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熟悉
楚云逸这人，表面上看着好像是个风流公子，内里却也是个狠角色，他出手甚至比萧择叙更狠。
不过几个呼吸，那十多个壮丁全被他打翻在地，楚云逸面上笑的如沐春风，眼神却是极冷：“今日爷爷心情好，就不要你们性命了，识相的，赶紧滚。”
待那些人连滚带爬的逃走，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楚云逸走到面前，温枢芫才行礼道谢：“多谢皇兄出手相救。”
楚云逸摇着扇子，端的是一副浪荡公子哥的作态，丝毫看不出刚刚神色冷凝出手狠厉的模样，他斜眼瞅了一眼萧择叙：“你该谢他，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出手。”他一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
温枢芫将目光转移到萧择叙身上，正要行礼，却听对方淡声道：“世子不必谢我，举手之劳罢了，若是世子非要谢我，不如以后出门时多带几个侍卫。”
他的嗓音有些凉，让温枢芫的动作生生顿在半空，十指收紧，脸上也变得更加苍白：是觉得他，给他添麻烦了吗？
楚云逸看气氛有些僵硬，张开折扇挡着脸：“小堂弟不用在意，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过，堂弟今日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温枢芫摇摇头，垂下眼帘，在心底苦笑了一下，缓缓将没行完的礼行下去：“皇兄与大人在此出现，想必是有要事要做，梓裕就不多做打扰了，告辞。”
楚云逸笑着应了，看着小堂弟转身离开，这才看向身旁神色不虞的萧择叙，奇道：“我这个小堂弟究竟是何处惹到你了，我也没见你对别人是这个态度啊？”
萧择叙皱了皱眉，没说话。他也不知为何，只要遇上这个小世子，他心里就有些说不清的躁郁之气，却无处发泄。
楚云逸若有所思地盯着温枢芫离开的方向：“说起来我这个小堂弟倒是个命苦的。出生时便有薄命之相，朝中天师说他活不过十岁，必须将他送到济安才能度过这一劫，那时候朝中也没多少人相信这灵异志怪一事，故而无人放在心上，结果我那小堂弟五岁时不小心丢了，找回来时意识已经不清醒了，人虽然救回来了，但是却患上了哑症，我那姑母这才当了真，匆匆将他送去济安，果真是好了许多。”
萧择叙蹙眉：“哑症？”
楚云逸点头：“是啊，就是哑症，姑母遍访名医，依旧没有任何效果。于是姑母便顺着那位天师的意将我那小堂弟送走了，现在看来，送去济安当真是个好选择。”
萧择叙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的猜测，却是没敢再想下去。
楚云逸不在说这些，眼中又有了几分兴致：“走走走，惜朝楼近在眼前，总不能一直在外面站着。”
萧择叙冷眼看着那衣香鬓影之地，眼中有几分不耐，仍是没说什么，跟着楚云逸进去了。
转进茶楼，温枢芫控制不住的转身看向那人，可那处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一切都好像是他的一场梦。
跟在身后的君遇看他神色不好，轻声开口：“大人，你没事吧？”
温枢芫摇摇头：“无事，走吧。”罢了，往后，就当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不该有旁的想法的。
萧择叙一脸冷漠的看着对面一直与身边的女子调笑的楚云逸，眼不见为净的转开目光。
楚云逸看他没什么兴致，把身边的莺莺燕燕撵走，撑在桌上，凑近萧择叙：“朝贡在即，悭臾那边的车马已经在路上了，听说这次悭臾王打算将他的小女儿嫁到京师。”
萧择叙似笑非笑地看他：“同我说这个做什么，难道该担心的不是你吗？悭臾公主再如何，总是要寻个王公贵族嫁的。”
楚云逸挑眉：“这可说不准，据说这个小公主可是早就心有所属，只是不知道是哪里人。”
萧择叙垂眸：上一世，这位小公主在京师倒是闹了不少笑话，只是从未说过要嫁给哪个人，这一世，总该不会有太大的偏差的。
楚云逸一脸好奇：“说起来，这位公主从来没有来过京师，为什么会心悦京师男子。”
萧择叙斜睨他一眼：“与其关心这些，不如关心关心，你此番回京师，陛下又要给你寻多少官家小姐。”
楚云逸不自然的笑了笑，坐回去：“这个嘛，不重要，反正现如今父皇那边应该是没有我回京的消息的。”
萧择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今日估计就要知道了，你在大街上为世子出头那一幕，只怕被不少人瞧见了。”
楚云逸的脸一下子垮了：“那怎么办？要不我还是趁夜跑吧。”
萧择叙递给他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端起面前的茶盏送到唇边浅浅饮了一口，不说话。
楚云逸郁闷的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你还真不够意思。”
