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阴谋

没成想，下午皇后一纸诏书主动将林温父女召入宫中。紫清见到皇后的时候，她也是肿着一双核桃眼，见面便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好孩子，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所以这是真的吗，舅母？”紫清伏在皇后膝上还在不住抽噎。

        “你舅舅也是…身不由己，舅母也舍不得你啊，我们阿姜这么好的孩子，舅母还等着给你寻一门好亲事，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呢…”皇后拍着紫清的背连声说到。

        提起这件事，紫清一时间想到叶瑾，心里更难过了。

        “臣参见皇后娘娘。”紫清回头，正是燕王父子。一时间紫清与叶瑾遥遥相望，几天没见，犹如隔了好几年。她看到了一双疲惫，充满血丝的眼睛，他也在死死盯着她看，生怕错过一寸骨骼，一寸肌肤。

        “哥哥！”皇后起身对燕王说道。“你们今日进宫可是为了…”

        “没错，正是为了郡主和亲一事。”燕王沉沉开口。

        “皇上怎么说？”皇后急忙上前两步。

        燕王瞥了皇后一眼，“皇上意已决。”他又看向紫清，“臣…还是想劝郡主为大局考虑。”

        林温一直默默站在旁边，一言未发。

        紫清就直勾勾盯着叶瑾。叶瑾在她的注视下，有些艰涩地开口，“郡主…还请为大局考虑。”

        紫清只觉得眼前一黑，如坠冰窖一般，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

        燕王有些意外地看了叶瑾一眼，抬手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一天紫清忘了自己怎么回的公主府，只觉得耳朵边上一直有很多声音，一会是皇后的哭声，一会是叶瑾冷冰冰的声音，他说，“郡主还请以大局为重…”她觉得头好疼，回了府没有用晚膳就休息了。

        梦里也是纷杂混乱的。一会是明晃晃的阳光，好像在皇后娘娘的御花园里，有人一直在哈哈哈哈笑。一会又是阴凉的树上，还有潋滟动荡的河面，好多好多的河灯，一会冷一会热，紫清在梦里难耐地扭着身子，汗珠不断从额角滴落。在梦里，她感觉空气都稀薄，她大口的喘着气，不知怎么的又看到那块红盖头，它在空中飞啊飞，盘旋着，紫清怎么伸手都抓不住它，耳边又传来他凉凉的那句，“去和亲吧，请以大局为重。”犹如魔音贯耳，在梦里也不得解脱。紫清终于忍不住，在梦里，她终于冲破了什么束缚，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她听见有声音在耳边急促地叫着，“阿姜，阿姜，醒醒…”同时有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把被汗水和眼泪洇湿的头发拨到耳后。她惶惶然睁开眼，屋内没有点灯，外面也一片漆黑，不知是什么时辰。

        好像醒来就没有梦里那么冷，她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人也和她一样，轻轻颤抖着。尽管屋内很黑，但是她抬头，还是准确无误地在夜色中描摹出他的形状，“你来看了我了吗？”紫清发出喑哑的声音，“是我的阿离吗？”

        “是我…”少年轻轻抖着，把她抱的很紧很紧。

        两个人在黑暗中静静对视着，他能看到她亮晶晶的盈满泪水的眼睛，“不是说要娶我的吗？为什么反悔了？”

        他沉默了一会，“我不能多说，现在把你送走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不要听！”紫清猛地一把把他推开，“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你说过要娶我的，为什么把我送到别人怀里，看着我和别的陌生男人结婚，这就是你说的好法子…”

        叶瑾似乎颇为头疼地皱了皱眉，“事情紧急，我也没有万分把握，你不要无理取闹…”他突然住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看见眼前的少女脸色一寸寸苍白下去。

        “我无理取闹…叶瑾…”她第一次呼唤他的名字，“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啊，你偷偷寻我，带我放河灯，替我筹备生辰礼，是你说要娶我的啊，你为什么要骗人啊…”泪水打湿脸庞，眼前人的模样变得模糊起来。“我早该想清楚的…哈哈哈…你从小就爱哄骗我，我是没想到，成亲这种大事你还要骗我…”

