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余晖脉脉
凤天易以为云飒带着沧粟离开了，却没想刚出来便看到了还蹲在地上一脸怨念的沧粟，莫非云飒丢下他们一个人离开了？
瞅了半天发现地上的人没反应，难道是被丢下伤心了？
“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云公子是不是走了？”凤天易凑了过去看沧粟。
沧粟抬头瞅了他一眼，心情不好不想理他，他以为云飒是谁？那么心软的云飒，怎么可能丢下他们离开？
就算云飒不喜欢这“易天”，可一路上还是护着他，要不是因为他，云飒和她用得着走那么深的树林吗？哼！
沧粟挪了个方向，背对他，继续画圈圈，好吧，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随时随地需要看人脸色的可怜虫了，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甩人脸色，谁让他不识好人心呢。
从来未被如此忽视，凤天易面色有些沉，心情很不好。
不一会，云飒提着一只野鸡回来，而天空也开始飘起了雨花。
云飒望了一眼天空，对两人道：“下雨了，快回去。”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好听，仿似也没什么心情不好。
沧粟立马丢开手中的树枝屁颠屁颠的跟着云飒回了破庙。
凤天易撇撇嘴，这两兄弟如此对他，等他回去了，一定要治他们的罪。
回到破庙，云飒扫了眼，那大汉已经死了，死的很血腥，面容很恐怖，想事死前很惊恐，破庙地上一大摊血迹，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让人看得发毛。
云飒转身，伸手遮住跟在他身后，还未看到的沧粟的眼睛。
朝着凤天易不满的道：“处理干净！”
凤天易冷哼：“凭什么？”
云飒静静的看着他，眸色越来越冷。
凤天易心里有些哆嗦，幸好凤天易虽然傲慢，但也不是那种分不清形式之人，不情不愿的去处理，心里再次将云飒和沧粟挂在了等罪加一等的行列。
被遮了眼，沧粟有些好奇，不过想起之前听到的那惨叫声，加之云飒的动作，她还是乖乖的站着，眨了眨眼；
云飒转过眼看向沧粟，刚要说话，便觉手心痒痒的，仿似羽毛轻轻扫过手心，软软的痒痒的，一直扫到了心底。
云飒手颤了颤，似乎想要缩回，但顿了一下，却没动，任由那软软的痒痒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打扫好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凤天易很不愉快的声音传来，云飒扫了一眼，见尸体已经被移走，血迹也擦得差不多了，这才放开手，垂到宽袖之下，却不由自主的握紧。
“好了吗？”沧粟睁开眼，好奇的打量周围，不过什么也没看到。
破庙外也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三人围坐在火堆旁，云飒割了三分之一的兔子肉丢给凤天易道：“自己烤。”
说完，将剩下的串起，慢慢烤着。
凤天易怒道：“你...”
云飒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不想吃？”
凤天易伸手指向沧粟道：“那为什么你帮他烤？”
云飒这次看都没看他，直接道：“她是我云家人，你又是什么人？”
沧粟看得惊奇，原来温厚纯良，清风一般的云飒，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凤天易一时无法反驳，本想很男人的说句不吃，奈何肚子饿的咕咕叫，只得认命的学着云飒找了根树枝将肉串起自己烤，心中再次将云飒列为最罪加一等的行列。
不一会，鸡肉飘香，云飒掏出瓶佐料洒在上面，将鸡腿割下递给沧粟。
听到咽口水的声音，沧粟转头看去，便见“易天”别扭的移开眼，脸有点红，他手上的鸡肉...一面生一面焦。
沧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瞟了瞟云飒没表情的脸，只得咳了一声道：“焦了。”然后低头吭哧吭哧的啃自己的鸡腿。
凤天易一看手中的鸡肉果然焦了，顿时手忙脚乱的翻着，只可惜，动作太大，本就捡的有些细的树枝“咔擦”一声断了，鸡肉“啪”的掉进了火堆，火苗窜了起来，等凤天易将鸡肉扒出来的时候，已经焦成了炭。
凤天易看着那堆焦炭，脸色黑的不行，“咕咕”在寂静的破庙，肚子叫的空响的声音格外的大。
云飒摇摇头，将手中树枝上剩下，或者说一直留下的鸡肉递给了凤天易。
凤天易接过，惊讶的看着云飒，云飒却只是轻声道：“饥寒交迫的滋味可曾体会？”
饥寒交迫？凤天易望着鸡肉，这是他记忆中的第一次饿肚子，原来饿肚子是这样难受的滋味啊，望着外面的雨水，空气中的寒冷。
他忽然想到那些灾难后的奏折，百姓饥寒交迫，需放粮赈灾，那时他虽批阅奏折，却不懂这饥寒交迫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难受，不，那些百姓定然比现在的他还难受。
凤天易眸子有些黯淡，他一直以为自己自父皇走后，做得很好，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懂。
吃着鸡肉，凤天易偷偷瞥着云飒。
他不是笨蛋，反而很聪明，想想一路上云飒的所作所为，明明是在教他，他忽然觉得有些羞愧，这么多年，自己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很多事，很多人都就着他，惯着他，所以忽然有两个不顺着他的人，是很讨厌的。
自己是不是太自大？是不是太...
