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寿宴
一旁的小池塘波光粼粼，微风带着凉意拂过，沐晴筱却蓦然觉得有些脸热。
静默半晌，她好似才反应过来似的，微嗔道：“你不就是无聊了吗，说得这么好听作甚，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算，但我没那么多话，就给你读书吧，肯定比廿九读得顺畅。”
说完，她牵着顾衍的手腕，缓步往书房走，一边问他：“你想听什么书？”
“就读你喜欢的吧。”顾衍淡笑道。
“那我给你读游记吧。”
沐晴筱将顾衍带到书房，转身去书架上随手挑了本游记。
卷帘半垂，窗外晚霞漫天，悠悠读书声回荡在这一小片室内，少女的声音清甜悦耳，似一汪山泉，柔缓地在心间流动。
不到一刻钟，一篇读罢，沐晴筱并不觉得费劲，书房安静，他们离得又近，不需要她放声读。
她翻到下一篇，打算继续，刚读了个开头“游雁宕山日记”，顾衍突然道：“这篇我正巧看过，这回换我给你说说，你对照着看，我还记得多少，好不好？”
沐晴筱欣然应道：“好啊。”
半晌过后，沐晴筱惊奇地发现，顾衍说的与书上几乎一字不差，其间还夹杂了少许自己的想象和神往，她道：“你是不是很想去这个地方，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啊？”
顾衍没应声也没反驳，而是道：“你想去吗？”
其实他没什么想去的地方，觉得到处都没什么意思，能记得一字不差，全然因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至于随口多言的部分，不过是想让她听起来更有意思些。
“想。”沐晴筱不假思索地点头，“我爹娘还在的时候，时常陪我外出游玩，可惜大部分经历，都因为年纪太小而记不清了，原本他们也有留下游记，但……已经被一场大火烧没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
顾衍察觉出异样，却按捺于心底，没有多问，只温言安慰道：“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的。”
“真的吗？”沐晴筱似乎并未当作他的随口安慰，语气有些认真地反问。
顾衍愣了愣，道：“真的。”
-
翌日便是按察使府的寿宴。
王夫人递了帖子本是好意，但沐晴筱并无与贵人结交的需求，本想随意些了事。
然而从舅舅那知道爹娘的案子另有隐情之后，她便改变了想法。
沐晴筱自然看得出来，舅舅对她有所隐瞒，虽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还是想尽自己所能，多知道一些。
当年的案子因为涉及待任官员，从头至尾都是由按察使司负责的，必定有留下卷宗，而王夫人正巧就是按察使夫人，或许能帮她些什么。
她特意去库房挑了件极其不错的寿礼。
但沐晴筱甚少与贵人打交道，并未报太多希望。
巳时过半，沐晴筱已准备得差不多，将自己装扮得庄重得体些，正欲出门，忽然下人来报，二夫人和大公子一同过来了。
二夫人今日亦是特意打扮过，看起来华贵大气而不招摇，她刻意堆着笑上前，身后跟着冷脸的沐明泽。
在注意到沐晴筱比常日更为郑重精致的装扮时，她微微一愣，才道：“筱筱这是要出门？“
沐晴筱皱了皱眉，不冷不淡地应道：“嗯，二婶又有何事？”
“二婶知道你还在生气，舍不得你气坏了身子，昨儿连夜派人出府把你堂兄找了回来，今日便亲自带他过来给你赔礼道歉。”二夫人说罢，转身给沐明泽使了个眼色。
沐明泽在来之前已经被二夫人教训一通，勉为其难答应了过来，虽还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上前，道：“前天是我说错话了，对不住，望妹妹原谅，不要再同我计较。”
他这一番话听不出多少诚恳，好似装个样子都难。
二夫人见沐晴筱面色不动如山，忍不住回头暗暗剜了沐明泽一眼，转脸又笑道：“筱筱，今日二婶与你堂兄要去按察使府赴宴，本来请的是你二叔和我，但可以带家眷，二婶就想着带你过去，澜澜跟我闹我都没同意呢，这可是个与贵人结交的好机会，你能否……就当你堂兄这事过了？”
沐晴筱却依旧神色不动，道：“巧了，我今日也是要去按察使府，几日前王夫人给我递了帖子，不劳二婶，您还是带堂妹过去吧。”
“王夫人为何会给你递帖子？”二夫人惊愕之下脱口问道，随即又讪笑道，“二婶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何时与王夫人熟识了，二婶竟不知。”
“谈不上熟识，只是那日在玉宝阁，堂妹惹得王夫人不快，我将事情摆平后，王夫人便顺带邀请了我。”沐晴筱淡淡道。
