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掏心掏肺
出了客栈门，云飒仰头望着天空，他能看到阳光了呢，只是有些模糊，而路上的行人，他也能看到轮廓，偶尔那么一段时间，还能清晰的看清，一如昨晚那一瞬...
云飒漫无目的的行走在人群里，心底有些迷茫和无措，这样的事是他未曾遇到过的，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习惯了一个人行走在这个江湖之中，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
他可以兴起的时候与他们吃肉喝酒，策马奔腾，遇到坏人，他仗剑而行，遭遇背叛，他已经能够淡然面对。
可现在...
半路遇上的弟弟，他是真的将他视为亲人，可昨夜，他才知他竟是她，是她骗了他吗？
也不是，他从未问过她的性别不是吗？自打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喊得便是小兄弟。
他早该发现的，明明她的声音比起寻常少年来说，细了很多，可有红衣的例子在眼前，便也没深想。
还有那纤细的手腕，男子的手腕怎会那么的纤细和白皙，他却以为是因为沧粟太过瘦弱的原因。
那喉结...云飒想扶额，那时的他明明怀疑，可因为看到泷月也还没喉结，想当然的以为是正常。
泷月十二岁，而沧粟明明说过她十八岁了。
还有在地道的时候，触及她的颈子，那时的触感，他怎么就没有怀疑呢？
罢了，罢了，说起来，她也不是故意隐瞒自己的性别，她以前的生活环境，哪里能显露自己的性别。
本以为她是男孩子，吃苦是应当，这一路来，风餐露宿，艰苦不已，竟也没听到她抱怨一声，这孩子...这孩子真是懂事听话的让人心疼，让人放心不下。
云飒仰头望天，他有点生气，又有些无措，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如其他女子一般疏远？
可那么小心翼翼的她，对人疏离的她，对自己是那么的依赖和信任。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笑容，放开了拘束和怯懦。
这样的她，让他如何埋怨她的隐瞒？让他如何狠心疏远她？
她从未做过伤害他的事，反而一路帮了他很多。
这样的她，又让他如何舍得丢下她？
可她是女孩子，又让他如何跟她相处？
一时云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
怨也不是，怒也不是，疏远又狠不下心，丢下又舍不得，云飒揉着眉心。
他抬头，阳光应该是灿烂的，因为他感觉到了那灼热的温度，他努力的压下了那些理不清的纷乱的思绪，
可是，心底那一波波庆幸，那一丝得知她是女孩子的喜悦，他该如何压下去...
富贵当铺门口站着一名女子，女子的长相很美，瓜子脸，秋水杏眼，着一身绿裙，虽面容有些倦色，但很漂亮。
女子此时满面愁绪的握着一支金步摇，踟躇的望着当铺，一时没注意身边。
而心不在焉的云飒正走着，也没注意，两人撞到了一起。
女子心中正烦，被一撞，顿时怒火中烧：“撞到我了，你这人没长眼睛呀。”
女子的声音有些沉，仿似想要发泄着什么又压抑着什么，云飒眉头一皱，但想到自己确实没注意，且心中有事，便道：“抱歉，我没注意。”
虽冷淡却好听的声音，女子转头看向云飒，情绪冷静了些。
云飒绕过她，准备离开。
却没想女子脚步一挪，便挡在云飒面前，眸子一转，声音婉转动听：“这位公子，刚小女子心头烦闷，一时失礼，还望见谅。”
“无碍。”云飒淡淡的点点头，让过女子，再次准备离开。
女子却是一咬牙，一伸手拽住云飒衣摆，垂下脸，小声泣道：“公子，请帮帮小女子。”
云飒紧退两步，想要摆脱女子，却没想，女子死死拽着，路过的人指指点点，围观看热闹。
云飒对那女子道：“姑娘有事直说便是，先放开在下。”
女子见他停下，赶紧放开手，微仰起头，杏眼含泪，长长的睫毛挂着将滴未滴的泪珠，娇娇弱弱的模样，甚是惹人怜惜。
云飒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有任何怜惜，这么多年行走在江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他冷淡道：“姑娘想要怎样？”
声音不似与沧粟和泷于卿等人在一起的温和，而是冷漠而疏远，这样的感觉出现在云飒身上，竟一点违和感也无，或许，他本来就是如此，云飒的温和，只是看是对什么人而已。
女子哽咽道：“公子，小女子也是被逼无奈，此钗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我并不像当了，可是，可是小女子郎君生了病，需要药材，我...我...”
