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前世之情深不寿6
昆仑山四方都是峭壁，唯有这处白雾弥漫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入口。
若是有人心怀不轨硬闯山门，白雾就会生出致幻毒素，将这心怀不轨的人困在幻境中。
被困其中的人要么及时回头且法力强大到能够冲出幻境，要么便只能永久地留在昆仑山化作大山的养料了。
句芒的神力如今在逐渐恢复，心智也跟着一天一个变化，夜戎已经完全看不出小神尊身上最初机灵娇憨的影子了，取而代之的是稳重与深沉，一路上硬是一句话都没说。
当年逗得小神尊笑呵呵满院子跑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啊。
夜戎双手放于脑后伸了个懒腰，在他身后轻松道：“说真的神尊，当年您遇到的神君幸好是北宸。若遇到的是我或者昊天，很可能您从一开始便会被架上高坛。”
夜戎对自己再了解不过，如果当初是自己救下了句芒，很可能不出一时三刻整个天宫就都知道了。
而若是昊天，他估计会毕恭毕敬地对待句芒，耗费一番繁文缛节将句芒恭敬地请上天宫，接受众神朝拜，再之后或许也会像现在这般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让他当个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祖神。
他们之中任何一个看到的都是木神的名号，而不是句芒这个人。
只有北宸从一开始便死死捂住了句芒的身份，独自承受下来自各方的压力，让未经世事的句芒体会到了不可多得的少年时期的天真烂漫。
当然了，这老男人没能守住沉寂了几千年的红鸾星，眼下完全深陷爱河不能自拔，看小神尊的眼神简直如狼似虎。
自己这个做兄弟的要是再不推一把，那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声响的老男人估计得急死！
夜戎见句芒的神色并没有不耐烦，于是继续试探句芒的底线。
“您说鬼神都降生在下界了，是不是这世上也有我们还没发现的姻缘神啊？”
句芒这下蹙眉看了他一眼，夜戎心里一咯噔——该不会神尊心智成熟了，已经看出了点什么吧？
那现在这种情况是……对北宸采取怀柔政策，拒绝了？
“神、神尊，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句芒蹙眉看了他许久，就在夜戎险些绷不住的时候，句芒转而看向了昆仑山，道：“山脚下的迷雾阵又稀薄了不少。”
“唉是是是……神尊说什么都对……啊？”
夜戎顺着句芒的眼神看了过去：“迷雾阵？”
句芒已经向白雾内走了进去，对夜戎道：“收起你的阳炎战枪，只要你没有恶意，昆仑神山不会为难你的。”
战枪上的火原本都烧起来了，夜戎闻言连忙收了起来，小心跟在句芒身后。
句芒声音有些低沉，道：“白雾迷阵已经在昆仑山存在了几千几万年，本尊离开的时候在半山腰都隐约可见水雾，现在却只覆盖到山脚了。”
没有什么是能长久地一成不变的，或许经过几万年之后，昆仑神山也终究会失去祖神遗志的庇佑。
昆仑山亲近祖神，两人很快便走出了迷雾，来到了一处视野极其开阔的地界。
若白正蹲在河边戏水，玩得不亦乐乎。
句芒蹲下身捡起了一块冻土，道：“祖神的庇佑之力也在逐年减少，或许再过个几千几百年，这里便不再是精怪们的圣地了。”
夜戎闻言很不是滋味，他轻声道：“祖神创造了万物，生命的存在本就是最伟大的神迹。神尊不必伤心，就算昆仑山终有一天会失去祖神庇佑，那也一定是和神山相容，成为一体了。”
句芒闻言怔怔地看着他，看得夜戎颇为不自在。
“神尊，我们能不能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本君第一次来这里，看什么都新奇。”
句芒却没答，再一次露出了没进山之前那种欲言又止的神色。
夜戎大气都不敢喘，直觉自己将要得知一个惊天大秘密！
果真，半晌后句芒蹙起了眉，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你当初是不是想要本尊的花？”
夜戎闻言猛地呼吸一滞，呆愣愣地看着句芒：“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您……的本体，开花了？”
句芒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无比，还没有学会隐藏与欺骗。
于是夜戎根本不用等句芒回答，已经从他泄露出来的困惑和犹豫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神尊动心了。
对谁动心自然更不必说！
那一刻夜戎竟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激动，反而莫名其妙多了一丝惆怅。