雨下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反而晴了，天明的时候，云飒悄然出了破庙，一只信鸽自西而来，飞到云飒身边，云飒取出信鸽腿上的信筒，看过之后，沉默了片刻，又转回破庙叫醒了沧粟和凤天易，之后三人启程，许是遇到昨晚的事，云飒带着两人转了个方向。
行了半日，便见前方有个村庄，此时正是秋收季节，那一块一块的稻田里，村民们正忙碌着。
然而云飒却没带着两人进去，而是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
“云公子，怎么不走了？”凤天易道，态度好的不行。
沧粟奇怪的看着他，这个喜欢抱怨的傲娇“少爷”，从今早便态度大变。
而对于凤天易这样的转变，云飒却一点都没意外，很是平静，他看了他一眼，道：“你认为我们应该直接出去吗？”
凤天易沉思片刻道：“云公子可是担心我们三人一起出现会被认出来？”
云飒点头：“你觉得该怎么办？”
凤天易想了想，眉头却皱了起来：“是...要分开走吗？”
他现在不想跟云飒分开走，他一个人他没信心走到神医谷，自己下属也不知何时能找到自己，现在能靠的就只有这个云家公子了。
云飒没答，而是问向沧粟道：“粟弟觉得呢？”
被发问，沧粟呆了呆，她可完全不想跟云飒分开，忽然想到当初在兰州的时候，便道：“要不我们变装？变得他们都不认识我们。”
凤天易眸子亮了亮，随后又皱眉道：“以我对敌人的了解，只要一起出现三个男子，他们一定宁错不放过的抓起来。”
沧粟接口道：“那只要不是三个男的不就行了。”
说完，沧粟就后悔了，自己怎么那么嘴快呢，一穿女装她不久露馅了吗！
云飒也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又赶紧移开。
凤天易一拍手附和道：“这倒是个好方法，沧小兄弟，你年纪小，你扮成女孩子...”
“不行！”凤天易还未说完，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打断他。
他愣了愣，看向云飒，沧粟也惊讶的看向云飒。
云飒撇开眼，面无表情，仿似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般。
知道云飒在帮自己，沧粟也就不深想，赶紧大声道：“反正我是不会扮成女孩子的，易天，你年龄也不大，而且你看看你那清秀的脸蛋，扮成女孩子才像，我这模样扮成女孩子一点也不像。”
沧粟说完，还揪揪自己虽然长长了许多，但对于古人来说还是半长不短的头发。
云飒却勾了勾唇角。
凤天易一脸黑，瞥了瞥云飒，叹了口气。
云飒淡淡道：“你要不愿，也可分开走。”
凤天易咬咬牙，一横心，颇有种壮士断腕的感觉：“我扮！”
等三人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个样，当前一人颀长身形，自背影看去，那定然是丰神玉立，玉树临风，可一看正面，面色黝黑，满脸大胡子。
其后两人，矮个少年身形消瘦，颇有种风一吹就飘走的感觉，面色倒是白皙，可满脸麻子让人不敢直视。其后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女子身形有些壮实，但面容却是姣好，只是那脸蛋上红彤彤的仿似猴屁股。
这样的三人组，既不刻意低调，在人群中也不显张杨，云飒带着两人，一路绕行前往神医谷，途中果然遇到了很多可疑之人，不过三人都混了过来。
一路上三人经过村镇，经过城市，见过各地风俗，也遇到过流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甚至于有次云飒还带着两人帮一个小村的人们收过庄稼，只因这个小村的青壮男女都外出找工作，村里留守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一路上沧粟很乖巧，她就跟着云飒，云飒干嘛她干嘛，不过云飒对她却很照顾，重活累活都不让她做，而是让凤天易做，可沧粟总觉得云飒似乎有些情绪不对，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总觉得他有时候会避着她。
凤天易刚开始还有怨言，可后来，愈来愈认真，愈来愈沉默，时常一个人沉默着，深思着，整个人的眼神和气质完全变了一个大的模样。
看着“易天”这样的转变，沧粟多少有些明白云飒的用意。
如此辗转了好几日，三人才来到神医谷附近的一个村庄，还为靠近，远远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云飒面色一沉，对沧粟和凤天易道：“你们别过去，我去看看。”说完，一跃便往村庄掠去。
鼻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沧粟脸色有些白，这样浓烈的味道，不用看都知道这村庄遭受了什么样的屠戮。
