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只手
第十七章
“抽猫？”夏放缓拖腔带调地，“虐-猫的？”
“不是，是个直播平台。”方玉冰说，“这女的还挺可怜的，父母早亡，全靠一个人辛苦打工才赚到点生活费的。”
夏放缓耸了耸眉尾，“那你就给她打赏一万？”
看来，何不凡那天说的，方玉冰打赏了好几万的主播是这个小柔没跑了。
只是有一点夏放缓没想明白，方玉冰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打赏了小十万诶，这对于一名未成年的高中生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果然一提到这个，方玉冰顿时脸色大变。
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阴云密布，放射冰冷又刺骨的雷电。
方玉冰似乎能猜到，同学之间是怎么议论她的。
大家都把她当笑话看，是吧？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那女的说什么平台要抽掉70％她到手根本就没拿多少……而且她也是大饼哥哥的忠实粉丝，我们好姐妹之间惺惺相惜怎么啦？”
方玉冰异常严肃地盯着夏放缓：“夏放缓，我觉得生而为人，一定善良。”
“不要把人都想得太坏。”
“……嗯。”夏放缓的眼底溜过一丝诡异的光，她勾起唇角，不知是讥笑还是其他。
“我很清楚。”
我比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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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早上洗漱完，夏放缓照例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吃饭。
最近夜里总是做噩梦，梦见怪兽，梦见疯子，梦见一切讨厌的东西。
还梦见外婆，外公。
夏放缓很小很小，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外婆就经常带着她一块去菜市场买菜，爬山……去看一年一度的庙会，去吃一年一次的斋饭。
其实她也不是很喜欢吃斋饭，不是很喜欢去菜市场。菜市场的路总是脏兮兮的，有许多油腻腻的污水和随处散发的猪腥味，摩托车也不守规矩，经常蛮横地闯进人群里还死命按喇叭吵人。
可是，她就是很享受这样一种感觉。
一种被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人包围的侵入感。
她重重地又打了哈欠。
都说春困秋乏，夏放缓现在算是能完完全全的感受到这个成语的正确性。
赵阿姨端来一碗新熬的豆浆，米黄色外若有若无地还飘着些许热气，夏放缓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差点没被烫死，索性放在一边，先扎头发。
夏放缓埋下头去，抬手往后面抓了两下，便扎好了马尾。
付裕从楼上下来了。
“夫人好。”
赵阿姨帮她拉开板凳，献上另一份豆浆。
付裕看着夏放缓，没说话，夏放缓也懒得找话题搭理她。
从那天付裕给了她一巴掌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很微妙。
身上似乎无形地勾出两缕线，靠近时便排斥，远离时又拉远。
虽然他们之前也经常吵架，可夏放缓这次坚决不认。
她又没错什么，付裕凭什么这样对她？
那么讨厌她，又何必把她生下来。
在肚子里直接扼杀了不好？
真是好笑。
不过意外地，付裕这次先开了口。
付裕剥了个鸡蛋，像扔铅球那般把蛋扔到夏放缓的碗里，“早上吃鸡蛋，补充蛋白质。”
“……哦。”
夏放缓一边在心里碎碎念着打发叫花子呢，一边顺着鸡蛋的中线，轻轻将两边扳开。
很遗憾，一面蛋黄多一面蛋黄少的。
又没分匀。
“……”
“……”
两人又埋下脑袋各做各事。
付裕抬起手，冲赵阿姨呼了下，这类似二人之间的信号，赵阿姨连忙提了个apple袋子出来。
付裕把袋子推给夏放缓，“给你买的手机，你看合不合适。”
“……？”
夏放缓愣了愣。
呵，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铁公鸡都会拔毛了？
付裕居然给她买手机了？
要不然今天是九月多，夏放缓险些以为只是四月的第一天。
不过，吃惊是吃惊，还是要检验一下。
夏放缓不动声色地接过苹果白袋子，死死地咽了口气，按捺住喜悦得即将蹦出喉咙的心脏。
嘶。
嘶。
要打开了，要打开了。
……？
操。
怎么是老人机？
夏放缓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从最高点直角跳落滑到最低点。
老人机啊老人机，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守机德，跑人苹果的袋子里啊。
趁夏放缓还处于懵逼阶段，付裕又开口，“你爹给你买的，不是我买的。”
“手机能打电话就成，少玩。”付裕喘了口气，用一种更小的音量悄声说了些许听不到的话。
夏放缓皱着眉“嗯？”了声，付裕却再也不说。
“我去上班了，你吃完也赶紧上学。”付裕拎起黑色的手提包，手里还拿着两个大破酥包，她看上去有些心急，但又有些欠欠的，总感觉有什么事没做完。
直到临走，付裕在门口蹉跎许久。
才说：“里面只存了我和你爸的电话，你有事，长按1就可以了。”
“……妈妈走了啊。”
说完，付裕便直接关上防盗门。
……
妈妈。
好陌生的词汇。
夏放缓看了看碗中尚有余温的鸡蛋，又看了看手心里的老人机，心里一时真的很不是滋味。
付裕对她的时好时坏总是藕断丝连般维系着他们的关系，她一句小小的坏能深刻地伤害到夏放缓，一个小小的好又能让夏放缓一直一直记着，感动很久。
或许这就是盘踞在黑暗一隅里，偶尔在天窗上看得见的阳光吧。
