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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识


隽篱大致了解了,老人和儿子一起在这里生活,前一段时间阿彪进城做工,隔三差五就会回来看望老人,但这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有回家,因为老人眼睛看不见,所以他只能在家干等着急。

        在隽篱吃完饭的时候,老人端给他一碗冰凉粉,冰凉粉里加着米醋和砂糖,隽篱接过碗,道了声谢,舀起一勺尝了一口,心中很是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老人扶着胡须,敛了笑,黯然道:“我儿子也很喜欢吃冰凉粉,这个还是我老婆子在世的时候教我做的,但是啊,我老婆子做的更加好吃,那时候我们就靠做这个小本生意糊口,现在我老了,眼睛不中用瞎了,老婆子也不在了,就只留下了这门手艺,唉!”

        隽篱凝神忙道:“老伯,我也很喜欢吃,您能教教我这个冰凉粉怎么做嘛?”

        “当然可以啊,冰凉粉做起来也不复杂,但是做起来要用心。”老人莞尔一笑道:“今天天色不早了,孩子你在这多留几日吧,我可以慢慢教你怎么做,而且如果你若愿留在这里,也能有个人和我说说话,老头子我也就能不用一个人留在家中了。”

        隽篱被老人挽留在家住了一段时间,阿彪中途回来过几次,他也是一个热情的小伙子,因为老人结亲晚,所以年纪比隽篱只大两岁,但阿彪回来都只小住了几日便赶回城中做工了,阿彪很喜欢隽篱,有时候也会带隽篱到城中逛逛,再把他送回来。

        终在这里住了一月,这天,他决定向老人辞别,但是找遍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老人的身影,隽篱就出了屋寻,寻到一处寂静的山间,只见周围云山雾罩,群鸟雝雝,小溪沥沥。

        在山道一个泥洼处,脚却碰到了一具尸体,他凝住呼吸,俯身仔细摸寻发觉躺着的人正是老伯,顿时一颗心就沉了下去,他前方有一块墓碑,隽篱用手在前边摸了摸,大致明白老伯今天是来扫墓。

        隽篱抱着老伯原路返回,中途反复绊倒好几次,却依旧不愿先放开抱着老伯的手,摔倒的时候,也都是他的身子先着地,所以到了院子时,他一身上下被路边的荆刺拉了无数口子,胳膊和腿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洁白的衣衫也染尽了血渍和泥污,模样十分狼狈。

        这几日在村民的帮助下处理完后事,隽篱也不知道去哪里,他打算等阿彪回来,把事情告诉他后再离开,就继续在这里待了下来。

        “着火了!”

        “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四周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人声鼎沸,一片哀哀凄凄,惨呼连连。茗香阁被团团烈火笼罩在其中,而阁内瞬间却响起了阵阵兵器相击的厮杀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须臾,眼前华丽的高阁卒然倒塌。就在刚才还火热进行拍卖的茗香阁,此刻已经被焰火吞噬殆尽,化作风中斑驳的点点余烬。火光将茗香镇的整片天空映得通红,火势已从镇中心快速向四周蔓延开,街道两旁的居民一时如被驱赶的羊群四处乱窜。

        “东西到手了吗?”

        为首的男子厉声问,只见他带着一面黑色的面具,使人看不到他真实的面容,但是透过他的眼眸,可以看见他眼底森森的寒意,和随时就会爆发的怒火。

        几个穿着黑衣的下属战战兢兢跪在他的面前,都垂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为首的那个部下身体更是抖若筛糠一般:“对不起阁阁主,啊啊啊”

        为首的属下陡然被一道紫光拎到半空,随之咔嚓一声,已被男子拧断脖子咽了气。男子目光静静望着大火燃烧的方向,眼底滔天的怒火一触即发。身后其余的下属连连后退,把头埋的更低,都不敢抬头看向他。

        他慢慢向一个角落走去,看到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俯下身将挡在尸体面上的东西拿开,那躺着的男子双瞳放大,嘴角还淌着血渍,显然是被人一掌毙命,男子看清了死人面容,胸中的怒气似乎消散了些许,眼底却浮现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和讥讽,只是一瞬,但是在场的人哆哆嗦嗦,没有谁敢抬眼看向男子。

        “噗!”

        另个一偏僻的角落,琅陬靠着墙壁吐出一口鲜血,一只手捂着流血的腹部,抬起另外一只手随意抹掉嘴角的血迹,漠然看着不远处的一切,嘴角若有若无地噙着一抹邪异笑容。

        这时,不远处震耳欲聋的厮杀声还在继续,琅陬趁乱杀了覃粲,夺到了刚才正在茗香阁内拍卖的东西,但也群起攻之的恶斗中受了一剑挂了彩,深知自己已经没有余力再继续缠斗,便决定先溜为快。

        琅陬看了看手中已经到手的东西,那是一块玄铁,仔细端详更像一块玄色的龙鳞,玄铁做工极其精细,只有两指宽大小,明显只是一块残片。

        琅陬眯起眼,眸中露出一抹肃杀的寒光,周身也出散发一阵冷气,仔细的察看了一番后,心中登时蹿上一阵怒火,咬牙切齿低骂一句:“操!去他妈的!”狠狠扔下东西转身就跑。

        天光渐敛,天际最后的一丝霞光也将消失褪尽。琅陬疾驰了一天一夜,终于耗尽所有力气,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而不远处的院内石榴花落了一地,金灿灿的光柔化了那抹白色身影,仿佛他才是这世间最后一抹余晖,在余光殆尽后,依旧光华夺目,璀若星辉。

