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一把钥匙
人类的身体很脆弱，光是自然界的换季，就能让她们生上一场病。
医院总是在换季时忙得不可开交，走廊里病人、医生、护士来来往往。白大褂快速穿梭，蓝白色的病号服慢悠悠地晃荡，时不时掺杂几件花花绿绿的私服。
观月穿着她最钟爱的白上衣、黑裙子，脚步轻柔地走在繁忙的疾病和药水里，黑白在她身上太过于分明。
这样子像地狱少女。偶尔路过能照出人影的玻璃，她在心里对自己的穿着做出评价。
不过虽然样子看上去像黑白无常，但观月并不是来收谁的命，而是来看夏油杰。
卡因看似安安静静地缠在她的手腕上，其实它的嘴没闲着，只是人们听不到而已。
“什么地狱少女，明明是世界第一初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本恋爱精灵就要成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谈恋爱！谈恋爱！”
观月：……我可没说。
卡因从主人那里得知了夏油杰表白的全部过程，它嗑生嗑死，如今已经完全处在神志不清乱发疯的状态。
它觉得自己作为恋爱精灵的本职事业又有了希望，也很高兴自己不用再老是担心主人待得越久对这个世界越眷恋。
尽管——尽管卡因很舍不得观月，但她一定要回去。现在有人送上门来，形势一片大好。
原本观月的确没有打算来医院看夏油杰，但不管怎么说，她是他生病的根本原因。考虑再三，还是来了。
夜蛾贴心地给所有学生都发了病房号，她很容易就找到夏油杰病房门口。
刚想要敲门，硝子就轻手轻脚地从门内走出来，见到她时，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惊讶。
“观月？你怎么来了？”
“夏油不是生病了吗？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中午到的。”硝子关上身后的门，“还以为你早就来了，但是——夏油说你不会来，你们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下雨那天夏油杰跑来找她问观月的消息，之后自己跑出去，再见他就是感冒住进医院，不用细想也知道八成和观月有关。
“还能因为什么事。”对于自己在高专最亲近的密友，观月从来不因为没必要隐瞒的事搪塞她。
本来硝子就最清楚她和夏油之间的暧昧，观月一暗示，她就立马明白。
“该不会——直说了吗？”硝子记得那天夏油杰相当着急又兴奋。
观月点了点头。
尽管已经猜到，硝子还是免不了被惊住，同时还不忘在心里为五条悟暗暗担忧，“你答应没？”
“就是因为没有。”观月用眼睛瞟了一眼病房。
“啊……”硝子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说五条悟和夏油杰不愧是挚友吗？喜欢的女生是同一个，决心表白的日子也撞到一起。
为了方便说话，另个女孩离开门口，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
观月给硝子讲了一遍事情经过，听得她忍不住感叹。
“你们谈恋爱还真麻烦。”
隔着一拳的距离，观月手里拿着一束花，硝子从口袋里掏出烟，但没有点。
医生走过，看了她一眼，护士走过，看了她一眼，病人走过，看了她一眼。
硝子决定还是不抽了。
观月趁她不注意，单手把烟从她手里抽出来，笑着说，“硝子，少抽烟啦。”
“好吧。”硝子回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要进去看看他吗？他现在已经睡着了，可能你得等他醒。”
观月毫不在意地冲她点点头，“来都来了，我去看一眼吧。”
“那我回高专，还有很多病人。”说到这里，硝子浑身开始散发怨气。
“辛苦你了，我尽早回来帮你怎么样？”
观月亲昵地刮了刮她眼下黑眼圈的印迹，她冰凉手指下的肌肤很细腻，稍微有些干燥，换季给人带来的影响有时不易察觉。
硝子打了个哈欠，准备和她告别。
观月要进门时，硝子想叫住她说五条要告白的事——五条再三嘱咐不许她说，但嘴毕竟长在硝子身上。
