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好气
青黛听几个小丫鬟说完之后，立即去书房找沐晴筱，将原话说了一遍。
沐晴筱听罢，暂且放下手中的事，径自出了院子，往春和堂走。
她倒是没太担心，顾衍虽表面脾性温和，内里却不是任人欺凌的，况且还有廿九和玉山门的人在，对付府中那些空有其表的护院，简直绰绰有余。
她疑惑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二叔闹出如此大动静。
走到春和堂，只见院中横七竖八一地的护院，或坐或躺，皆一脸颓丧。
眼熟的小厮上前打招呼：“大姑娘可是来找顾公子的？”
“发生了什么？”沐晴筱问道。
小厮满头是汗道：“方才二爷和二夫人带人过来，要找顾公子，没想到才一照面，这些人都被新来的几个黑衣人打倒了，二爷和二夫人还被他们绑了押走，现在应该都在主屋里呢。”
沐晴筱了然地颔首，与她猜测的相差无几，只是那几个玉山门的人作为外人，出手也太果敢强势了点，怕是把二房叔婶得罪得不轻。
屋门紧闭，她抬手敲了几下。
片刻后门被打开，顾衍亲自来开的门，见了她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听闻有人找你麻烦，动静闹得挺大，便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受委屈，”沐晴筱见他脸上除了少许惊讶，并无异色，道：“看来是没有。”
顾衍笑道：“原来你是给我撑腰来了。”
沐晴筱淡淡瞥他一眼，还挺会顺杆子往上爬？
她走近屋内，发现这里人还不少，堂中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二房夫妇和玉山门的人，地上躺着的两捆凌乱的麻绳，亦颇为显眼。
不知怎的，沐晴筱察觉气氛有些怪异。
她先是朝二房两人问候道：“二叔二婶，你们怎么在这？”
两人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仿佛想放松下来，却又被什么莫名的东西牵制着。
沐二爷讪笑几声，道：“我们过来找顾……顾公子有事，方才刚发现都是误会哈哈。”
“什么误会能让二叔带十几个护卫过来，说来听听，侄女好奇得很。”今日这一遭，若不是恰好春和堂有人，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她可得弄清楚了。
沐二爷一时噎住，不知该怎么说，偷偷看了顾衍一眼，似乎更紧张了，讷讷然说不出话来。
沐晴筱若有所觉，微带疑惑的眸光亦投向顾衍。
顾衍一脸无奈，清了清嗓子道：“二爷不知为什么，突然怀疑他脸上的伤跟我有关，这才气势汹汹地过来要找我算账。”
沐二爷顿时眸光闪烁，连声道：“都是误会，误会……”
沐晴筱秀眉微挑，道：“二叔那日不是说，您脸上的伤，是半夜在小花园晕倒，被不知名的东西抓的吗，怎么突然怀疑起人来了？”
她虽早就看出，二叔脸上的伤口就是刀划的，仍是如此问。
沐二爷被问得头皮发麻，几乎丧失思考能力，却又不能有丝毫露馅，硬着头皮胡编乱造，只为给真凶开脱：“……有人突然来告诉我，那天夜里他路过小花园，正巧撞见有人行凶，然夜里太黑看不清面容，只见那人行凶后，往东边逃了，东边也就两个院子，二叔怎能怀疑你，自然就……就以为是顾公子，一气之下，冲动行事，没想到误会大了……”
说罢看了顾衍一眼，又紧接着道：“顾公子如此光风霁月，怎会干出那种阴暗之事，二叔这些年在官场倒是结了些仇怨，定然是有人偷偷进府报复，不巧逃跑时路过东院，才造成今日误会。”
沐晴筱一时不语，就着他的说法思索着。
前世她此时还在府中，与二房极为亲近，二房发生的事她几乎都知道，二夫人甚至时常与她抱怨些悄悄话，实则替二叔诉苦，比如官场上人情走动有多耗费，间接向她讨要点什么。
她可从未听说过二叔在官场上与人结怨，反而八面玲珑混得蒸蒸日上，更没发生过报复之事。
这一世唯一的变数就是她自己，既然发生了本不该发生的事，大抵与她相关。
而她又没有让人做过此事，再想到这几日她总往二房白跑，顾衍偶尔表露过不高兴，她心中便有了猜测。
府中人凡是见过顾衍的，都道他温润纯良，君子之风，连那几个浇花的小丫鬟，都说他不可能惹事。然而相处久矣，她虽尚未了解全貌，也能察觉出，顾衍并没有那么心思纯净。她没多在意，只想着他既对她有心，其余的偶尔耍点小心机，无伤大雅，甚至颇有情|趣。
可此番对二叔的报复，着实让她意外了，虽是为她出头，可如此手段和强行隐瞒，却叫她有些不舒服，尤其是隐瞒。
她一直等着他袒露，却眼见他越瞒越多，这叫怎么回事？
