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三、尝夏
离开清州城的路上，我一直在反复思考着信长的话，却始终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或者说，是我不愿意去面对这样的真实意图。
伊势湾的风吹着有些凉，比起平户那暖意十足的海风倒显得多了些许冷淡，然而与此有些不同的则是这日渐繁忙的清州城町，来往的商人越来越多，车水马龙。而新店的生意也在我们将本据搬迁过来之后越来越有平户时期的热闹了，只是没有了那熟悉的南蛮商馆和可爱的五岛水军的水夫们。
怀念倒是止不住的，然而生活总要继续，前进的车轮会停下，然而永远也不会倒退的。
“姐姐，这边有织田家带来的手信，似乎是委托我们帮忙买米和军马。”
“嗯，交给仙造去做吧。”
“姐姐，这边有织田家的委托，是叫我们帮忙限制清洲到界港町的销售通路。”
“嗯，这件事情就交给恒温去做吧。”
“姐姐，平户那边带来了莉璐姐姐的手信，里面除了说明最近一个季度平户那边的收支情况，顺便委托人送来了一些香水和肥皂。”
“哦哦！这可是非常需要的东西呢！你代我写封手信然后差人带点尾张这边的味增一齐捎过去吧。”
“姐姐”
“嗯？”
“这大概就是我们在清洲的日常了吧”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姐姐”
“嗯？是织田家委托的买米的事情还是限制销售通路的事情啊？”
“那个，织田家的藤吉郎先生来了，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藤吉郎？那快让他进来！”
自从上一次信长召集大家后，听说柴田大叔和佐久间信胜都在忙着想法子攻略墨俣，而泷川左近将监一益则是假借同织田家闹矛盾为理由离开了织田家前往伊势长岛一带展开攻略，而这位藤吉郎倒是说着「愿为大将牵一辈子马」的这种话而捉摸不透他的行踪，不过作为奉行的藤吉郎倒是常常伴随在信长身边。
“伊惠大人近来可好。”藤吉郎刚进来便向我问候着。
“嗯，还可以吧。”
话语依旧是带着藤吉郎那有些滑稽又分外热情的风格，然而今天气氛却显得非常的喜庆。
“说起来，藤吉郎大人此番亲自到访是为何事呢？”
此时藤吉郎只是面带着微笑，有点让我猜的意思。
“是不是馆主大人对于美浓攻略有了新的指示啊？”我有些揣测的问着。
藤吉郎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表示我的猜测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是藤吉郎先生升官了？”
再度摇着头，这次我的猜测似乎差的更远了。
“伊惠大人，你有没有想过爱上一个男人，甚至同那个人生活在一起啊？”
“咧？”我有些惊讶，女人的敏锐让我感觉
“藤吉郎先生，我问一下你。”我语气开始变得郑重起来。
“伊惠大人随便讲。”
“你是不是恋爱了？”
“哈哈哈哈”藤吉郎此时像个猴子得到了一大把香蕉似的笑的不可开交，一旁的妹妹此时也觉得我荒诞又好笑。
“伊惠大人。”藤吉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叫着我。
“我要结婚啦！对方是浅野长胜的养女，长吉的姐姐宁宁！”藤吉郎高兴的说道。
被藤吉郎这么说我才想起来，这个眼前的二十五岁青年还未结婚呢！
“宁宁就是那个有点小可爱的，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子么？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
“对！就是她！说起来我们都是两情相悦的吧！明日我们就要正式结为夫妇了！作为我藤吉郎的挚友，我也想让伊惠大人及会子大人前来一同做我们的证婚人，当然利家夫妇也会作为证婚人到场呢！”
“原来如此！”
猛然一想起，今年确实是猴子同宁宁正式结婚的一年。自从桶狭间合战以来，跟着织田家混的许多家臣都有着不等大小的功绩，而藤吉郎则是由信长将宁宁许配给他的，一说也有浅野长胜本来就很中意藤吉郎所以让宁宁嫁与藤吉郎，不管怎么说，藤吉郎与宁宁的结合都是命中注定的吧！而这俩人在这战国乱世之中也是少有的自由恋爱的结果，意义也非同一般。
