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片刻温柔
清雨趁姨娘的贴身丫鬟离开之际，端着一壶茶来到姨娘所在的院子。黄氏正坐在槐树下。虽然她已过三十好几，秀美端庄的脸上却没有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而更具成熟风韵，只是美丽的双眸黯淡无光。
黄氏闻到沁人心脾的茶香，诧异道：“你是？”
她充满歉意道：“清雨在此见过姨娘。”
“妾身受不起郡主的如此大礼。”她语气疏离，拒人千里。
她却没有因为被拒而沮丧，而是诚恳道：“不，这是晚辈见长辈的必须的礼仪，清雨虽然不奢望姨娘原谅，但赔礼道歉是必须的，这杯茶，是清雨对之前刁蛮跋扈伤害到姨娘的赔罪，您喝喝看？”
黄氏冷声道：“受之不起，郡主请回吧。”
“姨娘，清雨今日能听你开口和我说几句话，已是十分知足，你虽不原谅我，却没有立即赶我出去，也没有冷脸相对，清雨感激不尽，当初千错万错都是清雨的错，姨娘，这茶水是无辜的，您就喝喝看，我还是第一次泡茶呢。如果您不放心，我先喝给你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二话不说地先喝了。其实她是讲得有点口干，不过这茶也不能浪费。
她淡然道：“你真的是郡主么？我眼睛虽看不到，却比明眼人要明白得多。”
清雨见她退步，愿意和自己聊两句，心中有些雀跃。于是她道：“这我信。我只是失忆了，以前的一切都不记得了。但之前犯下的错，若能好好改过，我是不会逃避的。姨娘，请喝茶……”
“尊贵的郡主，你这是闹哪样？”姨娘的贴身丫鬟明珠飞奔而来，夺过茶杯。
她讨好地笑笑：“我是来看看姨娘的。这茶是用来赔罪的。”
明珠冷哼：“谁知道里边有没有下毒？郡主要是有这好心，当初就不会……”
黄氏淡淡开口：“明珠，够了。郡主，妾身接受你的赔罪，还可以为妾身倒一杯茶么？”
清雨很感激她的解围。
“当然。”她立即斟上一杯茶。
黄氏先闻后品，方道：“郡主确实有心了。”
她对黄氏生出亲切之感，如同对自己母亲般道：“下次，我带些点心过来看您。”
明珠一脸防备：“还有下次？”
她无辜道：“当然，我是负责任的人，怎会因为姨娘这次喝了我的茶，下次就不来了？”
明珠被噎得无话反驳。
清雨也知道，明珠的戒备是应该的。毕竟是她害黄氏眼睛失明，如今来道歉，就如同打人家一巴掌再给颗糖无异。
她刚回到自己的院子，管家赵叔就来禀报：“郡主，有一陌生的玄衣男子求见。”
难道是他？
她急忙道：“快请他进来。”
一张冰雪般的容颜，眼里也是也凝结着冰雪，浑身散发着冷峻肃杀的气息，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位迷人的美男子。
他看到她脸上的疤痕神色也不变，好半晌，才开口道：“我要预支三千两。”
一开口就是三千两，这着实可以将许多欲雇他的主吓跑。但清雨知道，像他这般人物，最易忠心。
她和颜悦色道：“可以哦。但是，你可以告诉我吗，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道：“百里寒冰。”
她点点头：“真是人如其名。”
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需要钱的？”他真是笨拙的孩子。
她笑眯眯道：“你的衣服虽然干净，却有补丁，俗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根据之一；然后你身上散发着草药味，我闻出两味分别是人参和雪莲，这是根据之二。想必是你的家人生病了，急需银两。”
“是我的内子生病了，很重。”他好半晌才憋出这句话。
她微微一笑，对他更为欣赏：“这样吧，我还有一个办法，让你赚更多的钱，可以给你夫人治病。”
“真的么？”他的眸子亮了起来，如星辰。
“当然。”她看着他诚挚点头。
这个男人是极品，可惜他已经有夫人了。清雨很有原则，对有妇之夫均不靠近。
他不解：“可是，你为何帮我？”
她微微一笑：“因为我很欣赏你，绝对高冷。”
“多谢。”他虽面无表情，却能感到他的诚意。
路人看到沐清雨一行人，下意识地躲开。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声音清润悦耳。
清雨抬头，唱歌之人是位十五六岁的秀丽女孩，为她伴奏的是一位年轻男子，和那女孩长得颇为相似，应该是兄妹。
“两位，我找你们好久了，能否到******坐下一叙？”歌声一停，清雨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女孩的手，一副真找了他们好久的模样。
女孩犹豫：“可是……”
“不用客气的。”她连拖带拽，将妹妹拐到******。哥哥当然只能跟了上去。一位对妹妹虎视眈眈的富少也呆愣当场，完全没反应怎么回事。
哥哥急忙道：“这位小姐，我和妹妹本是清白人家，因为急需用钱，不得已出来卖唱，你此举是意欲何为？”
“你们需要钱，我可以先借给你们。”她大致也能猜得到他们出来卖唱是这个原因。
哥哥质疑：“我们萍水相逢，如何信你？”
她笑眯眯道：“因为对你们有所求。你妹妹有一副好嗓子，我想让她唱歌给我听。”
哥哥瞪着她：“你有何居心？”
“放心，我不会霸占你妹妹的，婚嫁自由，各不相干。”她开玩笑道，“不用签订卖身契，唱一曲一两，这样还可以免了你妹妹抛头露面之苦。”
“她是郡主沐清雨，你们最好不要信她。”一位戴着纱帽的女子冷声说道。透过白纱，看到若隐若现的绝美面容。
