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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和好


  我们是怎么样到了虞城,也象那场婚礼一般记得不太清晰了。只记得一路上什么都求快,只除了吃饭和睡觉时间还算宽裕,也算得对我的体恤。我和忆良虽然每夜同床而眠,但他总是沾床就睡着了,而我整日陷在紫苏对我的背叛里,顾不得这种夫妻间的尴尬。

  凤初说,皱眉君向纪氏求亲,纪氏答应了。

  后来在虞城日子久了,慢慢地看到各种奇奇怪怪提亲的风俗。有些人会在姑娘家窗外整夜整夜地唱歌,若姑娘愿意,便将他邀进家里;有些人会冒冒失失地直接上门求娶,或被允或被乱棍打出来。这些和京中的风俗并不一样,在京城要繁琐许多,但无论如何,若非长辈和本人点头,有教养的人家是决计不会冒然上门提亲的。

  换句话说,在我成亲之前,皱眉君与紫苏的亲事便已定下来了。那时,紫苏还时常上我家去,安慰被皱眉君退婚的我;而我还傻傻地疑心皱眉君是为了万箴才退亲,从未想过紫苏竟然会掺和进来。

  可皱眉君是何时向紫苏提亲的呢?紫苏又是什么时候答应的呢?

  我思来想去,找不到紫苏一点破绽。只是每想一次,心就疼得厉害——紫苏为什么会背叛我呢?她怎么能背叛我呢?

  我对她那么好!她也明知道皱眉君退亲对我打击有多大!

  在去虞城的路上,在那些无法入睡的夜里,我终于肯对自己承认,我十分在意被皱眉君退亲这件事,在意到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狠狠地痛哭一场。

  因为紫苏的背叛。

  那些日子我一直混混沌沌的,一会儿想着自己对紫苏的好,一会儿想着与皱眉君有交集的往事,一会儿想象皱眉君与紫苏私会的画面,一会儿又疑心紫苏背着我是怎样的狐媚模样。

  想得多了,对紫苏就无比怨恨起来,她素日那幅乖巧听话的模样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满腹算计的蛇蝎女子。进而我疑心初次见到她便落入了她的陷阱——她连与皱眉君的亲事都瞒得那么好,心机该有多深?

  要知道,裴仪那么讨厌她兄长,又知道紫苏同我的交情,若是得知他们两个的亲事,那次上门来看我,必定不会不告诉我。可她没说,必然是不知道。皱眉君连拉着他父亲登门退亲这件事都做得出来,何必瞒着裴仪呢?

  自然是紫苏不肯让我知道。若我早知道了,定是要闹得满城风雨,搅散这桩婚事的。

  因为……因为皱眉君是为了她才与我退亲的!

  一切在倏然之间明朗了,那一日皱眉君并不是为了气我才说那番话,而是他对紫苏一见钟情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又开始回忆当时紫苏的神色——是了,她当时确然面色有异,我以为她只是发窘,却没想到她对皱眉君兴许也是一见钟情。

  然而想通了这一切,也只是令得我整日只想蒙头沉沉睡去,不愿意搭理任何人任何事。

  忆良和乳母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忆良以为赶路太急让我生病了,找了无数大夫来为我看病;乳母却以为我是年纪小想家了,整日劝解我,哄我开心。

  只有春儿知道是为什么,我只敢和她说。她和我年纪相仿,又是从小一道长大的,除了忆梅,就属她最懂我了。

  那些在后来连我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恶毒的话,也只有春儿听到。

  那个时候,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三个人,我,皱眉君和紫苏。他们彻夜折磨着我,我渐渐地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和耐心,稍有不顺心便要发脾气,乳母也劝不住我。

  有一回为着送上来的茶杯略有些粗糙,我便狠狠训斥了茶馆里的人一番,引得众人侧目。乳母觉得我过了头,叫我大度些,我却连她也一道喝斥了。

  从小到大,我私底下无论怎样胡来,对乳母面子上总是尊敬的,从未这样失礼过。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却碍于面子不好收回来,便只冷着脸不说话。

