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烈日烧心，怒火燎原。
李存勖看得一清二楚，那支箭射向来报信的沙陀骑兵，力道之大，竟直接穿透人体，刺入马背。
“一定是朱友恭，昨日他藏在暗处放箭毁了粮草，今日又暗箭伤人，简直是个无赖小人！”
他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直接跳下城楼，策马冲向敌军，将敌人通通杀退。
李嗣源也揪心不已，李克用的长子次子接连遇难，恐怕……三郎将要担起大任，在李克用百年之后为河东军留后。
可三郎年仅十一，性子有如此天真，何当大任？
“三郎，你要冷静，若敌军攻城，我带你寻机会逃离，切莫鲁莽行事！”
李存勖捏紧拳头，不甘心当逃兵。
他转身拿来一把拓木长弓，取来一支箭，眯起一只眼，拉弓搭箭，打开搜寻系统，瞄准那一抹绿色的人形框，二话不说，直接反击放箭！
论箭法，他不比朱友恭差。
藏在暗处的朱友恭察觉到一股疾风袭来，下意识牵马偏身一躲，那支箭贴着他的侧脸飞过，“咻”得一声射中他背后的骑兵，一箭穿心。
朱友恭眯起眼，骑马走向另一位将领跟前，道：
“王将军，义父下令速战速决，何不立刻攻城，再拖下去恐怕夜长梦多。”
王彦章是朱温手下的一员猛将，擅长使枪，人称“王铁枪”，他身形高壮，天生面相凶狠如罗刹，此时却面露迟疑，道：
“据说李克用的三儿子在城中，习得一身诡异的妖法，可召唤天石，若他不死，这场攻城之战恐怕难打。”
朱友恭笑了笑，劝说道：
“王将军征战多年未尝败绩，难道还怕这乱神之说？即使是巨石天降，我军数万之众，兖州城仅千人守军，粮草断绝人心溃散，您为何要怕一个只会雕虫小技的黄毛小儿呢？”
王彦章斜眼看向朱友恭，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肩部突出的肌肉紧绷，挥舞长达八尺的铁枪，枪尖指向兖州城门，大吼道：
“我岂会怕那小娃娃！”
朱友恭眉头一挑，继续道：
“那王将军还不快下令攻城吗？再等下去，恐怕传出去还以为您怕了沙陀人呢。”
王彦章气得两颊通红如火烧云，一声令下，命埋伏的数万大军一同进发，包围兖州城。
朱友恭扬起马鞭，随着大军进发，冰冷的目光刺向城门楼，落在李存勖身上，心道，有本事再召唤“天谴”打败王彦章，也算帮我的忙了。
王彦章艺高人胆大，在朱温营中一向目中无人，朱友恭早就记恨他许久，今日是胜是负，他都不会吃亏。赢了自己有功，输了，王彦章背锅。
这样想着，朱友恭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
李存勖站在城楼上，见敌军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突袭而来，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半点空地，每一寸土地都挤满了气势汹汹的敌军。
李嗣源见机不妙，连忙拉着李存勖跑下城楼，李存勖一时没注意，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李嗣源夹在胳膊下，小鸡仔似的被提下了城楼。
其余沙陀骑兵和将领也跟着撤退如城中，兖州守军见主心骨离开，也慌作一团，不知该跟着逃还是继续守城。
其中一个机灵的小兵偷偷跑到城中官府，想请朱瑾出阵主持大局。
可朱瑾一听敌军多达两万，连沙陀援军都放弃守城，吓得直哆嗦，更别说出去守城了。他连打带骂地赶走小兵，连忙收拾值钱的物什，跑出府邸，追着沙陀军队屁股后面，偷摸摸跟着一同撤离。
另一边，李嗣源苦口婆心地劝道：
“三郎，你大哥被朱温害死，二哥又深陷敌营恐怕性命难保，你可千万不能再出闪失！听话，跟着为兄先撤！”
“朱温的大军杀了长兄，又掳走二哥，我不想当逃兵！”
李存勖犟得像头牛，就是不肯听义兄相劝。
“三郎！”李嗣源抓住他的胳膊，想故技重施，强行带走他。
李存勖奋力挣脱束缚，反驳道：
“敌军包围，又该如何撤退？倒不如拼死一搏——”
