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在四处碰壁，焦灼努力的一星期后，佳佳终于发现了捷径，一家股份制银行为留学生创业提供专项贷款，最高贷款额可达1000万。佳佳了解了一下贷款审批的流程，先把自己前一次炒股的本金加上盈利总共500多万一次性存进这家银行，让自己的客户等级一下子提到白金级别VIP。又找朋友帮忙把贷款需要的相关资料真真假假地准备齐全，就办理了贷款申请。
因为有500万存款的记录，而且她申请表上填写的居住地址清清楚楚写着湖滨路2号大院。久住京州的人都知道，那一带都是省委省府的官邸，有这样的来头，审核过程十分形式主义，很快就审批通过放贷了。1000万。佳佳等钱一到账就立刻把1000万贷款连同自己的500万存款都存进了配资账号的关联□□里。真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就在第二天早上，邢勇又告诉她一个股票，声称：至少5个涨停板。
佳佳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激动叫嚣，她把资金全部转入配资账户，满怀期待地等到开市，盘前30秒价格磋商时发现这支股票以收盘价15元平开。佳佳立刻加上2个点，以15.3元的报价输入。但是，股价在开盘后停顿两秒，立刻跳上15.4，紧接着15.5，马上变成15.6，一路快速上涨，佳佳急吼吼往自己账户上查询，发现15.3元的报价没能成交，这时候，股价已经跳上16元，涨势十分凌厉，她心中千头万绪，又似乎一片空白，顾不得什么，赶紧以16.5元的报价输入，填购买数量时，终究是犹豫了一下，不太敢追高，只用了自己的500万，这次成交了，成交价格16.1元。看看自己的持仓量，佳佳心里又觉得忐忑，觉得可以等回调后以较低价买入。但是，现实的走势似乎在奖励她的果断，又似乎在嘲笑她的胆怯，股价在5分钟后上冲涨停，买盘持续增加，至收盘时，已经以几十万的买单封住涨停。
佳佳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如果开盘时就以16元的输入报价，如果把1500万资金全部买入，那会是什么景象啊。她看着账户显示的浮动盈利：124万。这笔钱，对于普通的工薪家庭而言，已经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了，可对于此刻的佳佳，就和一万两千差不多。
追悔莫及，佳佳计划第二天一早找机会补仓，当晚早早睡下来。偏偏心里有事，院子的草丛中有秋虫的鸣叫，声音细微却尖细，更加叫人睡不着，辗转反侧半晌，终于模糊谁去了。恍惚间似乎是在一条宽阔的路上，四周一片安静，路边有一堆堆亮闪闪的金币，她快跑几步，到路边抓起一把把金币往口袋里放，突然只觉得四周一暗，水泥路成了荒野，金币瞬间消失，一片狂风暴雨，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声。可怕到了极点。
她尖叫哭喊，蓦然惊醒过来，依旧是在自己卧室里，睡前没有关灯，屋子里一片晕黄的灯光。心头砰砰乱跳，她慢慢走到阳台去，秋风一吹，不禁一颤，这才发现背上已是一片汗湿。
不知道是几点，整个大院已经一片寂静。阳台正前方几十米远就是叶安风家，远远望去，只有书房的灯还亮着。再往远处，是值班的岗哨，值班室灯火通明，可以照出哨兵挺拔的站姿。她坐了一会，命令自己回房睡觉，明天还有重要的任务。
她蜷回被子里，不停地安慰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梦。渐渐地，又沉沉睡去。
好梦正酣，猛然听到闹钟响，连忙一骨碌起来，已经是早上8点钟，其实时间依旧宽裕，可是她克制不了焦灼的心情，急匆匆地洗漱，端着一杯牛奶坐到电脑前。距离开盘还有半小时，她担心自己错过时间，又在九点之前设置了三个闹钟。此时的股市还是一片寂静，可是又有谁知道这平静之后蕴藏着怎样的暗波。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又忍不住打电话给邢勇，得到的答复是满仓买进。笃定的回答似乎是一种保证，给了她破釜沉舟的勇气。
9点差半分的时候，盘前磋商显示股价17元，她不假思索地以17.6元报价输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告诫自己不要重复昨天的错误，又把报格改成18元。
