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云苏莞坐在浴桶的热水里，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洗了一遍。然后将一块湿毛巾搭在自己的脸上，闭着眼睛过了许久这才觉得恢复了些力气。
今天的事情她确实始料未及，钱和庄子到了陈红珊手上倒不是她最难受的，她只是想不通，陈红珊为什么会知道她要去江州的事情。而且还连累了自己房里的人被打了板子。
大概是在水里待的时间有些太久了，青越在水房外唤她，“姑娘，姑娘你还好吗？”
云苏莞这才收回了思绪，淡淡道，“没事。”
她站起来擦干身子，穿好衣服，从水房里出来，“大夫来看过了吗？”
“嗯，看过了，说是皮外伤，但都是姑娘家，皮子嫩，可能会留疤。”
云苏莞脸色一沉，“用最好的药。”
虽然庄子和她手上的一部分现银都到了陈红珊手里，但会珍馆大部分的存票还在她手上。当初去江州前她只取了一些银票出来，只是害怕路上遇到用钱的地方。
墨香和春娘因她的考虑不周受了这罪，她当然是要用最好的药，她用得起。
青越点了头，“嗯，大夫来的时候我就给她说了，现在这外敷的和内用的都开了药，刚刚已经替她们上了药，姑娘放心。”
云苏莞顺着廊庑往前走，推开门，见着墨香和春娘正躺在床上，屋子里有淡淡的血腥气。她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连累你们了，今天这事怪我，是我没考虑好。”
躺着的墨香连忙摇头，“姑娘哪里的话，不疼的。”
一旁春娘也跟着道，“就是，姑娘你不用自责，没姑娘谁知道我还是不是苟活着呢。”
虽然两人都没有怪云苏莞的意思，但她心里依旧有些不好受，示意青越将门关起来。
“如今，这江州恐怕暂时是去不了了，如果没办法逃走，那我可能会嫁到常府去，那里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好待。我想了想，你们若是想离开，我可以把身契给你们，再给你们一些银子，你们可以找个好人家好好生活。”
云苏莞当初想要带着她们走，是她本来以为那是阳光大道，如今这路断了她不想波及到别人。若是愿意陪着她她欢迎，若是不愿意的，她也乐意她们离开。
青越忙地表示不愿意走，“不，我就跟着姑娘，我就是个孤儿，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春娘侧过头，“反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哪里都无所谓，当初姑娘救我回来，我这样也不想再嫁人了就陪您一辈子。”
“对，我打小就跟着姑娘了，这世上最亲的人就是姑娘，我说什么也要跟着你的，姑娘你不要赶我走。”墨香抹着泪哭着道。
云苏莞见她们这样，心里一阵感慨，也不再多说，“行，你们愿意跟着我自然也会好生待你们。到时我会想办法离开常府的，眼下你们俩先好生养伤，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
月色如银，倾泻在园子里那些花草上，泛出丝丝银光，不觉已经入夜了。今天这一天，云苏莞也是累极了，她叹了口气，拖着困乏的身子回了房，刚上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暖风入夜，将桃花吹红，将柳叶吹绿，等到天空翻出鱼肚白的时候，一丝晨熙的微光透过窗户洒在云苏莞的脸上。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动了动，她翻了个身，继续沉沉地睡了过去。
完全没觉察出外面的吵闹。
等她醒来时已经快接近晌午，她伸了个懒腰，觉得精神好了大半，只是身子还有些软，掀开锦被一转头就见着青越在外面的屋子，隐约间还看见外面似乎堆了好些箱子。
“青越，”她唤。
听见动静青越连忙跑进来，“姑娘，你醒了？你可是醒了。”
“怎么了？是墨香她们出什么事了？”她拿过一旁挂着的衣服穿起来。
青越摇头，“不是，是有人来提亲了。”
“嗯？提亲？”
说起来，云城的子嗣并不多，除开她和云意，陈红珊就只有云柏这一个儿子，虽然底下还有个云晚，可也就才十一二岁，这傅宁提什么亲？
不对，白姨娘家还有一个云瑟？当初白姨娘是和东方月一起进府的，膝下有一个女儿，算算年纪，也有十四五岁了，莫非是来向云瑟提亲？
青越指着外面，“姑娘，你可快去看看，屋子里和园子里都堆了好多东西，都是傅家小公爷送来给姑娘你的。”
傅家小公爷？
云苏莞一脸莫名，“傅宁启？你是说他给我送东西来了？他提亲给我送什么东西？”