提起这事，二夫人面色瞬间掩饰不住，变得难看起来。
她方才借口为了将赴宴的机会给沐晴筱，才不让沐诗澜同去，而现在，沐晴筱不仅根本不需要她给的这个机会，还几乎道明了，就算沐晴筱不要这个机会，沐诗澜也不可能去赴宴。
这么明摆的打脸，让二夫人难堪极了，沐晴筱却丝毫没有顾及二夫人脸面，淡淡道：“二婶和堂兄若是真心想赔礼道歉，下次还是不要拿自己用不着的东西来搪塞人了，显得很不诚心。”
沐明泽本就不情愿过来，此刻见沐晴筱不仅不领情，还敢反唇相讥，顿时怒道：“沐晴筱，你别太不识抬举了！”
“闭嘴！”以防他又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二夫人立即制止道。
二夫人此时心中已然有些后悔，她不该还把沐晴筱当做从前那个好糊弄的孩子，不仅没达成目的，反而让自己更被动了。
她到底是比沐晴筱年长了二十，又在贵人圈子里左右逢源多年，不过片刻，神色又重新变得从容，好似刚做了亏心事被当场揭穿的不是她。
“筱筱，不管你怎么认为，二婶并非有意如此，明泽认识不到自己做错了事，怪我教导无方，我今日也是急着想让你原谅，才会那么说，想带你去赴宴，带你去结交些贵人，都是真心的，只是没料到你已有了帖子，既然是王夫人邀的你，那你便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午时将近，二婶也不多耽误了，和明泽先走一步。”
二夫人一番话说得从容不迫，言辞恳切，不管沐晴筱信不信，至少能让她表面上过得去。
凡事留有余地，向来是她的做事准则，至于脸面什么的，只要她当做还在，那就算还在。
可惜她生出的儿子恰恰相反，最是在意面子，狂妄自负，不够圆滑。
二夫人暗暗叹了口气，带着沐明泽转身离开了。
沐晴筱看着二夫人的背影，想到自重生以来与二夫人打的交道，一次比一次讶于二夫人的隐忍。
不过二夫人再怎么隐忍，与她维持表面和睦，都无济于事，她现在心肠够硬，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对二房的人软下来了。
寿宴的吉时就快要到了，沐晴筱也不再耽搁，带着备好的寿礼，上了马车。
因此次去的是按察使府，她只带了性子稳重些的青黛，以免过于招摇，绿萝便留在府中处理些事务。
-
按察使府。
今日是府上老夫人七十大寿，府上张灯结彩，到处贴着样式吉利的大红“寿”字，中堂悬挂着八仙庆寿图，案上燃着大红香烛，摆放众多寿果、寿糕之类的东西。
距离吉时还有小半个时辰，老夫人还未出来，过来祝寿的宾客已陆续到了大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逛着园子说话。
沐晴筱想着能说上几句话的人几乎没有，若是到早了难免无聊，不自在，便稍微偏晚些。
没想到刚给递了帖子，门房唱出来客姓名，一旁的丫鬟仿佛就在等她似的，立即走上前来道：“是沐姑娘吧，我家夫人请您过去小坐。”
沐晴筱心中微微一动，王夫人知道她的身份，轻易便能想到，她过来或许会找不到结伴说话的人，这也是她先前收到邀请，虽意外却并无什么期待的原因。
她让青黛将寿礼交给门房，便随着丫鬟往内院走。
王夫人在辉映堂，此时堂中人不多，有两位年轻公子，眉眼生得与王夫人有相像之处，还有一位清丽娴静的姑娘，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王夫人正与一位年龄相仿的夫人说着话。
沐晴筱进来之时，众人皆眼前一亮。
那位没见过的夫人眸光带着惊艳，抢在在王夫人开口前道：“如此端庄秀丽的姑娘真是难得一见，阿姝，这不会又是你哪个外甥女吧，怎么总藏着掖着。”
阿姝是王夫人闺名，这位夫人如此称呼，可见其与王夫人关系极亲近。
“这次姐姐可冤枉我了，我家要是有这样的姑娘，定然天天带出去显摆，这是沐府的大姑娘，先前偶然帮过我一次。”王夫人解释完，朝沐晴筱招了招手，指向那位姑娘旁边的座椅，道：“沐姑娘，快来坐，就坐在庭霜旁边。”
随即，王夫人又周到地向她大致介绍了堂中几人，两位年轻男子都是王夫人的嫡子，身旁的姑娘，是王夫人的外甥女赵庭霜，而那位夫人，则是知府家的张夫人，末了又道：“庭霜与你同岁，想来你们或许志趣相投，在一起会自在些，这半日便由她带着你，在府里不必拘谨。”
沐晴筱虽记挂着打听爹娘的案子，但现下显然时机不宜，顺从道：“多谢王夫人安排，有劳赵姑娘了。”
赵庭霜笑起来含蓄温柔：“沐姑娘不必客气。”
“你们小辈就自己玩去吧，记着吉时就好，我也要出去招待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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