难为二叔后面编得像模像样，竭力为顾衍遮掩，怕是受了胁迫，而帮顾衍办事的人……也不难想到。
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仿佛所有人都在暗暗等着沐晴筱，看她作何反应。
沐晴筱却在此时看向另一边。
五个影卫瞬间心弦一紧。
沉吟片刻，她道：“今日之事本与你们无关，我却听闻，你们二话不说，就把我二叔二婶给绑了？”
五人纷纷站起身，微微局促地应了声“嗯”。
“我将你们雇来，处理的是府外之事，你们此举冲动且僭越了，着实欠妥。”
御六几人早在冷静下来后，便知行事欠妥，容易叫人怀疑，闻言立即诚恳认错道：“沐姑娘说的是，我们弟兄几个定好好反省，决不再随意插手府中之事，若沐姑娘不满，我们亦甘愿受罚，只求将我们留下。”
然而几人没机会沟通，防不住出了个二愣子，许是过于担心沐晴筱将他们赶走，开口道：“沐姑娘，我们是知道您跟顾公子关系匪浅，看到顾公子将有大麻烦，一时着急才冲动了，也算护主心切，我们知道错了，您千万别解雇我们。”
“护主心切，”沐晴筱意味不明地缓缓道，仿佛从这几个字琢磨出了什么，随即笑道，“也行，确实不能过于责怪你们，你是玉几？”
御八被她的笑晃了眼，以为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兴奋地报上名号：“属下御八！”
“玉八，不错，我记住你了。”随即她又转身道：“既然此事只是个误会，你们也已自行解决，我便不多留了。”
说罢，沐晴筱向门口走去，路过顾衍身边时，道：“二叔二婶才过来不久吧，茶都没上，你可得继续好好招待他们。”
“筱筱……”顾衍急忙叫了声，却欲言又止。
待沐晴筱的背影毫不留情地走远，出了院子，顾衍才回过神来，目光阴沉地看向屋内，众人霎时凛然。
紧接着，冰冷的字眼从紧咬的牙缝间挤了出来：“御、八！”
-
沐晴筱刚回到舒沁堂，青黛便找过来，递给她一份邀帖。
“姑娘，这是楚王殿下派人送来的。”
沐晴筱漫不经心打开来看，口中喃喃道：“今夜戌时，于轩鸣湖乘画舫夜游……”
青黛问道：“姑娘，您会去吗？”
沐晴筱将邀帖放在一旁，沉吟半晌，道：“去，你将绿萝叫回来，今夜你们两个陪我同去。”
青黛了然，却忍不住道：“姑娘既然不放心，为何不直接回绝了，反正这邀帖来的仓促，您就算说今夜有事去不了，也合情合理。”
“今日不去，还有明日的，总要去一趟，看看这位楚王殿下，到底想做什么，”沐晴筱道，“况且我将你们都带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今夜不过才刚开始，楚王还在试探中，不会做什么，她也要反过来试探，确定楚王还会不会照前世的轨迹走。只希望她见到楚王时的那种不适，能慢慢减弱，让她好忍受些。
青黛应下，就要出去将在外跑腿的绿萝叫回来。
沐晴筱却突然叫住她：“等等。”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有一事她怕此时不说就要忘了，便道：“有时间帮我查一下玉山门，查到什么都行。”
青黛顿了顿，却不多问，应声道：“是。”
青黛走后，沐晴筱继续在书房坐着，处理方才被打断的账目。
没多久，书房内蓦然闯进一人。
沐晴筱仿佛知道是谁，并没有抬头。
顾衍着急忙慌过来，见她这般，突然不知从何说起，他先唤了声“筱筱”，沐晴筱也只是淡淡应了声，仍是埋头看着手里的账目，执笔不停勾画，一副没空理会他的模样。
然而事态比看起来严重，她并非没空理他，而是压根不想理他。
忽然，他瞥见一旁精致的印花邀帖，便趁她不觉，拿起来看。
只看了一眼，他面色便沉了下来，看完后更是阴云密布，怒气仿佛雷电一般在乌云中蓄势待发，险些将这花里胡哨的邀帖撕烂。
深吸了口气，顾衍直接俯身凑到沐晴筱面前，不让她忽视自己，正色问道：“你要去？”
沐晴筱抬头对上他黑曜石般的瞳眸，亦不开玩笑地道：“自然要去。”
顾衍眸光一凝，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说什么。
他想强硬地说“不许去”，可他才惹她不快，还没解决，如此定火上浇油，想说“我要跟着你去”，可这样就会被顾通认出来，决然不可。
最后只剩下一个选择——先把下午的事解释了，求得她原谅，再求她不要去。
“筱筱，我有事想与你说。”他瞬间放软了姿态道。
沐晴筱复而低头，继续看账目，冷冷道：“我没空听，也不想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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