青越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诺诺地道，“可不是，一大早就敲锣打鼓的来了咱们云府，说是来向姑娘你提亲的。今天早上，就是你睡觉那会儿，连老爷都回来了，他们在正厅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听说老爷答应了这门亲事。常家那边已经派人去退亲了，然后，就有人把这些东西搬到我们这园子来了。”
“我睡觉那会儿？那怎么没有人来叫我？”
青越苦着脸，“傅小公爷说你昨天也累了，不用打扰你睡觉。说这婚事本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是带着三书六聘来的，说是只要老爷答应了，这事情自然就算是成了，还说他本就是你的娃娃亲。”
云苏莞刚送入口的水差点没直接喷出来，她想起昨天马车上的事情，整个人都傻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书里没有这段儿啊。
她看着地上放着的一堆箱子，看起来这箱子的外观不是很起眼，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傅宁启问她是不是要出嫁的话来。难道当时他说的要娶的人是她？可他们那会儿也算不得多熟吧？
她顺手打开一个箱子，居然是一尊红彤彤的珊瑚树，粉红粉红的，还闪着一些亮光，撇开这质地，就是那形状都是难得，浑然天成，当真是好看得紧。
又去开旁边另一个箱子，好家伙，一箱子全是春计铺子的各种点心，梨花膏、柿膏、芭蕉干、樱桃煎、西川乳糖、澄沙团子……足足有半箱，这么多是怕她半夜饿着？
可是，傅宁启为什么要向她提亲，她和他几乎算是没有交集，而且云城还答应了。
这陈红珊大概并不清楚她手上的银两有多少，如今得了庄子，又得了几万两的银票，大概以为她手上的东西都到手了，将她嫁给谁都无所谓了，答应也还说得过去，可是常家那边为何会同意？这陈红珠会甘心？
细细思量着，云苏莞总觉得奇怪，觉得有哪里是她没想到了，可又没太懂究竟哪里不对。她一个没权也没什么钱的人，这傅宁启也没啥可图的吧？
望着地上这一堆箱子，除了那一把双面玲珑玉扇，东海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其他十几个箱子全是吃的，果干点心肉脯，还有从番外弄来的水果，将她整个园子都堆满了。
这是给她搬了个零食铺子来？云苏莞看着眼前这些箱子，头大！
千算万算云苏莞都没算到会来这一出，她本来打算事急从权，她可以先嫁到常府去，然后再想办法拿回她的东西，再离开这里。如今倒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还闹得人尽皆知。
这完全将她原来的计划打乱了。
而且傅宁启身份摆在那里，和常庆江不一样，他以后可是要位极人臣的。如果她要是逃走，万一他记仇，天罗地网地找她，那她还讨个什么劲儿？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这样想来，逃走并不是好主意。可若是不逃，难道真就嫁过去？
青越看云苏莞有些出神，低声唤她，“姑娘，你没事吧？依我看这傅家小公爷倒是比那常家二公子好，给你送了这么多吃的来。比较起来，姑娘若是嫁给他应该比常家二公子强。”
“你说傅宁启好？”
这话倒是给云苏莞提了醒，说起来，论家世，她一个六品参事的女儿能嫁给国公府嫡子确实是她高攀了。论容貌，傅宁启的样子放到整个岷州城内估计也没人能比得过他。论人品，昨天的事情他救了她后没有趁人之危是不是也算君子？
如此说来，这傅宁启倒是无可挑剔了。
云苏莞思前想后，她终究是要嫁人的，也许以后她会遇见一个她心仪的，愿意宠着她，不介意她抛头露面的夫君。但至少现在她还没有遇见，而她也不能确定自己以后能不能遇到。
而傅宁启未必就不会是，嫁给他，他若介意她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影响了他们傅家的门楣，那她和他就好聚好散，或者就算是休了她，她也不会介意。
若是他不介意，那这不正好符合她的希望吗？长得好，家世好，对她也容忍。
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嫁？反正嫁谁不是嫁，至少就目前来看，他傅宁启除了稍微有些世家子弟的顽劣，其他来说都还好。而且他今天来是带着三书六聘来的，这比起贺常两家来说，可是给足了她排场。
正妻，总比妾好，也总比常家那空头的正室好。
行，嫁！
她望了望天，日头正盛，照得一园子的明媚，连那些花都在慢慢盛开，芳香幽幽地散开来，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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