闻言，云飒面色稍缓，他此时心中还乱的理不清思绪，他也不愿在这纠缠，便自怀中拿了些碎银递了过去：“你拿去。”
女子伸手接过，突然，她的目光隐约看到了那宽袖下，似银非银的手镯的一脚，那纹理，那材质，是那么的熟悉，她似被雷击中一般惊呆，怔住了，而云飒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女子握紧手中的银子，去药房买了药，急急的拐了几个弯，终于在一处很小的院子站定，她掏出帕子擦干自己满脸的汗水，又等了一会，气息平静，用手指理顺发丝，一派的优雅。
她脚步轻盈，似大家小姐一般款款走进了院子，这样的做派，这样的气质，一点也不像刚才大街上的模样。
她心怀期待的往主房里走，陌非凡还在生病，她得赶紧给他煎药。
路过主屋的时候，她竟然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不是一次听说过陌非凡有了别的女人，她也曾经质问过他这件事，可陌非凡一遍一遍的再三保证着，他除了她谁也没有。
她很爱他，而且每日他都有回家，她也渐渐的忘记了那些传言。
现在……
她攢紧了手中的银子和药包，冷着脸，轻手轻脚的一道主屋门前。
“阿莹，你先走吧，一会儿阿蓉就要回来了。”这是陌非凡的声音，那种温柔的语气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对她说的。
女子咬住了唇，手握紧拳头，长长的指甲陷入了肉里。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冲进去。
里面另一个女声响起：“非凡，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那个女人？你说过的我才是你要娶的人。”
陌非凡沉默下来，半响没吭声。
那女子似乎着急了：“陌非凡，你说啊！你说过要娶我的，别忘了，我父亲可是此次的主考官，若不是我看上了你，我父亲可不会关注你这样的学子。
非凡，我不是威胁你，而是我太喜欢你了，可是你跟玉笑蓉那个女人，总是牵扯在一起，我不开心。”
这一次，陌非凡总算开口了：“阿莹，你先回去吧，阿蓉那边，你在给我一些时间。”
女声很不甘心：“可是”
“乖！”陌非凡温柔的腻得死的声音响起了。
“非凡~”娇羞无限的声音。
玉笑蓉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猛地推开门，看到的便是陌非凡正坐在床上抱着那个女子，两人正亲吻在一起。
对于她的突然出现，两人明显的吓了一跳。
“呀！”那女子惊呼一声跳了起来，陌非凡正尴尬的看着她：“阿蓉。”
玉笑蓉满眼的泪水：“陌非凡，你说过你只有我一人的，你说过这辈子只会娶我的，她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
玉笑蓉指着那个女子，一步一步的逼近两人。
那女子从慌乱中清醒了过来，高傲的上下打量着她道：“你就是玉笑蓉，果然是好相貌，难怪能迷惑住非凡，我告诉你，我叫常怜莹，我父亲可是正三品翰林学士，你若是识相，就赶紧离开非凡。”
玉笑蓉没看她，自她一进门，她的目光看着的都是陌非凡。
陌非凡拉了一下常怜莹：“阿莹，你先回家去。”
常怜莹不甘的看向陌非凡，陌非凡现在拉着脸，是要生气的模样，常怜莹只得不情不愿的离开。
玉笑蓉也没有阻止她，她现在心很乱。
常怜莹离开后，陌非凡看着玉笑蓉，开口道：“阿蓉。”
玉笑蓉将手中的药包丢到桌上：“陌非凡，现在没人了，你给我说清楚，你要娶的人是谁？”
陌非凡赶紧拉开被子，踉跄着过来拉她，若是以前，她一定心疼的扶着他躺回床上，而现在，玉笑蓉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拉着她的手，不言不语。
这样的玉笑蓉，是陌非凡从来没见过的，在他的记忆中，玉笑蓉就如同大家小姐一样，温婉优雅，大方漂亮，还在锦城的时候，学院的同窗们，都将玉笑蓉列为梦中情人。
而他就是那个幸运儿，得到了她的亲睐，而那个时候的他，确实也很喜欢她的。
原本可以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为了他这个贫苦的学生，离家千里，跟着他一路吃了很多苦，虽然她偶尔有些任性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她心很软，只要他哄着她，将自己的窘境和困难说给她听，她都会心疼自己，然后不再闹了，想办法得到银子，贴补家用，以便让他好好读书。
陌非凡闭了闭眼，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为他做到了这个份上，若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满足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她的不离不弃，让他不想离开她。
可是...
就算为了给她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为了自己的梦想，和一直努力的目标，他都必须考取功名。
陌非凡拉着玉笑蓉：“阿蓉，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不过，我做着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给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我也不想你每日都那么的幸苦，你看...”
他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阿蓉，你为了贴补家用，每日绣花做衣服，手上都磨起了茧子，都是我没钱没势，才让你跟着我受苦。”
玉笑蓉一把甩开他的手，问道：“既然你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那你告诉我，为何还要找别的女人，还要对不起我？”
眼前的陌非凡，让她有种陌生的感觉。
依稀记得还在锦城的时候，他见到她的时候，眼中盛满的是爱恋和痴迷，就好似在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一般。
而现在，他的眼中，充满了野心和欲望，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冬天与她相遇，笑容单纯而又有满腹才华的少年。
“咳咳！”陌非凡急急道：“阿蓉，我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常大人是此次科考的主考官，只要娶了他唯一的女儿，被他看重，以我的才华，最终的卷子就能送到皇上那里，只要考取了功名，我就能给你富足的生活，我...”
“够了！你的意思，为了考取功名，你就要抛弃我，你就要娶那个女子？等你考取功名，给我富足的生活？你都娶了那个女子，你还怎么给我富足的生活？
陌非凡，你该不会只想娶我做妾吧？你当我玉笑蓉是什么？”玉笑蓉打断了他，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养在深闺的女子，一路的艰辛，一路困苦，她早已丢待了年少时可笑的想法。
若不是真正的爱着这个男人，她又怎会留在这里，若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她又何须勉强自己抛头露面的幸苦，若不是因为这个男人...
玉笑蓉面上悲痛，当他说出那句为了他们的未来，不得不这样做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竟然为了前途，放弃了她，不用他再说什么，玉笑蓉就知道了这个男人的打算，她对他太了解了，太熟悉了，爱的那么深，了解的那么深，此刻就有多么的痛苦。
她抓起桌上的药包，狠狠的朝着陌非凡脸上砸去，然后转身，跑出了院子...
一路的狂奔，玉笑蓉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一直跑到再也没有力气的时候，她失魂落魄的靠在街角，看着手中的碎银，突然哭了起来...
权和势就那么的重要吗？重要到连她掏心掏肺付出的真心都不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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