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撞见
沐二爷正想着，既然是雇来的人，知道的定然不多，随口糊弄过去保下小命就行，没想到立即就被拆穿，心中叫苦不迭。
这人还说他与当年的事有关，他心里有些怕了。
五年前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多，他不知道大哥大嫂在上京到底招惹了什么事，又为什么会突然死去，他顶多知道那不是一桩意外。
后来有人收买他，还给他那么大的好处，他想着人死都死了，那就谋些实在的，有什么错？
何况他还也受了威胁，那人说，若是他不从，或是敢将此事说出去，下场可能跟他大哥一样。
垂眼看着逼近的刀尖，他想着，这么多年都没事，当年那个人怕是早就忘了他这个小喽啰，眼前的危机才是真正的危机。
心一横，他道：“是当时按察使司的章大人。”
“章兴业？”身后之人突然道。
“是。”这人既能脱口说出章大人的名字，看来他说自己是朝中与此事有干系的人，不像有假。
“还有呢？章兴业没这么大本事，能给你那般好处。”身后之人又道。
沐二爷没想到这人如此不好应付，只得继续道：“章大人带我去见了一个人，我不知道是谁，只听到章大人称呼他‘国公爷’，就是这个‘国公爷’，让我不再揪着我哥的案子不放，还允诺我官职，威胁我不能说出去，就只当做是朝廷对沐家的补偿。”
他没有说的是，一个月前他因公差去上京时，偶遇到了那个人，还认了出来。
不过五年前的事他照实说了，不会有什么破绽，身后之人不会猜到他有所隐瞒。
然而颈侧的匕首仍没有松开的迹象，他不得不提醒道：“我说完了，能不能把我放开？”
身后之人沉声道：“转过身来。”
沐二爷早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敢在他府中胁迫他，只是碍于匕首的威胁，不敢转头去看，既然此人这般要求，他自然顺从地转过身。
不曾想，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容扑面而来，吓得他下意识向后仰倒，正要惊叫出声之时，后颈一疼，顿时晕了过去。
顾衍没有立即将面具摘下。
他半蹲下身，用匕首在沐二爷面前比划了几下，最终在他左右脸颊各划了两个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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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二爷实在黎明时被冻醒的，发现自己正躺在小花园里，侍卫也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在一旁，他艰难地起身踢了好几脚，才将人踢醒。
侍卫起来后，借着月光看见，二爷的脸上血迹斑斑，吓了一大跳：“二爷，您脸上怎么了？”
沐二爷脸都冻僵了，此时知觉甚是微弱，闻言抬手力道没个轻重地往脸上一抹，顿时疼得“哎哟”一声，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手上沾了湿湿黏黏的东西，夜里看不清，但浓重的血腥味和脸上的刺痛感，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回去。”
半晌后，景明堂的某间屋子内，传出暴怒的呵斥声，杯盏砸落地上的声音，还有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
天亮之后，沐二爷派人去府衙告了假，景明堂多了好些护卫，将主屋围个水泄不通，他怕极了昨夜那个神出鬼没的面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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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
顾衍趁着无事，瞒着沐晴筱出了府，去了趟回绵巷。
几个闲得都快长蘑菇的影卫见了他，兴奋得手足无措，将他团团围住，御六殷勤道：“殿下，您让御三跟着的那个沈同峰有消息了，他包了船，往北边去了，昨日途径淮安，人也好好的没什么闪失。”
淮安？这不是去蜀地的方向，沈同峰果然向她隐瞒了什么。
“知道了，”顾衍颔首淡淡道，“继续跟着，最好每日都有消息，暗中送到沐府给我。”
“是。”御六满脸写着有活干了的兴奋，送去沐府，岂不是能见到那位把殿下迷得要神婚颠倒的沐家大姑娘。
“陆乾呢？”顾衍没理会他古怪的神色。
“陆兄午时就带着御八出去了，说大概要去两个时辰，应该快回来了。”
顾衍这才注意到影卫少了一个，不过他不在意，“那我便在此等等。”
他径直坐下，将手肘撑在桌上，扶着额，半阖着眼，脑中思索着，怎么将沐晴筱想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又不让她察觉异常。
大抵是觉得见到殿下太难得，几个影卫亦守在一旁跟着等，还有人推搡御六，让他跟殿下说点什么。
御六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但想问的都不太敢问，斟酌了半天，没话找话道：“殿下，您打算几时回上京啊？”
顾衍微抬了下眼，神色有些冷，正想开口赶人，一旁的御七突然问道：“殿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带上沐姑娘，一起回上京啊？”
