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梦回洛溪
而另一边，另一个人却在睡梦中浮浮沉沉，场景最开始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城门楼，年轻的妇人站在其上，她是此方天地间最最至高无上的掌权者，那个时候他七岁。
“我还记得一年前你们刚刚加入甘霖计划的时候，一个个地，小小的，瘦瘦的。如今一年过去了，你们通过无数次淘汰，经过层层筛选，从而得以来到我的跟前。”
“俗话说，少年强则国强，今日的你们，就是般若的未来。我很欣慰，你们这五千人，将来能够成为我般若的精兵强将。”
“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活着，走出般若，为你们的兄弟姐妹创造出一片新天地。将来有一天，也能活着走回来。带你们的兄弟姐妹走出这片荒漠。使他们免于苦难，免于无枝可依，免于颠沛流离。”
场景一个转换，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站在他的面前，他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从大漠出来，他的伙伴经过那场沙暴后，到底还剩多少，他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他原本躺在地上，望着蓝色的天空，这就是他要到的地方，这个地方还真的就像先生说的那样。
如果他们都能生活在这片地方，那该多好。
“姐姐，姐姐，这里有个人。”
这是那个小姑娘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他看着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蹲到他的面前，腰带上一颗系着红绳子的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你是谁？”
“怎么会在我家院墙下？”
“喂，你怎么不说话？”
他看着小姑娘不停地问他问题，然后又听见她的嘟喃，“不会是死了吧？”
随着她着急的呼唤，另一个蓝色裙衫的姑娘从院门那慌忙跑了出来，跑到小姑娘身后，赶紧把她拉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偷偷溜出来，这样很危险……”
“姐姐，你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谁死了？我不过是饿得太久，没力气说话罢了。他在心里道。
“你别着急，洛溪，你去跟王嬷嬷要一碗井水，再要一些点心，他看上去好像是很久没吃饭的样子……”
“哦！我马上去。”
不过一会儿，他就被她带来的十几个仆从，和仆从手上的食物喝水给镇住了。
其实我只想要一碗水就足够了。
她这架势是要喂猪吗？
好吧！他还没见过大靖真正的猪，不过他在先生给的图志上见过猪。
而且他也没有尝过猪肉的味道。
据说大靖人可以把猪肉上下来回做出上百种不同的味道。
“你慢点！慢点喝！”
小姑娘看着他被仆从扶了起来，靠在她们家斑驳的后院墙下，大口大口地喝着碗里的水，“我们家的井水很是甘甜的。你尝尝这点心，就是用甘甜的井水和的面，很好吃的。”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先生说的，人在肚子饿的时候，什么都可以拿来充饥，哪怕是一只臭虫，一条蚯蚓，甚至是老鼠，那都是满满的蛋白质，足以支撑他活下去。
虽然他在大靖确实有见过这些东西，可是先生描述的美味却跟他看到的东西完全是两回事。
那么恶心的东西，他是打死也不会碰一下的。
他饿得天旋地转的时候，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是，估计他会成为第一个躲过了荒漠沙暴却饿死在大靖的人。
先生跟他说过，在大靖，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就是他的“节”，他的底线。
事实上，在大靖，这是一句谚语，饿死事小，是因为大靖钱粮充足，根本不会饿殍遍地。只要老百姓靠着双手劳动，必然不会饿死。
而失节事大，是说这女子的名节很重要，不能轻易就丢了，要不然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流言猛于虎，就是这个道理。
要是让教导他的先生知道他对这一套对失节事大的曲解理论。
别说先生，估计就连先贤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砰砰作响，要起来找他算账！
等他吃饱喝足之后，他这才开口向这两姐妹道了谢，“多谢你们。这一水一饭之恩，我来日定当结草衔环。”
“不用不用，”小姑娘忙摆了摆手，“姐姐，咱们走吧。”
他看着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一点，却是可爱非常，脸色红扑扑的，就像他在街上看到的红苹果那般，又像荒漠上的如血残阳，那抹云彩般的嫣红。
这样的小姑娘在荒漠上的甘泉绿洲是不曾见到过的。就连那么高高在上的圣后娘娘，他都觉得不及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笑容明媚。
他抬头仰望着这后院墙已经开出花开的木棉花，满树红艳艳的木棉花，花香醉人，微风徐徐，阳光斜照，天色湛蓝，原来大靖的春天是这样的。这一年的三月，他获得新生。
那个小姑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胡同的尽头，脚步声渐渐地也消失了。
他突然想道，不知何时才会再见。
场景一换，那是一个灵堂，是父亲，父亲走了。
父亲是他的养父，是大靖人，读书虽不多，却总是省吃俭用，供他读书。
他自小便很聪颖，父亲知道他是块念书的料子，便让他上了学堂。
十二岁那年中了举，之后因为父亲病重，没有去参加会试，直到十八岁，才进京参加会试。一举中第，成了状元。
那时候父亲已经年迈。
场景又是一换，这回，是大红的喜堂，座无虚席，宾客盈门，迎来送往间，一阵敲锣打鼓的喜乐声从大门口传来，这是……
是余探花和德宁公主的喜宴。
是了，自己和余继春是好友，又是同科及第，一个状元郎，一个探花郎。
看着春风满面的余继春，牵着红绸另一头的新娘子进了大厅，一拜天地，二拜上首在做的兄嫂，夫妻对拜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吹来的一阵风，掀起了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
至今他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样的一阵风，为何就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吹了起来，这样的风吹得他头晕目眩，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那是小洛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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