当时的他并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这种微妙的心情，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人和物都已经面目全非，他才终于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心境。
——一个新神与一个祖神相恋，先不说两人地位之间的差距，单就他们身上背负的责任来说，就可能让这段青涩的感情付之一炬。
别忘了，当年句芒之所以需要再次降生，就是因为在苍生和自己之间，他选择了苍生啊。
这是他生而为神的使命，也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句芒疑惑地看着他：“本尊开花是不是需要特定的契机？”
他语气中有疑问有犹豫，甚至带了些难以察觉的害怕，可能句芒自己都没意识到当下他有多紧张。
夜戎忙道：“神尊真身为桃花树，据本君所知，桃花树一年一开，花期在下界春季，除此之外并不需要契机。”
句芒此刻像只睿智敏感的猫，眼中精光乍现，立刻追问道：“那桃花树妖呢？”
夜戎后背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尽量以平时的神色和声音笑了出来，道：“反正都是桃花树嘛，估计差不多的。”
句芒闻言微微眯了下眼睛，看了他许久都没察觉出异样才移开了视线。
若白此时被冰河里的鱼甩了一脸水，吵嚷声将句芒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夜戎重重松了口气，心道下界除魔都没有这么累。
这下自己可是亏大发了，等北宸来了，一定得好好敲诈他一笔！
两人走到河边若白还在气得跺脚，夜戎看小兔子奓毛的样子想笑，非常自然地揉了揉若白的发髻，道：“你在天上和本君北宸置气，到了自己家还要和一条鱼生气，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就不能温柔点？”
他现在很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让若白多和自己殿里的姑娘们多接触接触，以至于现在的若白明明非常可爱，只有这张嘴学了神尊不饶人的十成十，又学了北宸苛刻的十成十，简直要命，发起小脾气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看来这下界养孩子还真是一门精细活儿。
若白闻言鼓着嘴在夜戎小臂上掐了一把，气呼呼藏到句芒身后不理人了。
他们很快循着若白的记忆找到了凉风山上句芒降生的那处山洞位置。
当年离开这里时山洞被大雪和断裂的冰川倾覆，句芒本没有心存希望还能找到，然而等他们沿着山路一路往上，转过陡峭的山石后眼前豁然开朗，同时惊愕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若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山洞前雪地上开满的雪莲花，以及用青石精心铺好的蜿蜒小路，震惊道：“这里还是当年那个小破山洞么？”
眼前一大片雪莲花洁白胜雪，句芒心底蓦地闪过一个最不可能却最合理的猜测，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夜戎这个惯常没眼力见的兴冲冲抬脚便要往里冲，激动道：“这凉风山得是多大的风水宝地，才能有幸成为神尊的降生地？本君这辈子当不成祖神，能见一见温养了神尊数千年之久的福地也是好的啊！”
他前脚刚迈出去，后脚就被若白拽住了。
夜戎啧了声，正要将若白抱起来跑时，先看到了句芒眼中的错愕和不解，顿时愣了愣。
若白不动声色地往小路和雪莲花丛努了努嘴，夜戎立刻会意，顿时更震惊了！
北宸那个一本正经的老男人，居然偷偷溜回人家神尊脱生出胎的壳里来，悄无声息地纪念着他与神尊的初识？
这这这……未免也太纯情了些吧？
这老男人做起这般事都不会脸红的么？
若白看着山洞前那些极难栽种成功的雪莲眼睛转了转，对夜戎小声道：“我先离开一会，你保护好神尊。”
“不行！你独自一个人——”
夜戎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若白已经重新化成了兔子形状，歪着脑袋在夜戎脚踝处蹭了蹭，而后跳进雪地中很快不见了。
夜戎：“……”
本君竟是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夜戎随句芒一起进了山洞，墙角处铺满了软和的干草，被句芒毁掉的冰榻碎块已经没了，原本放着冰榻的地方放上了一张石榻，上面铺着百年不腐的玉绡布制作的软垫。
整个山洞内干燥整洁，一看便是有人经常会来这里打扫。
夜戎在心里笑话了北宸一百遍，嘴上却轻咳了声，正色道：“神尊降生的福地就是不一样啊，居然真的有傻子费心思一直照料着。”
他冲句芒一笑，贱兮兮地凑上去意味深长道：“本君记得昆仑神山可不能随便使用神力，这傻子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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