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论自由
上午第五节课是体育课，纳兰雪皙拉着林乐萱找了片空地打羽毛球，路过宣传墙时，薛祺正背对着她们默默注视着“红枫杯”红榜排名表。
等到她们走出很远时，忽然听见背后有跑步声传来，转眼一看，阳光下，薛祺踩着轻快的步伐朝她们的方向跑来，额前的碎发随着摆起的风，分列两边，相比平时的阴沉，多了些生动的俊俏，长长的脖颈仿佛天鹅项，可以看见清晰的喉结，艳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合。
越来越近，他的五官也越来越清晰，深潭般的身体在暖阳下如同蒸发了一样，冒着丝丝热气，他微喘着气，“纳兰雪皙，我和你打一场。”
纳兰雪皙看向林乐萱，林乐萱微微一笑，冲她点了点头，于是纳兰雪皙便开口：“可以，但我们都是业余的，随心所欲的打法，只要接住球就好。”
薛祺犹豫了一下，接过球拍，“那好吧！”
事实也如纳兰雪皙所说，她一发球，是一个漂亮的高远球，而薛祺下意识的给了狠狠一劈，羽毛球就如同一根带火的急急的箭矢冲着纳兰雪皙飞速旋来，逼得她连连后退几步。
“雪皙小心。”随着林乐萱一声担心的呼叫，纳兰雪皙才堪堪接住球，但却无力重击，最终被她奋力拍出数米后，奄奄落地。
“看来你还不习惯。”纳兰雪皙在看见薛祺眼底的一抹笑意后，爽朗的扬眉一笑。
“不好意思，我在市一中的时候打比赛打惯了。”薛祺口中说着抱歉，眼中却带着一丝得意。
纳兰雪皙捡起羽毛球，平静道：“从学长变成学弟，是会让人不适应，从高二重新转读高一，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知道你放弃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市一中以体艺驰名，而我们青城一中以文才驰名，也许你该考量一下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这里，而不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迅速树敌，欺负作为女生的我，并不值得你得意！”
薛祺挑眉，“哦？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我并不是欺负你，只是对你有一丝的兴趣。”
纳兰雪皙大笑，真的是捧腹大笑，林乐萱和薛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很有趣，并且，我并不认同你的方式，我对你，毫无兴趣。”
薛祺甩开手中的羽毛拍，拍手笑道：“很好，我对你仅存的一丝兴趣，瞬间荡然无存，希望你日后也不要引起我丝毫的兴趣。”随即，转身就走。
林乐萱难得一脸不高兴的说了句：“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才人啊！”
纳兰雪皙不在意的轻呼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羽毛拍，递给林乐萱，“来，我们继续。”
……
就这样，又平静的过了几天。
到了放文的这一天，宣传墙剩余的半个学校之长的空白处，全都被密密麻麻的三千文贴满。
等到纳兰雪皙一行人中午去时，又是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千古帝王一梦，诸王拜将，文人豪士，难说一通天人自由。’这样的开场白真是大气豪爽，这就是纳兰雪皙的文章啊，细读下来，一百人去品味有一百种理解，一千人去品味便有一千种理解。”
“因为这三千字里囊括了千百种人，千百种自由，不愧是大自由。”
“文章最后却从古至今，从大千世界到推已及人，真是万般心思尽在千言万语中。”
纳兰雪皙只轻瞥了陶子潜的文章一眼，那如高山流水，侃侃而谈，有自己一番见解的大气之文，更结合了孔子的《论语》言说，真是不同凡响。
继而她站在魏曦的文前，纤手在她的文上划过，其文风与史上著有《广陵散》的，‘站时如孤松独立，醉时似玉山将崩’怪才嵇康有七分相似，行文怪诞，诡谲，出其不意，又在情理之中。
她忍不住叹道：“真是好一个魏曦。”
再看令从君的文章，引章据典，率性而论，文思敏捷，一针见血。林乐萱的文章柔中有刚，清丽脱俗，如一股清流婉转，鞭辟入里，层层如抽丝剥茧，徐徐来，缓缓来。李小樱文风天真烂漫，如樱花盛放，天地之间辽阔自由无比，别有一番滋味。张芮帛文负重，剑走偏锋，倒是有些声嘶力竭了。
