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人情味
1939年11月慕尼黑
冯·巴尔曼家的晚餐桌上，气氛有些凝重
侍者们毕恭毕敬地贴着墙站着，一言不发
长桌上照旧放着丰盛的餐食，可却只有前头的几个座位满着
冯·巴尔曼夫妇，海因茨，凯瑟琳
海伦娜的产期将近，因此最近的餐食都是直接送到她房里去的
因为凯瑟琳不像话的叛逃，一家人都没让威廉知道这个消息，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告诉了约阿希姆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刀叉相碰的声音，所有人都垂着头，违心地感受着这尴尬无比的气氛
海因茨默默地看了眼斜前方的凯瑟琳，却和冯·巴尔曼夫人对上了视线
他眼中一抹心疼和无奈，引得她悄悄叹了口气
冯·巴尔曼先生对自己妻儿的无声对话一无所知，即便当爷爷的喜悦令他最近几天都兴奋异常，面对自己女儿的颓势，他也不得不先强压下这份欣喜
他在思考，当初的那个决定
这不代表他如今就会同意卡特嫁给那个党卫军小子，曾经他看不起他，现在他照样认为他配不上他的掌上明珠
卡特明明和约亨是有感情的啊，他自认自己当初确实是拔苗助长了，可却没想到会把她逼成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
中将阁下是个值得敬佩的人，就算是古板严肃了些，也是个正直可靠的人，更不用说和自己妻子熟识已久的玛德琳了
千算万算，他都没想到这件事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卡特你休息得怎样”，他抬头看向她
“一切都好”，她微笑着看向他，眼中却少了几分神采
“那就好”
吃完饭后，海因茨带着凯瑟琳去了海伦娜那儿
“卡特”，大腹便便的海伦娜仰躺在床上，额前沁着细汗，“你回来了”
“嗯”，她亲昵地上前，小心地给了她一个拥抱，“我回来了”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和她纤细的身材相比是那么的突兀
“你还好吗”，海伦娜伸出一只手，一旁候着的女仆马上扶着她微微坐起了身
“没事了”，凯瑟琳的笑容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可别让我的事影响了你”
也许过段时间，一切就又好起来了呢
“不碍事的”，海伦娜看着她跪坐在自己床前的地毯上，揉了揉她搁在双臂上的脑袋
谁能想到，曾经那无忧无虑的冯·巴尔曼小姐，竟然有一天会身不由己了呢
“怀孕是什么感觉啊”，她睁着大大的眸子，痴痴地望着海伦娜恬静的面庞
身后的海因茨深了深眼眸，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
“很累”，她无奈地笑了笑，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如今她已经能感受到孩子有力的心跳声了，隆隆的，让她欣喜又心惊
要是说她不害怕，那一定是假的
当初她母亲生她的时候，可是糟了一整晚的罪，她又怎能逃开这一劫呢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预产期之后，她就不断在说服自己不要害怕，要平和地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
他将会是两个家族之幸，也会是她和海因茨之幸
既然他是颗福星，那么她又为什么要怕呢
她的家庭，她的朋友，一切能够帮助她的人，如今都簇拥在她身旁，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唯有经历了这□□上的痛苦，她才能迎来精神上的喜悦
况且她敢肯定，这不会是她和海因茨唯一的孩子
想着，她的嘴角带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把凯瑟琳看呆了
“我能摸一摸吗”，她鬼使神差地看着海伦娜的肚子
“当然”
小心地伸出手覆在她的肚子上，凯瑟琳的双眼在感受到胎儿心跳的那一刻猛地瞪大了
这就是生命，一个已经准备好来到这个世上的小生命
冯·巴尔曼家未来的继承人，她的小侄子
听着这擂鼓一样的心跳，他一定会是个健康的小子，一定是一出生就哇哇大哭吵得所有人都不安宁的臭小子
他会顺顺利利地长大，学识渊博，相貌出众，成为交际圈里最受人瞩目的小少爷
待他成年之后，他就会从他的父母手中接过家族的重担，迎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
不，也许他会忤逆他父母的安排，就像他那叛逆的姑姑一样，妄想着自己能娶一个普通人
这股流淌在冯·巴尔曼家血脉里的冲劲，谁也说不准
海伦娜腹中的心跳平稳规律，逐渐使凯瑟琳从幻想中苏醒过来
惊讶于自己竟然已经把这未出生的小子的一生都给规划完了，她仓促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可眼睛还是忍不住看着海伦娜的肚子
“夫人，到就寝时间了”，女仆小心地提醒着海伦娜
凯瑟琳惊讶地抬起头，忙不迭地站起身，就好像自己阻挠了什么伟大进程的仪式一样
她看着女仆们小心翼翼地为海伦娜擦洗身子，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如今全家上下都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冯·巴尔曼夫人已经请了三位经验丰富的产婆候在海伦娜的产房隔壁
若是半夜出了什么事，她们就会第一时间前来帮忙
看着女仆们重新给海伦娜盖上毛毯，海因茨跟着站起了身，“卡特，我们走吧”
可她还是恋恋不舍地看着缩在被窝里的海伦娜，内心突然空了空
与其回到自己那间空房间静静地瑟缩在一个角落，海伦娜这儿的人情味儿更浓
“我能在这儿陪着海伦娜吗”，她站住了脚，垂着眸子问道，“我睡沙发就好”
她没有看海因茨，生怕他又会果决地拒绝她
可他刚张口，就被海伦娜抢了先，“当然”
“你真的没关系吗”，海因茨紧张地看着妻子点了点头，于是没过多纠缠，“那你们都早点休息”
“好”，“嗯”
没过多久，女仆就为凯瑟琳在沙发上铺好了一床被子，而海伦娜则靠在床头读起了书
凯瑟琳原想等洗漱回来之后再和海伦娜说些姐妹间的体己话，却没想到等她回来之后她已经睡着了，于是就只能轻手轻脚地爬进被窝
深深地看了眼通往产婆们房间的门，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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