9点零4秒，系统显示，1000万元全部买入成交，成交价格17.3元。她长吁一口气，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耗尽。报价在17.3和17.4元之间反复，似乎自己一颗心也被这串数字提着一上一下，几乎从胸腔里蹦出来。
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宛如压着千斤重担。一分一秒的等待时间流逝，一分一秒的等待结局降临。犹豫了几次，实在承受不了这种孤寂的压力，终于打电话给邢勇，只说自己不舒服，让他来家里陪他。
放下电话，佳佳发现股价已经涨到17.8元，一阵惊喜，转念又觉得自己量浅小气，心想说好的五个涨停，怎么这样患得患失，计较一毛两毛的盈亏，只怕反而误事。想到这一点，他索性转身出房间，早饭吃得很少，这时候略一放松就觉出饿来，她去厨房拿了豆沙包和豆浆慢慢吃，本来想去大门口接邢勇，他的车没有通行证是不能开进大院的，又实在懒怠出门，最后就请保姆去了。
邢勇来得很快，他和保姆进屋子的时候，佳佳刚吃完一个豆沙包。嘴里还有豆浆清甜的香味。邢勇一见面就伸手去探她额头：佳佳，你是哪里不舒服，呀，额头好凉，回房间去加件外套。
她又开始紧张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温顺地起身，跟他往自己房间走，关上房门，她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触动未知的什么风险，说：你先去看看电脑，现在股价多少。
邢勇点点头，走过去操作鼠标，笑着说：不必那么紧张。定下止损，敌不动我不动。等慢慢看清屏幕内容，他突然不再笑了，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怎么跌那么多，什么，还跌停过，搞什么......啊，佳佳你怎么了。”
佳佳脸色煞白，委顿在地，邢勇疾步过去搀扶她，她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力气大得出奇，声音在干涩中透出虚弱的颤抖：“你说，跌停了？”
邢勇连忙解释：“刚才到过跌停，现在又上涨了一些。佳佳你别这样，你实在害怕，你就先平掉一半。”佳佳的表情已经有些呆愣：“哦，平掉，快平掉。”
邢勇臂上用力，把她搀扶到椅子上坐下，看她犹在微微发颤，不由叹了口气，说：“你这个心理素质啊，胆太小了，满打满算亏十个点，不至于此吧，以后还是别做这个了。”他说着话，快步走过去，把屏幕上的K线图最小化，操作页面立刻显示出来，邢勇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佳佳你，怎么用配资？”没有等到回答，他自己再细看操作记录和平仓盈亏，只觉得从心里漫过一阵寒意，明明置身初秋季节，却手足冰冷。他冲过去，捧起佳佳的脸，急得声音都发颤：“快告诉我，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从哪儿来的？”
佳佳的泪水扑簌簌落下来，她觉得自己又在做梦，对了，她又回到昨晚的噩梦里去了。可是，邢勇焦灼的声音又把她拉回到现实：“佳佳，快说，钱是哪儿来的？”她觉得浑身僵硬，似乎连声音也不是自己的：“留学生贷款，创业贷款，1000万。”
邢勇在心里飞速盘算，从来没有听佳佳提过什么创业办公司之类的计划，这贷款申请里肯定有猫腻，按期归还则皆大欢喜，如果还不了，一旦银行追究，就涉及到骗取贷款罪。一时间，他心内又是恼火又是忧虑激烈挣扎，沉默半晌，他说：“佳佳别哭，我们现在要先想法子筹钱。我那里有300万，剩下的，可以再想办法，要不......和你爸爸说说看。”佳佳闻言瑟缩一下，微微摇头：“爸爸，他六亲不认，说不定会带我去自首。要不，我们跑吧，跑到国外去，他们就抓不着我了。”
邢勇简直觉得佳佳是中邪了，昏招迭出，为了1000万就出国去当逃犯，但是她此时的模样经不起半分刺激，他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安慰她：“好，那我去做准备，你休息一下，千万，别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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