本想继续看下去，却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谈论，“再看这神笔之称的胡思弥，如今文采与上届‘青藤杯’时相差无几，如同翻炒冷饭，炒来炒去还是一方逼仄境界。”
“牡丹之称的俞婧，行文还是这样雍容华贵，黏腻之极。”
“小金童秦枫今年行文倒是更加轻快，观点也很鲜明啊！”
“邹易邹大人的文回环曲折，好一个‘任我平生真自由’，他真是文如其人，不愧大人之名。”
看的差不多，也听得差不多，纳兰雪皙刚想招呼其他人回寝室午睡，眼前却走来一个面型瘦削的男生，他的身子板也很单薄，瘦骨嶙峋，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走，脚步却很有力，走的相当稳，一步一脚印，走近了，才看清他的五官，三角眼，剑眉，尖鼻，削唇，像他这样锋利又尖锐的长相，恐怕只有魏曦能和他媲美了。
他停在她面前一步距离，微微一笑，“纳兰同学，我是邹易。”
纳兰雪皙回以一笑，“邹学长。”
邹易一下子笑开了，拉开的三角眼别有一番喜感和柔态，“看来你只认陶子潜为师兄是真的。”
在这样真性情的邹易面前，纳兰雪皙有了少女该有的心性，就像面对一个年纪相仿的哥哥，有一丝被窥见不良居心的羞意涌上心头，她尴尬的开口：“学长是特地来取笑我的吗？”
邹易收了笑，正色道：“不，纳兰，我喜欢你写的文章，对你很好奇，想认识你。嗯…还有魏曦，我也很欣赏。”
纳兰雪皙想到邹易的三千文里那句“任我平生真自由”，再联系他说出这些话时，显露的真性情，不由心头一动，感叹：“学长是真性情中人。”
邹易笑了笑：“我曾经看好过胡思弥，她曾经的文风也是那么让人如痴如醉，诸如活灵活现的说书口技，让人拍案惊奇，叹为观止，不过，真遗憾，她现在成了半吊子的模样。”
纳兰雪皙望着天边蔚蓝的天空，几缕稀薄的残云在空中漂浮，眼中有不一样的神采：“学长是想提醒我吗？可是人各有志，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是由心而发的，学长不是已经明白我的心意了吗？又担心什么呢？”有这么美好的目标，她只会让自己变的更美好才行啊！
邹易一愣，眼眸发亮，随即又黯去，哈哈一笑，“我真是瞎操心，那我就走吧！”随即，不带一丝拖拉，转身离去。
纳兰雪皙就这样望着他的背影，呆愣了许久。
……
晚自习，纳兰雪皙正在构思明日上交的文学社一周一稿，李小樱一蹦一跳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从教室外冲回座位，一脸欣喜的拉着纳兰雪皙高兴道：“雪皙，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叫你什么？”
早已习惯了对方这一惊一乍的脾气，纳兰雪皙很有耐心的注视着她，意思是我不知道，你说吧！
令从君警觉的转过头来。
“‘盟主’，听听，多霸气，纳兰盟主。你的文千变万化，包罗万象，就像江湖中统御四方的武林盟主，只有它才能配得上你的才名。还有，我啊，你知道是什么吗？”
令从君摆摆手：“你不重要！雪皙的称号太霸气了。”
李小樱瞪了他一眼，顾自说道：“‘樱殿下’，哇，真好听有没有，大家都说我的文章天真烂漫，如万花盛开，翱翔天地，有天家儿女之境界。”
纳兰雪皙点点头，“嗯，不错。”
令从君做了个呕吐状，“他们是有眼无珠啊！”
李小樱刚想起身痛揍他一顿，纳兰雪皙却问：“乐萱和魏曦是什么？”
“乐萱的文，清新温婉，丝丝入理，是大家梦寐以求的萱娘子典范，所以乐萱被称为‘萱娘子’！还有魏曦与三国魏诗人嵇康之文风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大家纷纷点名她为‘妙才公子’”
纳兰雪皙唇角一笑，“嗯，有眼光，好了，你们要打一架去外面解决，别影响我交稿子。”
听到这，李小樱突然一副颓丧模样，“早知道，我就不去报什么策划部了，我还以为有多好玩呢，那些活动真是快累死我了，接下来还有大场子要做呢！哪里像雪皙你每周动动笔就好了。”
“我很轻松吗？我正在花费我的学习时间来赶稿子好吧！”纳兰雪皙认真道。
令从君讨好道：“雪皙，我觉得这次很对我胃口啊，要不要我的稿子给你看看？”为了保护纳兰雪皙，他当然要跟紧她的步伐，她选文创部，他随后。
纳兰雪皙摆摆手，“只要你们两个闭嘴，不要打扰我，就好了。”
于是两人当真安静了一个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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