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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妹妹的童言


柱子后的小小身影探出了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正是刚刚沐浴完的舒茉。

        她眨巴着大眼睛,目光在衡京年的身上停留了良久,似乎对他很是警惕。

        “是茉儿吗?”衡京年微微挑眉,半蹲下身子,“我是你京年哥哥,还记得我吗?”

        舒茉咬着下唇,还是一脸的迷茫加害怕。

        衡京年侧过头,用问询地目光看向舒酒,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舒酒却没搭理他,只径直走到舒茉身旁,问道:“头发还没干怎么就乱跑?”

        舒茉仰起头,嘤咛一声,却没给出一个答案,依旧是个愣愣的木头小娃娃。

        舒酒似乎也没想要她的回答,只牵起她的小手,带她往厅堂中走去。

        此时已经到了午时,餐桌上已摆满了佳肴,只待主人落座,起筷享用了。

        舒茉依旧一言不发地低头吃饭,她食量很小,吃饭动作也很机械,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饭菜,就跳下桌飘飘然地往园中走去。

        其余的丫鬟老妈子也不敢打扰神神癫癫的小小姐,只远远跟在其身后,起个保护作用罢了。

        看舒茉走远,衡京年才开了口:“怎么回事?”

        “四岁那年烧了一晚,醒来后就这样了。”

        “哦不能治了吗?”

        “找过很多大夫,但是没用。”

        舒酒神情淡漠,似乎对小妹的遭遇并没有多么伤心。然而衡京年知道,她只是藏起来了。

        “我有个朋友,医术很不错。”衡京年用指节无声地叩着桌面,“他或许能帮茉儿瞧瞧。”

        舒酒本想开口拒绝,毕竟这些年舒府不知来了多少大夫,舒茉不知喝了多少汤药,最后的效果却都只是寥寥。可转念一想,舒酒还是道:“那有劳义弟了。”

        “姐姐不要说这种客气话。”衡京年的口吻有些责备,似乎又带着些撒娇撒痴的意味在里头,“我此次到来的目的,就是帮你分忧。”

        舒酒眼波一转:“我可没客气。你那位朋友最好有用,不然”

        衡京年笑了:“不用姐姐出手,我先痛揍他一顿。”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在草药堆中的某人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舒酒看似满意地一点头,可她心里却没抱多大的希望,只不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衡京年却如得了桩重大任务似的,将此事放在了心间,并且预备着一会吃完就去写信。

        一顿饭叫两人的闲聊占去了大半功夫,桌上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这让一旁做饭的老妈子心里很不得劲——她辛苦了大半天的成果,居然无一人能欣赏。

        果然,世间还是知音难求啊。

        老妈子才感叹完,这边两人便已经起了身,一餐饭就算吃完了。

        舒酒先回了屋中,去处理父亲留下的一些票据。而衡京年见日头正好,便准备去舒府的花园逛逛,顺便打算在凉亭里将信写完。

        他随意打发了一个仆役去寻纸笔,便独自一人沿着院中池塘散步。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衡京年心中生出了万般感慨。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原是看见了一座假山。骨节分明的手覆上假山,他记得这里,这是小时候常同舒酒厮闹的地方,两个小娃娃甚至能够在炎炎夏日里绕着假山跑上几十圈都不带喘。

        至今,他额头碎发下还藏着一块小疤,正是拜这座假山和舒酒所赐。

        具体的事因已经他已经忘记了,只模糊记得是自己说了什么,舒酒便生了气,然后将他狠狠一推,随着“哐”的一声,他的脑袋就和假山来了个亲密接触。

        痛自然是痛的,然而看到舒酒满脸担心,每日都提着甜食来探望自己时,衡京年又不禁要洋洋得意起来。

        还是挺值的。

        衡京年正在出神地忆往昔岁月,前方却倏忽传来一声尖叫:

        “小小姐担心脚下!”

        在这声尖叫之后,就传来了一声“噗通”巨响。

        衡京年慌忙迈开步子前去查看,只见种满荷花的池塘里浮着颗人头,正是舒茉!

        衡京年心头一惊,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太多,便纵身一跃,跳进了池塘中,一刻不停地朝池中心的舒茉游去。

        冬日的池水冰冷刺骨,饶是他年轻力壮也觉得寒气上涌,手脚也有了僵硬的迹象。

        好在他行动迅速,水性又好,很快就赶到了舒茉身边,他一把拽起舒茉的胳膊往岸边游去,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紧要关头人命最大!

        “快抱小小姐上去!”

        岸边的老妈子早已吓丢了魂,直到听见衡京年的吼声,这才回过神,涕泪横流地去拉舒茉。

        衡京年双臂用力将舒茉托举上去,将她稳稳送进老妈子怀中后才猛地借力上岸,带出一片水花。

        “哎哟!我的小姐哟!你可吓死老奴了!”老妈子紧张地抓着舒茉查看,“您要是有什么好歹,大小姐定要扒了我的皮!”