哥哥顿时吓得灰白。被那个跋扈的郡主盯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看好戏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
“事情开始变得麻烦了。这些钱，算是给你们的补偿。还有，我真可以借你们钱，如果需要来沐王府找我。”她站了起来，放下一锭银子。
秋月心疼道：“小姐，你已经变了，为何不留下来解释一下？”
“浪费口舌。”人的观念是不会那么容易改变的。
刚走出******，她就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
“你个阴魂不散的，怎么走到哪都能遇见你！”萧遥拨开她，便往里走。
清雨自认是那种“你让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不讲理，我更不讲理”的人。
啪嗒。他迷人的后脑勺立即多了个鞋印。
“你这个恶毒的死女人！”他瞥见落下的鞋子，脑海的理性之弦崩断，冲过来。
浑身是破绽……她抬脚，正中他的要害。围观的人眼珠子都快弹跳出来。
“嗯……”他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命根子，险些站不稳，贵公子形象全无。
她果真还是那恶毒的郡主。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
“我这是自卫。秋秋，别发愣了，快走。”她扬长而去。
“小姐，我的鞋。”秋月一跳一跳地跟上去。她只是为什么，小姐为什么脱的是她的鞋，而不是自己的。
她爽快道：“回去赔你。”
这还差不多。秋月当即跟上。
“沐清雨！！”萧遥差点磨碎牙齿。
回到府里，百里寒冰正坐在王府的屋顶上，遥望着天际。
乍一看，觉得随性洒脱，再看，却是寂寞。府里的丫鬟们既是心动又是心疼。
清雨笑吟吟的唤道：“百里大哥，你来了？”
他纵身下屋。
“小丫头们，可不能迷恋这位大哥，他只是个传说。”她笑眯眯地冲那些芳心暗许的丫鬟们喊话。
顿时丫头们垂下头。
“姨娘，你今天还是那么美呢。”她放下食盒。她身后的百里寒冰默然不语。
“郡主过奖。”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是见识过她死缠烂打的本事，针锋相对绝对不是好办法，淡然处之才是上策。
清雨热情介绍道：“这是我最近聘了一位护卫，百里寒冰。”
“妾身看不见。”她早已感觉由一位陌生气息的存在。
百里寒冰突然上前，伸手搭在黄氏的肩上：“得罪了。”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她知道他不会伤害黄氏。
“你干什么！？”护主心切的明珠扑了上来。
清雨急忙拦住她：“明珠，你先等等……”
“滚开！”明珠狠狠地推开她。清雨顿时被推跌坐在地上，手掌擦破了一层皮。这时，百里寒冰已经收回掌，上前扶起跌坐在地的清雨。
黄氏双眸一片清明，道：“明珠，你怎就那么无礼？郡主，妾身在此替明珠赔罪。郡主，你没伤着吧？”
她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我没事，明珠也是护主心切，可以理解。”
她其实是有些羡慕黄氏的，身边的人都如此忠心。
黄氏上前朝百里寒冰福身：“多谢百里公子，让妾身双眼重见光明。”
他面无表情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明珠喜极而泣;“夫人，您能看见了？”
黄氏点点头。
清雨正愁无法弥补致使黄氏失明之过，百里寒冰一来就帮她解决了如此大的问题，她当然高兴得不得了：“百里寒冰，我真是爱死你了！你真是我的大救星！”瞥见黄氏和明珠目瞪口呆的表情，她立即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单纯的感谢。百里大哥能理解的。”
再看百里寒冰一丝不动的表情，确实是不做多想的表情。
清雨将点心奉上：“姨娘，你尝尝这点心。”
黄氏依旧诧异不减：“多谢郡主。”在她看来，郡主转变实在是太大了。
从兰苑出来，她笑道：“百里大哥，你是怎么治好姨娘的眼睛的？”
他道：“她双目失明是因气滞不通，我只是帮她打通了几处穴道。”
她恍然大悟：“难怪那些大夫看不好，原来得要懂医理又会武功的人才能知道真正的结症所在。”
他突然止步：“你的手？”
她往袖子里缩了缩，笑道：“啊？你发现了？还以为你是木头，不会发现这种小细节……”
“小颜她也是经常笨手笨脚的，”他抓起她受伤的手，“里边有石土，得先用水冲一下……”他瞥见附近的水井，上前打水。
小颜，就是他的夫人吧。
不要对我温柔！清雨突然觉得眼睛好酸。别人对她打骂，对她冷嘲热讽，都不要紧，最怕别人会对她温柔，同性还好，她可以掏心掏肺地对她好；而异性，她会忍不住心动，忍不住以身相许。
“你忍着些。”他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只手拨水冲洗她掌心。接着掏出一瓷瓶，朝她的伤口撒，一层白色的粉末覆盖住她的伤口，然后他掏出手帕裹住她的手掌。
清雨愣愣地看着他忙活完。
他道：“不要碰水，一两日就可以好了。”
“多谢。”她回神，笑晏晏道。她绝不会当第三者，这是她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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