“那么就说好了哟～伊惠大人！”
“嗯！”
翌日，尾张浅野家。
原本以为会有一个稍稍像样子的婚礼，然而举办地点却在浅野家这茅草屋内，而地上还有着泥土，浅野长政和前田犬千代利家也就帮忙着将地上的泥地铺上木板和草席，这样子婚礼现场就基本搞定了。
异常简陋的婚礼，简陋的程度还远远超出我的想象那种，以至于原本头天晚上异常兴奋得睡不着觉的我和妹妹，现在感觉很是失落。尤其是妹妹，如今的场景可以说几乎断绝了她曾经关于古时候婚礼的种种幻想，当然盛大的婚礼肯定是有的，然而那只存在于那些当权者和贵族了。
在场的人除了浅野家的人和前田夫妇以外似乎就没有其他人了，藤吉郎的母亲阿中和他的同母异父（也有说同父母）的弟弟木下小一郎据说在藤吉郎回去告知之后就完事了？感觉真是太简陋了。
“我俩作为证婚人，那现在婚礼开始～”利家说完便递给这对新人一人一盏酒杯，而俩人则对饮交杯酒。
“今天真的恭喜您了，希望我们两家能够多多来往。”利家的妻子阿松说道。
“太感谢了，日后也要请两位多多指教了。”
也许是太过欣喜，此时的藤吉郎不免感慨万千，对于他而言这春天，终究是到了啊。
“以后回家，就再也不是自己孤伶伶一个人了！因为现在有了宁宁陪我呀！”藤吉郎感叹道。
“是啊，老公。”一旁有些羞涩的宁宁回答道，说完依旧满脸红晕。
“宁宁，我一定会让你幸福不！我们俩都会幸福的！”此时的藤吉郎像是做着庄重的承诺，认真的对着宁宁说道着这郑重的誓言。
“嗯嗯！”宁宁也十分激动的点着头，此刻我突然有些感动得眼泪打转。
“这样一来，你跟我就是义兄弟了，今后请你多多指教啦！”一旁的浅野长吉说道。
大家都拍着手祝福着这对新人，而我则被感动得流着泪，心里默默祝福这对乱世中的新人，悄悄看了一眼妹妹结果发现这个小妮子早已经哭得哇哇哇的了。
“太感动了太感动了太不容易了”
这大概就是这个小妮子此刻脑子里残留的话语吧。
此时门口闪进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木下大人，今天真是恭喜你啦！”来者是伊藤屋的老板伊藤总十郎，似乎也是收到了消息而前来道贺，也许是藤吉郎在通知自己弟弟的时候顺便告知的？
“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你收下吧。”说着伊藤总十郎便拿出来了一些钱财交给藤吉郎。
“这实在是太客气了！”
“哪儿的话，今天可是织田家的名将「木棉藤吉」大喜的日子，不表示一下怎么行呢？”
“「木棉藤吉」？真是奇怪的绰号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宁宁有些奇怪着问道。
“这是清州之町中正在流行的小曲，内容是「前进柴田，退后佐久间，木棉藤吉，米五郎佐」。「前进柴田」是指柴田胜家大人，「退后佐久间」是指佐久间信盛大人，「米五郎佐」则是丹羽长秀大人，这所谓「木棉藤吉」啊，就是指木下大人什么事情都擅长，就像木棉一样的方便！”伊藤总十郎一板一眼的解释道。
“能够跟织田家的重臣：柴田大人、佐久间大人、还有丹羽大人并列起名，还真是让我感到荣耀啊！”藤吉郎感叹着，对于这饱经风霜的藤吉郎来说，如今他的春天总算是到来了。
“藤吉郎先生，今后你一定能够武运昌隆！”
“嗯！伊惠大人吉言！我们都会武运昌隆！”藤吉郎也郑重的对我说着。
“一定！”
永禄四年，八月，。
大友家的大友义镇亲自率领着户次鉴连、吉弘鉴理、臼杵鉴速、吉冈长增、齐藤镇实等大军攻入了丰前门司城。而毛利家方面则迅速反应攻落了香春狱城，然而这北九州与中国地区之间的攻防却不是重点。在越后和甲斐交界处的信浓国之上，「甲斐之虎」同「越后之龙」发生了可以说是在整个日本战国史上都非常有代表性的激战：
第四次川中岛合战，此次也被称作八幡原之战。
川中岛其实并不是一个岛屿，而是在善光寺平附近，的犀川、千曲川汇流处所产生的冲积平原。而甲斐国的武田信玄同越后上衫景虎以此为中心的区域分别发生了五次的战争对峙。而这九月份的第四次川中岛合战是战况最为激烈，也是战国时代伤亡率非常高的战役之一。武田信玄所处的甲斐国四面环山且农作十分贫瘠，因此十分需要对外扩张以求得良好的发展，南边的东海有着今川家，东面又有着北条家和长野家等一堆关东豪强，因此最近的目标便是北面的信浓国；越后的长尾景虎在统一越后之后领土也逐渐与武田信玄的领地接壤，因此双方难免会发生摩擦，加上景虎爷一直被称作是「军神」，有着一生出战皆为正义之战的美名，在他的眼里武田信玄四处征伐扩张领地还好色的人自然就是类似于「佛敌」的存在了。