        而舒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竟是扭动身体挣脱了出来,神态之平静仿佛刚才落入水中的人根本不是她。而她的左手始终紧握着,好似藏了什么东西。

        衡京年此时已经脱下了浸湿的外衣,仅剩的单薄衣衫勾勒出他轮廓清晰的线条,让人不禁侧目。

        饶是老妈子也不能免俗。

        衡京年干咳一声,抬起胳膊,用外衣掩住了大半上身,才斥道:“呆愣什么,还不给小小姐换身衣服?”

        老妈子哦哦两声,赶忙去抓舒茉的手,攥着她往东厢房走。

        衡京年跟在二人身后,盯着老妈子的背影撇了撇嘴:实在不得人心。

        过了一会,舒茉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而那条小青蛇也重新缠回了她的胳膊上,此时的她正坐在屋外的凉亭里放空自己,两条短腿来回晃悠着。

        衡京年也披了件厚实的新氅,坐在她身边。他的手中还捏着纸笔——是方才下人送来了。

        “茉儿,真不记得我了?”

        舒茉直视前方,连个余光都不赏他。

        衡京年笑了,这还是个小刺头,不过没关系,他最不怕的就是刺头。

        “你手里攥着的是什么?”衡京年指了指她一直握着的左手。

        这句话很有效果。舒茉得意洋洋地伸出手,然后将拳头露出了一个小缝,随即又飞快地合上了。

        幸而衡京年目光如电,还是看见了。

        是一只水蜘蛛。

        “你跳下去就为了抓这个?”衡京年觉得自己难以理解这个小姑娘的想法。

        舒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将捏着水蜘蛛送到了小青蛇旁边,一直懒洋洋的小青蛇仿佛受到了召唤,忽然张开了嘴,一口将水蜘蛛吞进了腹中。

        舒茉似乎很高兴,她摸了摸小青蛇的脑袋,又自娱自乐地晃了起来。

        衡京年拾过一旁纸笔,随意写了几句寒暄,便开始描述舒茉的症状。

        “疯疯癫癫举止异常”

        然而还没写下几个字,舒茉忽然皱眉怂鼻,朝他做了个凶恶的鬼脸,还抬起胳膊将小青蛇凑到了他的面前。

        只见小青蛇蛇口大张,血红的蛇信威慑般上下抖动,蛇身也高高拱起,似乎下一秒就会咬上衡京年的脖颈。

        然而衡京年迅捷出手,竟是一瞬便捏住了小青蛇的七寸,将它倒吊着提了起来。小青蛇被拿捏住要害,顿时没了气焰,只恹恹地垂着身子,活像根绿色的绳子。

        舒茉却急了:“不要不要欺负它。”

        衡京年看了她一眼,却将小青蛇提得更高:“下次还这么吓人吗?”

        “”

        舒茉伸着双臂想要去够小青蛇,却怎么也够不着,情急之下居然攥起拳头开始捶打衡京年的小腿。

        衡京年失笑,无奈将小青蛇放到了舒茉肩头。

        心爱的小青蛇失而复得,这让舒茉瞬间忘记了不快,她将小青蛇藏进袖口,转而主动和衡京年讲起了话。

        “你不怕?”

        衡京年点点头,故意逗她:“我什么都不怕。”

        舒茉的眼中略略透出了一丝光彩,她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不怕小青蛇的人。平日的丫鬟老妈子也就罢了,看见蛇都恨不得跑得远远的;就连最厉害、最大胆的姐姐,也不敢摸她的小青蛇。

        可是眼前这个大哥哥居然这样厉害

        舒茉忽然觉得自己遇到了知己。虽然她不知道“知己”为何物,但大概也许可能,就是眼前这个大哥哥吧!

        对于“知己”,她是更活泼、更愿意表现的。

        “大哥哥,你认识姐姐吗?”

        衡京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归为知己一类,他摸不清舒茉的路数,只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一点疯疯癫癫的潜质。不过没关系,她是舒酒的妹妹,再疯他也奉陪到底。

        “是的,哥哥认识你姐姐。”

        “我认识姐姐好多好多年了,你呢?”

        “我比你认识得还要久。”

        此话一出,舒茉对他的敬佩之情又多了几分。但在关于姐姐的这个话题上,她不想服输。

        “可我、我比你了解姐姐。”

        “哦?怎么说?”

        衡京年忽然来了兴趣。

        “姐姐很厉害的。”

        “嗯,我也觉得。”

        “可是她会偷偷哭。”

        舒茉一扬下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点笑意,那是一种得意、自豪的笑。

        衡京年一挑眉头,没料到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毕竟舒酒对外一向冷而硬,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激怒她,也没有什么事可以伤害她,就连舒竹君的死,也只让她看起来憔悴了几分。

        她仿佛剔除了大部分的喜怒哀乐,只留下一颗比多数男子还要刚毅的内心。

        哦原来她也会哭的。

        衡京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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