“你要去哪？”沧粟身边的凤天易，一声不吭的往村庄方向走，想到云飒的话，沧粟一把拉住他：“云哥说让我们别过去。”
凤天易面色很不好，看了她一眼道：“你害怕的话，你留在这里。我要去看看。”
说完，甩开沧粟的手，朝村庄跑去。
沧粟看看身后，又看了看前面的村庄，只得一咬牙，追了上去。
刚到村头，便见暗红色的血迹沿着村边的小路流了出来，凤天易加快了脚步跑进了村，沧粟望着那满地血迹，只觉得忍不住的颤抖。
她忍着强烈的惊恐，战战兢兢的跟着跑进去。
云飒正站在一堆尸体旁边查看着，而他旁边还有数人，也是闻到血腥味赶来的人。
“这魔教真是愈来愈猖狂，连屠村这样的事都干的出来。”一名少年看着那尸体中，还有几个孩子和婴儿，怒声道。
他身边的老者叹了口气：“何为魔教，就是不把生命当命的存在。”
“看这手段，应该是魔教的那位变态的杀戮者所为。”旁边一名中年男子道。
他身边的女子接口：“那让人闻风丧胆的变态杀戮者一入江湖，只怕又要无数人遭殃了。”
“可不是，八年前那杀戮者成名的时候，可是杀人无数，不管是朝廷、江湖之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看不顺眼的就杀，肆无忌惮。”一大汉看着尸体有些感慨道。
“阿弥陀佛！如此杀孽深重之人，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一灰袍僧人道。
几人在讨论的时候，凤天易和沧粟走了进来，只有几人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再次转向堆积在中间的尸体。
男扮女装的凤天易在看到其中一名老者和一名黑衣青年的时候，双眼一亮，悄然朝两人靠近。
看到中间一堆尸体，断臂残肢，支零破碎，尸体周边暗红的鲜血、肉块甚是恐怖，只瞟了一眼，便觉得胃里翻滚的厉害，冲到旁边便吐了起来。身子颤抖不已，一路上她也见过很多死人，她从一开始的害怕和不习惯到后来已经很平静了，云飒也杀过人，只是他杀人干净利落，从来未曾这般血腥恐怖过，也从来没有这般惨烈。
云飒这才看到沧粟和凤天易，看向已经跟同样做了改装的老者的青年汇合的凤天易一眼，那老者远远冲着云飒拱了拱手，云飒点点头示意，随后便走到沧粟身边，给她递上帕子，竟也不嫌弃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沧粟吐过，也不敢再去看那尸堆，远远的站着，依然觉得腿软。
云飒伸手扶了扶她。
“云哥，易天呢？”沧粟舒服了些，发现跟她一起进来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边。
云飒看向村口悄然离开的三人，道：“不用担心，他已经跟着他的人离开了。”
沧粟顺着云飒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易天’的身影，虽然对于他的不告而别有些失落，但他能找到他的家人，也为他开心，
“可还能走？”云飒问道。
沧粟尴尬的挠挠头：“云哥，我是不是太弱了。”
云飒垂眸看她，目光中满是温和与疼惜，犹豫了会，还是如以往一般，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想太多，已经很好了。”
云飒道：“走吧，我们先离开。”
沧粟抖着身体，哆嗦着道：“就...就这样走了吗？”
云飒叹气：“为兄也想让这些人入土为安，但现在我们不能动。”
云飒解释道：“这个村子，距离神医谷最近，村里有些也是神医谷中的亲人或后人，在这些亲属未来的时候，我们不能动，且不用多久，江湖联盟的人也只怕要到了，他们需要收集证据。”
沧粟跟着云飒往外走，两人刚来到村口，便见四五名身穿统一服饰的人挎着刀匆匆进了村。
云飒望着他们的背影，道：“联盟的人到了。”
沧粟回头望了望村子，‘易天’几人的身影已经消失，赶来的江湖众人，也都陆陆续续的离开，看着那已经干涸却鲜明的暗红色的血迹，沧粟深觉江湖的残酷，心底叹息，相比于这个乱世，自己身处的那个国家，确实很和平和安宁，
她看向前面的云飒的背影，那一直挺拔的身形，在夕阳的余晖下，竟显得有些孤寂，沧粟上前两步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侧了脸看向他。
云飒也偏过头来看向她，金红色的余晖给他化了妆成为黑黝黝大胡子的面容也染了一层暖色，他看见了她眸中无声的安慰以及那从未变过的信任和依赖。
抬眸望了望天色，西边残阳似火，红霞满天，这样的美景，却有着一股日落黄昏的沧桑和悲凉，可他忽然觉得，身边一直有这么一个人，不分不离，从日初到日暮，一天又一天，竟没那么孤寂了。
余晖脉脉，拉得两人并肩的影子好长好长，很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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