声,大概是因为觉得受到了委屈,所以现在乌黑的眼睛湿润润的,哒哒地在谢妧身边跑来跑去。

        自从入了秋以后天就越来越晚得快了,之前他们进府的时候天色才刚刚日暮,而现在则是月色悬在了天幕之上,莹白的月光洒了下来,笼罩在地板之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银霜。

        在这银霜满地之中,景佑陵拉住了谢妧的手,剪翠在刚刚说完那句话以后就悄悄退下了,连带着耳雪,虽然耳雪却实在不像是很乐意的模样,朝着剪翠叫唤了两声,还是最后被剪翠给合上了嘴,直接抱走了。

        乌使站在原地挠了一会儿头,看到谢妧和景佑陵出来,朝着剪翠嚷嚷道:“你看吧。我就说殿下和将军两个人在府中必然不会有点什么事情的,你还急得到处找,我就说他们必然是突然有事。”

        乌使看向景佑陵,“是吧,公子。”

        说是有事,那倒也确实说得上是有事。

        剪翠将耳雪揣在自己的怀中,耳雪一直在唔唔唔地挣扎着,原本她已经走出了几步,听到了乌使说出这样一番话以后,原本还说得上是平静的神色变动了一下。

        而乌使却像是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对一样,还在目光殷切地等着景佑陵点头应声。

        剪翠毕竟是在宫中伺候过的,但是乌使却自幼是跟着景佑陵在将士堆里长大的,接触过的姑娘家本就不多,其中还有很多是为了景佑陵而来。

        所以自然也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一时静默以后,景佑陵嗯了一声。

        “我和殿下,”他扣住谢妧的手指碰了一下她的手心,“刚刚讨论了一会儿道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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