“为兄自有办法脱身，城中的水道空置许久通往城外，正好能从水道撤军，你不用多想，跟着为兄走便是！”
李存勖仅仅犹豫了半刻，想了想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明明自己已经有了系统这样的神通，只要有机会，一定能潜入敌营救出二哥，再杀了朱温等人为长兄报仇。
他不再和李嗣源多做争辩，直接转身跑向前方的拐角，趁机召唤玄马，翻身上马，飞速奔向城门。
李嗣源见李存勖不知怎么牵来了一匹马，竟还想回到城门口，急得摇头扶额。
一旁的沙陀骑兵队长史俨儿上前问道：
“将军，我们还该不该撤？”
李嗣源目光凝重，果断道：
“你先带我军从暗道撤退南下，去扬州投靠杨行密，我留此处保护公子。”
史俨儿领命带沙陀骑兵，偷偷从水道撤退，朱瑾混入其中跟着也逃出城外。
李存勖重新回到城楼之上，此时兖州守军已然疲惫不堪，无暇应对不断爬上城楼的敌军。
众人见李存勖竟没有跟着逃走，纷纷感动到说不出话，其中一个领头的上前对他说道：
“朱瑾不愿出面守城估计已经跟着沙陀人逃走了，小郎君，您还愿意回来，我们大伙一致决定，拥护您为我们泰宁军的新节度使！请您用仙术，在帮我们一把，守住兖州城啊——”
说完，那守军竟跪在地上，俯首称臣，声声肺腑之言，令人动容。
“我回来不是为了夺权……不说这个了，我们还能守多久？”
李存勖扶起那守军，问道。
“不…不知道…敌军实在太多了！”
守军起身回道，一个不留神，一名敌军爬上城楼，正要拔刀砍向他。
李存勖眼疾手快，抬腿踢向那敌军，敌军“哎呦”一声，落下城墙，砸死在炽热的大地上。
一眼望去，看不到获胜的希望，李存勖也犯了难，一阵疾风袭来，他偏身躲过一支流箭，险些就要命丧黄泉。
——小黄鸡，如果我遇到危险，能再变成狐狸脱身吗？
【宿主，忘了和你说，你的人身本来就维持不了多久，估计也快到时限了】
李存勖皱眉。
——什么意思？
【若想维持人身，就得一直做任务刷经验，要不就做日常任务肝经验值，要不就走上复唐之路，再创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便可获得足够永久维持人身的经验值】
——那人身还能维持多久？
【没多久了，不会超过一炷香】
李存勖眉头紧皱，边思索着该如何守城，边随守军一起抵挡敌军攻城。
他也顾不得遮掩，直接凭空将系统背包中的木材和荒石取出，堆积在城门楼上，命守推石块和木头下城楼，砸退不断上涌的敌军。
兖州守军见他再次发挥神通，施展仙术，顿时军心大振，每个人都超常发挥，不知疲倦地抵挡敌军进攻，一次又一次在绝境中逆转局势，抵挡住了敌军的猛袭。
再看城门之下，已然死伤无数，鲜血汇聚成长河流入护城河中，染红了浑浊的河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臭味，伴随着声声马蹄和哀嚎，这场守城之战，仍在僵持不下。
【宿主！你的人身就要维持不住了！快想办法离开，不能被人看到变身的过程，否则你以后还怎么用人的身份去复唐啊——】
李存勖忙得一刻不停，浑身被汗水湿透，刺目灼人的阳光在眼前晃动，因中暑脱水，视野变得模糊，浑身脱力。
“杀啊——”
耳边响起一声呐喊，一个矮个的敌军自云梯冲上城楼，冰冷的刀光映在李存希的侧脸，“锵”得一声，刀尖没入城墙的砖缝。
李存勖用尽全力躲避，身形一晃竟要跌落城楼。
他来不及惊慌，意识突然断片，陷入无尽的黑暗中，身体如破败的稻草人，在混乱中分散，无力支撑，迅速坠落而下。
“嘭——”
他砸倒了摇摇欲坠的云梯，云梯上的敌军没站稳纷纷跌落摔死在城门下。
【叮——人身状态时限到！】
李存勖落地之前已经变回了狐狸，只是场面太过混乱，没人注意他的去向。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狐狸又太过小巧，昏迷在敌军的尸体夹缝中，无人察觉。
“小郎君掉下去了——”
兖州守军惊呼，纷纷探头想找寻李存勖的踪迹，可新的一波敌军再次攻来，他们也无暇再管，急着继续抵挡进攻。
李嗣源赶到城楼上，见李存勖失踪，一打听才知道李存勖竟不慎落下城楼，顿时惊得出了身冷汗。