冷厉顿时淡了几分，顾衍凝眉认真思索起了这个问题，半晌无果，道：“看她吧。”
众人暗暗给御七比了个大拇指，不知谁还偷偷踩了御六一脚，御六默默忍了。
一群人又开始拼命想着能问的问题，得跟沐姑娘有关，不然殿下肯定不想搭理。
还没想出什么，陆乾回来了。
“殿下找我什么事？”
顾衍将其余人屏退，开门见山道：“让你家大人帮我查个旧案，跟上回那份密告也算有关系。”
他昨夜想了想，还是让朝中的人帮他查更加便利，反正他帮了他们那么多次。
陆乾闻言，一点都不觉得麻烦，反而心里一喜，大人曾与他抱怨，觉得殿下对朝中事过于漠然，甚至担心他日后会把皇位让给心术不正的楚王，或是任他皇叔抢了去。
他道：“殿下您尽管说，大人定然会很乐意帮忙。”甚至会比他还高兴。
顾衍让他备好纸笔，随即将五年前那桩案子，他知道的所有线索都说了。
最后他道：“关于此案，从沐家大房夫妇去上京，到按察使司结案，章兴业调任，中间所有事无巨细，我都想知道。”
陆乾终于知道殿下为什么突然关心起案子了，原来是跟那位沐姑娘有关。
他暗自纠结，给大人写的信中，要不要提及沐姑娘与殿下的关系呢……
还是不了吧，就当做是殿下突然关心朝事，让大人高兴高兴也好，大人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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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衙听闻沐二称病告假，楚王决定亲自去沐府看望一番。
前来招待的知府大人一阵迷惑，不知道楚王殿下为何对他手下一个通判如此关注，犹豫着问道：“要不要下官也跟着殿下去一趟沐府？”
“不必了。”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不会带上无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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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晴筱今日从外面回府时，门房的小厮知道她这几日都会问起沐二爷，在她路过时，主动道：“大姑娘，今日二爷一天都没出去，听景明堂的人说，似乎是昨夜着了凉，生病了。”
“知道了，多谢，我会去看看二叔的。”沐晴筱心里有了数。
回舒沁堂休息了片刻，她便急着去景明堂，想了想，又去库房拿了样好东西，让绿萝帮忙提着。
这般总不会再有理由将她拒之门外了吧。
主仆两人到了景明堂。
绿萝对守门的小厮道：“麻烦进去通报二爷一声，我们姑娘听闻二爷病了，特意带了一株两百年的人参过来看望。”
小厮看了眼那足有成人手臂长的木盒，赶忙进去通报了。
屋内，沐二爷躺在床上，正醒着，他额头上放着一块浸湿的毛巾，退热用的，两边脸颊贴着两块纱布，看起来模样有些怪。
他也没有那么不适，躺着不敢多动，只是怕那两块纱布掉了，露出脸颊上的两个大叉，让人看笑话。
沐诗澜在一旁亲自服侍。
小厮在门口通报：“二爷，大姑娘过来了。”
沐二爷听着就头疼，正张口想拒绝，又听得那小厮道：“她带了一株两百年的人参过来，小的第一次看到，有人用手臂长的盒子去装一株人参。”
沐二爷瞬间闭了嘴。
他夫人不在，宋姨娘又是个没用的，二房最近的账目他都在看，近些时日手头确实紧了许多，要是他这侄女跟楚王去了，更是捞不得什么了。
沐诗澜见阿爹沉思不语，便做主道：“去请姐姐进来吧。”
沐晴筱进来后，看见二叔的模样，愣了一下：“二叔脸上怎么了？”
沐二爷有些难堪地闭了闭眼，不想说话，又生怕沐诗澜口无遮拦给说了出来，急忙胡诌道：“没什么，烧得太厉害，脸上也要降温。”
沐晴筱看着那两块纱布，一时默然，这能降个什么温？
她坐到榻前，将手上的木盒打开，露出其中两丈长的硕大人参：“二叔，我听闻您身体有恙，特意给您挑的。”
沐二爷不敢转动脑袋，生怕纱布掉了，只得转着眼珠去瞧，瞬间眸光一亮：“好东西啊，筱筱有心了。”
沐晴筱一笑：“那二叔可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沐二爷顿时面露难色，看了沐诗澜一眼，道：“澜澜还在呢，说那些不合适。”
沐诗澜以为他们要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懂事地起了身：“阿爹和姐姐聊，我就先出去了。”
沐二爷一时有些心梗，暗骂道，该懂事的时候不见懂事，不该懂事的时候倒是懂事了。
然而沐诗澜刚走出门口，便险些撞上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锦衣玉冠，气度雍容，一看就身份不凡。
她不禁愣了愣，他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小厮战战兢兢往里面通报：“二、二爷，楚王殿下来看您了。”
躺在床上的沐二爷顿时一个激灵，身体不听使唤地匆忙起身下榻，步伐踉跄地跑到门口，跑动间，面颊上的两块纱布纷纷落下，露出底下的真面目，然而沐二爷恍若不觉，惶恐地在楚王面前跪下行礼：“下官拜见楚王殿下。”
里里外外的人一见此状，亦纷纷下跪叩首。
沐晴筱心中巨震，前世的记忆接踵而至。
欺骗，掠夺，囚禁，虐待，鸩酒……
寒意沁骨，五脏六腑仿佛也有记忆一般，瞬间绞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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