只是如果她开口，总有种帮五条拉票的意思。观月拒绝了一次夏油杰还过来看他，摆明了夏油杰还有机会。她模模糊糊意识到现在正是两个dk争取被选择权的关键时机。
还是一碗水端平吧——硝子暗暗想，早就告诉五条悟先下手为强，怪他自己不争气。
硝子最后什么也没说。
……
为了不吵醒夏油杰，观月尽量小心地打开门，病房里静悄悄的，夏油杰似乎睡得很熟，她坐到病床边，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的鼻子挺拔，睫毛也很长，面色恢复了不少，并不苍白，只是连睡觉也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做噩梦。
观月在心里比较了一下放任别人陷入噩梦和直接吵醒别人的讨厌程度，决定还是让他继续做梦。
看起来他病得不重，她没有必要坚持待下去，还能早点回去帮硝子。
观月打算把带来的花放进花瓶就离开。
“诶！？就这么走了吗？”卡因开始大惊小怪。
难道还要她一直等夏油杰睡醒吗？观月不大高兴地腹诽。守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的人完全是浪费时间。
她小心地用装在塑料纸里的紫菀置换掉花瓶里已经枯萎的花朵，不知道这些花是谁送的。
卡因心情低落地趴在观月肩膀上，盯着病床上的夏油杰。
可能是它锋芒过盛，夏油杰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
“醒了醒了！”卡因大喜过望，生怕观月听不见。
等观月侧身，夏油杰慢慢支起手臂，半靠在病床枕头上。
有时候卡因会想自己要是只仓鼠就好了，至少也是个拥有四肢的小动物，可以蹦蹦跳跳，可惜自己是条蛇，不能跳到夏油杰身上哈哈大笑:你小子醒得真是时候！
“你好。”夏油杰有些拘谨地和观月问好。
观月觉得这样很奇怪，想笑，但忍住了，同样认真地回答，“你好。”
她们互相都表现得很客气，好像那场雨中失败的告白从来没有发生过。
空气有些闷，硝子离开时关了窗户，观月走到窗边，窗户被尽力打开，一阵清爽的春风吹进来，她柔软的长发因此微微向后飘扬。
夏油杰静静看着，忽然想到妈妈亚纪的话:不要等着别人来喜欢你，要去追啊。本来喜欢就不是经常会同时发生的事。
“观月。”
“嗯？”
“虽然被拒绝了，但我还有机会让你喜欢我吧？”
“……”
观月没说话。
过去踌躇不前的夏油杰现在出奇得坦荡。
室内被静默填充，连细微的风声都难逃人的听觉。
夏油杰等待着，并不催促，就像他一直以来对待观月那样，温柔、保持分寸、偶尔乱掉阵脚。
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她说话，只是答非所问，“夏油君，你喜欢玩游戏吗？”
“电子游戏的话，时不时。”
“如果，”观月站在窗边，背对着他，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整个世界都是一场游戏，而你身上恰好有游戏通关的钥匙，你无法分辨谁是npc谁是玩家，因此玩家们无所顾忌地抱着目的接近你，你会怎么做？”
夏油杰沉吟着思索了一会儿，回答她，“可能把他们都杀死，可能什么也不做。”
“为什么还会什么都不做？”
那不像夏油杰的做事风格，他如果只说把她们都杀死，她倒是完全能够理解。
夏油杰靠在枕头上，看起来轻松惬意，只是如果有人能注意到他挺直的脊背，就知道他的表现和内心恰恰相反。
他问观月，“你是玩家吗？”
“我想是。”
“那你拿走吧。”
“拿走什么？”
“钥匙，”说到这里，夏油杰停顿了一下，“如果我身上有钥匙，你就把它拿走，如果我是钥匙，你就把我带走。”
观月忽然转过身来，她逆着光，一时间有些面目模糊。她和少年对视，逆光使得他看不清楚她，但她却能够完全了解，他此时的眼神多明亮。
她现在找到那把自己需要的钥匙了，应该拿走吗？还是继续视而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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