        叶瑾看着她的模样，眼睛连着鼻腔处一起酸涩起来，他动了动手指，“别哭了…你等我…”他猛然站起来，身子忍不住晃动了一下，仿佛这个动作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我先走了，郡主请多保重…”说罢他转身向外走去。

        紫清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那个背影一寸一寸走出她的房间，好像走出她的生命…她好像突然惊醒一样，拼命跑下床，朝他跑过去，从后面一把圈住他的腰，“别走，叶瑾你别走…”她像只小猫一样呜咽着，“不要走好不好，你跟我讲好不好，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是不是燕王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他希望我被送去和亲对不对，我们现在就进宫，我去找舅舅，我去找舅母，阿姜去求他们，阿姜跪着求他们…你别不要我好不好呜呜…”

        “阿姜你别傻了！”他猛然回过头攥住她的胳膊，“没用的…”想到什么他又生生忍住，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替她擦去眼泪的动作，“回去睡吧，好好休息，会好起来的…听话…”

        “可是北辽好冷啊，阿姜不想去…阿离，阿姜不想去，真的不想去…”少女凄凄然抬起头，“你曾经说喜欢我，是真的吗？”她的眼睛亮着，看着他。

        他却只是轻轻推开她，一言不发向外走去，他没看到她亮亮的眼睛暗下去了…她也没有看到，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的眼圈就红了。

        松枝呐呐地站在门口，看到叶瑾出来，眼神不善地飘过他，就进屋照看紫清去了。“郡主…”叶瑾听见她低低地唤，随后门被掩好，里面细微的哭声被门隔绝开来。

        林温依旧站在院子里等叶瑾，如同三年前一般，不过二人心境时过境迁，早就大不相同。

        “这是我为世子写的信，烦请世子贴身带好，阅后即焚。”林温走过来，将袖中的书信传递给叶瑾，叶瑾看着林温那双从前温和谦逊现在却深深疲惫的眼睛，恍然间觉得那个意气风发，设诗社，与众文人饮酒对诗当街挥毫泼墨的林学士，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将书信藏于袖中。

        当晚一封密报悄悄传入皇宫，探子竟是直奔坤宁宫，空旷的殿中除了软榻上娇媚的女子之外，就只有那位贴身婢女佩云。“说说吧，怎么样了。”皇后拨拨手上的蔻丹，看起来漫不经心。

        “回皇后娘娘，亥时四刻，世子潜入公主府，于紫清郡主房中约莫只留了一盏茶时间，属下听见细微的哭声，后来世子就出来了，林学士似是听见响动过去看了看，不过两人没说话，林学士就那样让世子离开了。”底下的人低着头仔细汇报。

        “知道了，下去吧。”皇后莲足点地。

        “是。”探子很快退下。

        “出来吧哥哥，你都听到了。”皇后突然转过身，朝屏风笑了起来。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正是燕王，他抬眉看了皇后一眼，又低下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皇后脚步轻移走了过去，玉臂毫不忌讳地搂上了他的脖颈，“哥哥，阿离可真像你啊，一样的心狠，说起来，美人到底是没有江山重要对不对？”庄重的宫装下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金色纱衣。

        身后的佩云识趣地退了出去。

        燕王皱起了眉头，抬手想要打落皇后的胳膊，忽然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好像…那年的合欢花…他狠厉的目光一丝丝刮过眼前女人的眉目，他讽刺地笑了起来，“堂堂皇后娘娘，又用如此手段…”

        皇后不仅不怕，还咯咯笑了起来，她用手一寸寸抚过他皱起的眉头，“今天，本宫不是皇后娘娘，我是阿慈啊…哥哥，你忘了吗，那年…”

        声音好像越来越飘渺，传到耳朵里已经听不太清楚了。恍然间燕王好像听到了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响，还有少女娇俏顽皮的笑声…头好晕，他俯身打横抱起皇后，走入身后的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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