夏放缓很恨付裕，可是又很爱她。
付出的爱，总是无法收回平等。
青春的叛逆期里，付裕和她总是这样摸索着长大。
有个老人机似乎也不错。
夏放缓看着手机，有些许出神。
吃过饭后，夏放缓来到玄关口穿鞋。
赵阿姨拎着扫帚和崭新的地毯走了过来，看见夏放缓还有个鞋带没系，便蹲下身来替她拴好。
夏放缓抬起脚，准备出去。
赵阿姨却又站在门口迟迟不肯回去。
夏放缓挑了挑眉，“有事吗赵阿姨？”
赵阿姨皱着眉，一副很苦恼的样子，肥胖的肉松松垮垮地拧在一起，看上去很纠结。
赵阿姨说：“龟龟啊，其实你也别太怪夫人……夫人最爱的还是你，你看看你和她吵架那段时间，她自己心里也难受啊，每天你不会来前绝对不关灯，明明听见门响猜到是你，都还要我出来看一眼，你以后也多多体谅体谅夫人，别再惹她生气了好不好？”
“……知道了。”
夏放缓支支吾吾地答了声。
真好，还是假好？
她分不清了。
夏放缓往上抬了抬书包，被空气拖拽来到电梯口。
红色的数字一点一点跳动，她的侧脸倒映在消防栓的玻璃上。
玻璃影中的少女总是如此灵动，只是看上去精神萎靡，嘴唇上起了厚厚的死皮和乌紫色的血痂，脸色很是苍白。
四，三，二。
她混进看不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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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一切照旧。
手心里掰着小巧的老人机，夏放缓越看越觉得稀奇。
转而，又有点无奈地笑了出来。
真是的，这有什么稀奇的。
你越来越没见识啦夏放缓。
旁边的刷题机器在整理作业案，夏放缓扭过头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湍头也不抬地，“干嘛？”
“你手机号多少？”夏放缓摁着按钮，“我存一下。”
江湍没说什么，径直拿过她的老人机噼里啪啦按了一堆。
顺道，备注都直接写上。
夏放缓看着小小的黄色屏幕上，这么老套又端庄的俩字——同桌。
有些许汗颜。
她笨拙地按着弹簧按钮，一个字一个字地改。
——可爱的同桌且未来男友。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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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课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刘冲在讲台上意气风发，一只手拿着作业案，一只手沾满五颜六色的粉笔灰，夏放缓一开始听课都还是挺认真的，不自觉的就被他一些奇奇怪怪的腔调吸引过去。
alpha念成阿法，delta念成剁他，直角三角形念成直guo三guo形。
夏放缓在那儿憋不住笑，一瞬喷了出来。
“sin（x+y)=sinxcosy+sinycosx，大家只要记住赛恩=三kuo三kuo就行了啊……”
“唔嘻嘻嘻……”
“cos……”
或许是被这种笑声打扰得受不了了，江湍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笑什么？”
“没什么。”夏放缓转笑为咳，假模假式地，“喉咙不舒服。”
“不舒服一节课了。”江湍一眼就识破她的谎言，“到底怎么了？”
“真没。”
就是单纯的心情很好。
小女孩的心思总是很简单，可以因为一件很小的小事记挂很久，也可以因为一个小小的解释而欢呼雀跃。
大概，这就是十七岁吧。
江湍迷惑地蹙起眉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女人心，海底针。
海底捞都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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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数学课下课，李星辉转过来找江湍聊天。
“笑死我了cao。”李星辉笑得前仰后合，“直guo三guo形的正弦等于1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湍径直合上书页，不解风情地，“哪里好笑？”
“哪里都好笑啊，你不觉得三角形念成三guo形很搞嘛……唉算了算了。”李星辉收起笑脸，颇为遗憾地拍了拍江湍的肩膀，“你不懂，男神。”
“……”
周围一堆子的精神病团伙。
班上的大家都在收拾东西，一会马上又要大课间跑步，李星辉亲昵地搂过江湍的胳膊，江湍也不抗拒，两人像情侣一样勾肩搭背，在前面蹦蹦哒哒。
看得某人很是羡慕。
“cao。”钟佳妍咂舌，露出看恋综时才会洋溢的老姨妈笑，“你不觉得这俩很配吗。”
某人耷拉着眼，随即发射出目光核弹。
嘶。
wnm。
“老子和江湍才是天仙配好不好？”
钟佳妍举手表示投降，忍不住无奈地笑了起来，身体也很不诚实地点头如捣蒜。
夏放缓紧紧地盯着江湍的背影，拉着钟佳妍密切地跟在他们身后，她们像狗仔一样跟得又紧又远，总是用最好的角度制造“偶遇”。
狗仔嘛，无处不在。
缘分嘛，妙不可言。
跟了一路，马上来到下面大操场。
这时，方玉冰跑了过来。
方玉冰从微机室那头出现，微机室在他们现在所在位置下边一点，要过来还得上好几层台阶。
夏放缓眼神不错老远就看到她，心头霎时一紧，立刻想逃离。
可面前这人。
嘶。
算逑，装死。
为了男色，夏放缓还是忍了下来，她牵着钟佳妍，从容不迫地继续下阶梯。
方玉冰冲她打了声招呼，一边高呼着夏放缓的名字一边加速上阶梯。
跑来的途中，方玉冰撞上江湍的眼，顿时，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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