  “她近来身子不大好,想是累了。春儿,还不扶夫人去歇息?”忆良说道,总算是将场面圆了过去。

  为了这件事,乳母一连好几日都没搭理我。

  混混沌沌之中,我们到了虞城。

  若你先见过了京城的城门,第一眼也许会像我一样,觉得虞城的城门十分不起眼。京城的城门全是由砖石建造,而虞城的城门仅有最外层是砖石,里面是夯土,粗粗地看还好,经不得细看。

  我只看了一眼,便决定了绝不会喜欢这里,一旦避过了风头,我便要离开。

  一路上风雨兼程,总算没让忆良留下遗憾,虽说公公不多时便去世了,但终归让他见到了最后一面。

  我小时候见过忆家阿伯几面,印象里他一直高大健壮,比忆良壮实许多,可眼下却瘦得脸颊都陷了下去,仿佛内里的肉都耗尽了,只是骨头上蒙了一层枯黄的面皮。

  我也终于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忆梅。她坐在床边,也瘦了许多,眼睛下一片青黑,眼睛红红的,里面满是血丝。

  看见我们,她站起身来,勉力笑了笑:“阿兄,你陪父亲说说话吧……阿娘去抓药了,约莫还有一会儿才回来,我去找仆妇给你们做饭。”

  在见到忆梅之前,我退缩过许多次——我怕她给我冷眼,毕竟我们原先是不欢而散。此刻看见她的模样,什么尴尬都没有了,我脱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

  我心里并没有想别的,只是因为好朋友的父亲重病,想安慰她几句。

  “你们赶路这么些天,该累坏了,我自己去就好。”忆梅说,起身走了出去。 

  我拿不准她是真的体恤我们,还是在生气。忆梅是不会对我这么客气的,可如今我是她名义上的阿嫂了,可就难说了。

  忆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回头看着忆良,他坐在他父亲床边,背对着我。

  我觉得无比尴尬。若是我阿爹变成这样,我一定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了,他是不是其实正在哭呢?

  我是不是安慰两句比较好?

  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若忆家阿伯还只是忆家阿伯,忆良只是忆梅的阿兄,我至少知道什么样的话是得体的;可忆家阿伯变成了我公公,忆良也变成了我夫君,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若是春儿或者乳母在就好了,我还可以问问她们;可她们去替我收拾行李了,眼下只怕正忙着把那满满几马车的东西塞进这幢宅子。

  头一回,我觉得自己应承下这门亲事真是糟糕透了。

  不知该说什么,闷不吭声又显得我在这间屋子里很多余,我便做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决定——我悄悄地走出去了,也没有走远,就在门口廊沿上坐着,看着院子里的野花野草发呆。

  这间宅子不大,要不是亲眼看到,我一定不相信,这里居然会是个将军府,而这个不曾精心打理过、一片空白的地方竟然是忆老将军住的宅院。

  主院都这样,其他的院子不用说,自然更粗糙。方才略略扫了一眼房间,看起来也并不精致,总之和我想象之中大相径庭。

  虞城的生活尚未开始,我已开始怀念京城了。

  尽管那里有让我眼前一片黑暗的皱眉君和紫苏,却也有阿爹阿娘,姑姑和凤初。

  耳边传来脚步声,我扭头望过去,是端着茶水的忆梅。她身形比记忆里清减许多,看着我时表情并不像我看着她时那么复杂,所幸并不是漠然。

  她并没有打算不理我。

  “怎么说也劝不住你。”她说着,走到我身边坐下,茶盘随意搁在地上。“后悔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看我。

  我当即就哭了出来。

  她没生我的气,真好。

  “紫苏要嫁给皱眉君了。”我觉得唇角在发抖,向下扭曲着,控制不住:“我刚出嫁,他们两家的亲事就正式定下来了。她背叛了我。”

  哭似乎显得我很软弱,在这件事情上理亏的明明不是我,为什么我要像个傻瓜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呢?可我就是控制不住眼泪,越擦越多。

  忆梅隔了好久才出声:“忘了他们吧。若是阿爹好起来,我带你出去走走,虞城是个不错的地方,虽然比不得京城繁华,却比京城有意思多了,你会喜欢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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