        琅陬喉结滚动几轮,木然的看着前方,只觉眼前一切犹如幻象,身体也变得沉重无比,始终挪动不开。

        有个声音传来道:“是阿彪哥回来了吗?”但是对方迟迟没有回答。

        琅陬一路被苍居的人追杀,逃了一天一夜,心依旧存有戒备,压低了嗓音沉声道:“不是,咳咳……”

        隽篱起身关切的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琅陬打量着静静站在树下的人,他有一双顶好看的桃花眼,姿容清贵隽秀,只是在血红的花色衬托之下,添了几分清淡苍白。

        琅陬刚想答话,但意识渐渐模糊,头已慢慢垂了下去。

        等琅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上午,他警醒的在床上睁开了眼,看着床前趴着熟睡的人,只要他轻轻催动法力就能将对方杀死,那个熟睡的侧脸似乎睡的很不舒服,眉间微微蹙着。

        似乎注意到躺着的人盯着自己,隽篱慢慢睁开了眼,刚想站起来,腿脚发麻脚底一个趔趄,使他险些摔倒,但是却被一支强有力的手拦住了腰,他急忙站直了身子,嗫嚅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琅陬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停在了他那双眼睛上,迟迟没有回答。

        隽篱好整以暇接着道:“我眼睛看不见,你也不知道你具体哪里受伤了,你又迟迟昏迷不醒,所以我只得草草的给你包扎了伤口。”

        琅陬打量着自己浑身上下胡乱打着结的布带和涂抹的‘药’,一片红红绿绿,惨不忍睹,挑了挑眉,他向来喜欢随意调笑,觍着脸道:“咳咳咳你这个‘草草’,真的只是草草吗?你难道不是想把人杀了分尸,裹成粽子吗?”放下拄着的下巴,紧接着道:“还有啊,你这给我上的都是些什么药啊?你是想再加些作料把我烤了吃吗?”

        这些当然都是琅陬的玩笑话,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凡人,若是要杀他早就杀了,再则他身上也没有任何杀意,他就是忍不住想挑拨一下眼前这个人,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隽篱白皙的脸颊登时红到耳根,羞赧道:“那就实在是对不起了,我不会替人处理伤口,也不懂医术,还是你自己亲手包扎一下吧。”

        说完他便把撕好的布带和一些药递给了琅陬。

        琅陬见他脸红了一片,更加穷追不舍开玩笑,也没去接,怏怏道:“那不行,我已经受伤严重到腿脚都行动不便了,你可不能因为你不会照顾人,就不好好照顾我。”

        琅陬说完把胳膊伸了出去,没脸没皮道:“对了对了,我手臂上的绷带该换了,绷带上已经占满鲜血了,还有腿上的,还有还有我腹部上的也需要换了。”

        “……”隽篱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虽然自己给他上药上的不成样子,但是他毕竟看不见,这也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是他救了他好不好?若不是他救了他,他现在保不定还在哪里曝尸荒野喂狗呢?怎么他不向他道谢,反而更加得寸进尺起来?不会向人道谢就算了吧?但是他居然还颐指气使的使唤人照顾他。

        “你是病傻了吗?”隽篱没好气咬牙道:“你忘了是谁把你救进屋子的吗?是谁辛辛苦苦照顾了你三天三夜?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在这使唤人呢?道谢会不会?你这个人真是没有礼貌。”

        琅陬本来也就是想开开玩笑,看见他岿然不动,气得脸色发青,反而正儿八经起来,“谢谢!”

        看着对方惊讶的样子,像是难以置信,琅陬又继续诚恳的说了声:“谢谢你!”

        隽篱对这个人翻脸的速度吃惊不已,心中忍不住嘀咕:“狗嘴里还真能吐出象牙?”

        脸上淡然,摆手道:“无妨这些药还是你自己换吧。”

        隽篱将东西扔给他,随即却传来隽篱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声,隽篱有些难为情的垂下了头,琅陬好歹受了别人的恩,想都没想急忙道:“我去做饭吧。”

        琅陬知道他眼睛看不见,即使他会做饭,行动也不便。但是他听到自己脱口说出话后,反而扶额语塞,心中暗骂道:“做饭?谁做饭?我?我做饭?我会做饭?做个屁啊?”

        隽篱知道他无事献殷勤,凉飕飕道:“你还受着伤呢,再说了你会做饭吗?”

        听到他的话,琅陬急忙转移话题,答非所问讨好笑道:“敢问阁下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要好好答谢你,我叫琅陬。”

        说话间,他拉过隽篱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隽篱的名字没有告诉老伯和阿彪,眼前这个人与他更是萍水相逢,以后尘归尘土归土,他并不需要别人回报什么,也不需要别人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名字,便道:“十里,你不用向我道谢,萍水相逢,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一直挂念,缘起则聚缘灭便散,聚散皆随缘。”

        刚想拉起琅陬的手,在他掌心写上自己的名字,但是他想起琅陬的指尖烫的吓人,便收回了手。

        琅陬默念了‘十里’几遍,心中窃喜,殷勤道:“不道谢怎么成?道谢是要道的,我这个人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最不愿欠的就是欠别人的恩情。”

        他就是那种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那种人,况且他觉得眼前的人还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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