烈日昭昭下，却心寒入骨。
“义父啊，您得到消息后，可得撑住……”
大郎二郎接连遇难，就连年仅十一的三郎……也……
唉，老天不公，竟偏心那贼人朱温。
再看敌军后方，朱友恭见兖州城久攻不下，根本没有他的用武之地，闲得无聊，随意向城门的方向看去。
“那只狐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么不经意的一瞥，他竟在尸体堆中瞥见了一抹火红，与血色融合在一处，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无数飞箭如雨点落下，数不清的檑木和石块自城门楼上坠落，朱友恭身法灵动，骑着黑马奔向小火狐的方向，路过的瞬间下马将之提了起来抱在怀中，再顺势上马，躲过一块坠落的巨石，在尘土纷扬中飞速远离城门口，回到了军阵后排。
此时，李存勖因中暑依旧在昏迷之中。
朱友恭摸了摸小火狐柔软的红毛，眼中含着笑意，“看来你注定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啊，小狐妖——”
说着，他坏笑着提起小火狐的尾巴，倒挂金钟似的盯着狐狸尾巴下面的毛茸茸处。
“咦？怎么是公狐狸？狐妖不都是美女吗？”
李存勖的狐狸身被看了个光，可他失去了意识，无法反抗。
小黄鸡在一旁干着急。
【二货！这时候晕什么晕，李二要把你煮了吃了你都不知道！】
好巧不巧，李存勖在此时恢复意识，朦胧间似乎听到小黄鸡提到了“李二”，他晕晕乎乎地睁开狭长的狐狸眼。
张口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了“嘤”的狐狸叫声。
——李二？谁？不会是李世民吧？
他在心中问道。
小黄鸡掩面遁走，李世民转世自己都不记得上辈子的事了，它何必告诉宿主呢，宿主那么讨厌朱友恭，免得宿主这个李二铁粉幻灭纠结。
【你听岔了，我说的李彦威，也就是朱友恭的本名啦～你被他抓住了啊笨蛋宿主！】
李存勖瞪大双眼，抬眼看去，只见朱友恭的脸倒转出现在眼前。
“嘤嘤！”他怎么被提着尾巴倒挂着？还落在了朱友恭手里！
【唉——宿主，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李存勖张牙舞爪着想要挣脱，朱友恭嘿嘿笑了一声，把他往怀中一塞，紧紧夹在冷硬的玄甲和护臂之间，狐狸脖子被卡死在朱友恭的手腕上。
他抬眼望向周围，只见兖州守军奋死抵抗，他的义兄站在城楼上满面悲伤。
可惜他变成狐狸，还被朱友恭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军大肆入侵，还好自己留下的木材和石头足够用，守军还在勉力坚守着。
突然，阳光散去，转眼间天地昏暗无光。
众人抬眼一看，只见天狗食日，太阳竟然没了！
日食乃大灾大凶之兆！
究竟发生了什么？引得上天不满，竟有如此大凶之兆！
城门楼上的李嗣源眼尖，看到了朱友恭手中竟抱了只狐狸，脑筋一转，想到了退敌之法。
“你们与狐妖勾结，只会让老天愤怒，再次降下天谴——速速退军，否则天罚来临，我们谁都跑不了！！”
李嗣源的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破昏暗的天空，十分应景地渲染了恐怖的气氛，就连他自己都心惊肉跳，差点以为自己说的是真的。
敌军纷纷被这危言耸听吓破了胆，日食此等罕见天象，而朱友恭手中的确突然多了只狐狸。再加上前些天狐妖火烧军营，沙陀小儿术法召唤天谴，种种加在一起，敌军人心大乱，再也撑不住纷纷丢盔弃甲。有的跪地向天求饶，有的四处逃窜，不知去向。
大帅王彦章愤恨地瞪了眼城门楼，再回眼看向朱友恭，眼神如刀剑般锐利，怒吼着质问道：
“你从哪儿弄得野狐狸！搞得军心不稳，快些杀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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