此次八幡原之战，上衫家作为发起方，采用的是进攻地方关键据点，迫使对方救援从而迫使对方决战的策略，然而此次上杉家在敌国领地作战，在留下兵力部署在善光寺确保退路和补给路线之后，一万三的兵力只有大概不到一万一左右了，因此在兵力上的劣势也成为了影响合战的重要因素之一。历史书上所记载的这次合战，上衫家于妻女山布阵后进军海津城，而武田家迅速做出反应救援海津城，同时依靠动员到的两万兵力还对上衫家形成合围且切断了补给线路，然而却因判断失误以为越后春日山城会有援军所以又放弃了合围，双方对峙。直到武田信玄采用其军师山本勘助的啄木鸟战术后而正式展开决战，在戏剧性的浓雾掩盖下，上杉景虎依靠车悬阵对武田家突击，而武田信玄则摆开鹤翼阵应对，然后发生了上杉景虎同武田信玄经典的「一骑讨」场景。上杉景虎突入武田信玄帐中用刀狠狠砍向武田信玄，然而机敏的信玄则依靠手中的军令扇挡住了这一刀，而因为武田家援军的到来景虎只能撤退。此次交战之后双方都申明自己是胜利者，而按照《甲阳军鉴》上所述「上半场胜在上衫，下半场胜在武田」，倒也颇为有理。
而此次战斗的经过就我所得到的忍者报告来看大致如下：
八月十四日，留守二万余部于春日山城守城之后，景虎爷亲率一万六千大军于翌日到达善光寺，并留三千军部留守作日后撤退和补给支援用，而主力部队继续南下直至在妻女山布阵。
八月二十九日，武田家渡过千曲川往海津城移动，企图引诱景虎行动，然而上杉家这边丝毫没有动静，两军对峙。
九月九日重阳节当天，武田信玄的军师提出“兵分两路，迂回敌方后路发动奇袭，主力部队则在敌方逃跑路线的川中岛迎击敌方，前后夹击”的「啄木鸟战术」。之后奇袭别动队由高坂昌信为主将，而信玄率领主队从海津城出发，渡过千曲川往八幡原进发。
九月十日，上杉军提前下山，大军渡过千曲川往八幡原进发。同时武田军已经在川中岛等待着上衫军的到来。早晨泛起的浓雾之下武田军的主队正在等待别动队攻击妻女山的消息，然而等来的却是上杉家的主力军，战争一触即发。上衫军摆开「车悬阵」展开进攻，而武田方则以鹤翼阵迎击，在信玄的弟弟武田信繁被上衫军锁定具体位置之后，于上衫军的猛攻之下战死，随即信玄的军师山本勘助深感此次失利是由于自己的啄木鸟战法导致便抱着必死的觉悟冲入敌阵战死。由于信玄排出的鹤翼阵中军比较薄弱，在交战中上杉景虎率队趁乱突入武田军本阵，亲自挥刀砍向了在本阵的信玄，而信玄慌乱之中只能用手边军令扇成功挡下了这一击，之后在救援部队赶到的情况之下上杉景虎撤回，随后别动队终于赶到主战场，武田军全力反击，激战之中初鹿野忠次、油川彦三郎信连、安间弘家和三枝守直等勇将相继战死，最终武田军迫使上衫军往川中岛北部撤退，胜负已分。
此战之后，上杉家和武田家依旧没有太大实力增减，更没有对今后的历史进程产生什么非常重大的影响，可以说两家在此地都在进行着大量无意义的内耗。然而却给了民间乃至后世留下了非常多的创作素材。
“伊惠，你说结束乱世的人，会在这两人之间产生么？”仙造一本正经问着我，而此时我正听完忍者报告后喝着红茶。
“不会，我反而认为结束乱世的人，会是信长，或者藤吉郎，也许三河的那只缩头缩尾的老狐狸也能够得到天下呢”
“老板娘的眼光可真是与众不同，你说的这些人别说被世人看好，很多人都还不熟悉呢。”小六在一旁补充道。
“咱们看着吧，现在先老老实实干活帮助织田家早日拿下美浓才是！”
“是”
永禄四年，十一月，大友军在同毛利军的冲突之中失败，而伊惠屋，依然做着那买米买马修缮城的事情。
而到了永禄五年的一月份，从织田家那边传来了一个让我意料之中的消息。织田信长同冈崎城独立的松平元康（日后的德川家康）正式缔结同盟，史称「清州同盟」。也许这个同盟的成立，有不少因素来源于儿时还叫做吉法师的信长同竹千代元康的深厚羁绊吧，虽然这只是我根据后世史书记述所猜测的，然而这两人要说完全没有这深层的羁绊作为引线，想必也不会在日后双方一直保持着这坚固的同盟关系吧。
历史的车轮，终于又开始了新的轮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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