萧择叙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不经意道：“若我没记错，安王如今已经二十有一，却还未娶妻。”
楚云逸眼睛一亮，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安王都没娶妻，他作为皇弟，自然不能抢在皇兄前面，若是父皇非要给自己选妻子，肯定得先给安王选妻，但是以安王对那小堂弟的心思看来，必然不会答应，只要他不松口，那自己不就又能玩几年了。
这般想着，楚云逸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翌日，陛下便对朝臣宣布了半月后朝贡一事，吩咐礼部安排朝贡相关事宜。
萧择叙到青鸾殿时，楚云启正在和温枢芫对弈。
听见通传，楚云启笑道：“快请太傅进来，梓裕棋艺精湛，孤总是被压着，心中十分郁闷，太傅来了刚好替孤对回去。”
温枢芫淡淡笑了笑：“皇兄过谦了，臣弟棋艺也并非极好的。”
萧择叙得了准话，走进内间，还未行礼，便被楚云启强行按到温枢芫对面：“太傅快给孤瞧瞧，这一局可还有赢面？”
萧择叙垂眸，之间黑子一大半都在白子的包围之中，白子杀伐凌冽，黑子已经是苟延残喘。
倒是不曾想到，这位小世子看着弱不禁风，棋风竟然这般凌厉。
只攻不守，或者说，以攻代守，也不怪楚云启对不过。
温枢芫抿着唇，抬眼看他：“太傅可是有想法了？”
萧择叙没有明说，只是道：“臣姑且一试。”说着，执子落盘，原本必败之相的黑子却是瞬间活了过来，饶是楚云启棋艺不精，仍旧看出来了，“不愧是太傅，这下该是堂弟头疼了。”
温枢芫早已料到萧择叙能够救活黑子，也不算意外，却未想竟是这般，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以攻代守，杀伐果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却逼着他必须守。
可是，他不想退，若是一直退，倒显得他好似怕了，因此，他选择迎面而上，你逼我守，我便守，只是逼我的代价，也需你自己付。
萧择叙眸中有些意外闪过，心中却是升起一分遇上对手的兴奋，从他棋艺胜过温相开始，便再难逢敌手，这个小世子，走的每一步都与他预想的不同，极好的对手，上一世能屡次输在他手中，也不算自己亏了。
两个人都是许久未逢敌手，一局棋下的波云诡谲，两不相让，酣畅淋漓。
以至于外面天色已经暗了，这局棋还未分出胜负，直到徐姜元进来提醒楚云启该用晚膳了，二人才意犹未尽的停手。
萧择叙笑道：“若有机会，定要与世子将这残局走完。”
温枢芫看着他的笑，也不由得弯了弯唇：“若是有时间，定是要向大人讨教一番的。”
二人对视，微微怔了一下，不自然的移开视线，萧择叙缓缓皱眉，不知为何，一对上那双眸子，那股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情愫又袭上心头，叫他不能克制。
温枢芫移开目光，心跳骤然失速，耳根蔓延上一抹淡粉。这还是他，头一次这般对他。
楚云启将二人留在青鸾殿用了晚膳才遣人送他们出宫。
萧择叙与温枢芫在宫门口道别，两辆马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萧择叙坐在马车里，手中捏着一块暖玉，轻轻地摩挲：哑症么，倒是有些巧了。
“咦，这儿怎么还有个小孩子，淮瑜你快过来瞧瞧。”年少的楚云逸手中捏着一柄□□，蹲在井口，看着底下蜷缩成一团的小身影，招呼跟在萧泊予身后的萧择叙。
萧择叙跟父亲报备了一声，折身过来，与他一起蹲在井口：“还真是，这小孩是寨子里的还是被抢来的？”
楚云逸故作老成的摸着下巴：“瞧着不大像是寨子里的，衣裳料子倒像是宫里的。”
萧择叙啧了一声：“麻烦，宫里的怎么会跑这来，你下去把他捞上来看看。”
楚云逸一脸嫌弃：“我不去，你去，这下面这么脏，我可不想把身上弄脏了。”
萧择叙白了他一眼：“他可是你发现的。”
“那又怎样？”楚云逸一脸理所当然，“我是皇子，我现在命令你，下去把他捞上来。”
萧择叙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跳下去，还没来得及去抱那个小屁孩，小孩就自己醒了，看见他吓了一跳，眼里满是惊恐，慌乱的后退。
萧择叙看着小孩灰扑扑的脸上挂着泪珠，额头上还有血迹，心里有点闷闷的，这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那些人做了什么。
这么想着，他蹲在小孩面前，头一回放柔了声音：“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的，你愿不愿意跟我出去？”
小孩不说话，还是一脸戒备的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遮不住胳膊上青紫的指痕。
萧择叙心头有些难言的怒气：这群畜生，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们了。他对小孩说话的语气更加柔和：“你看，我身上这是军服，连云寨的人都被抓了，我是来救你的。”
小孩看着他朝自己伸出的手，白净修长，眼神温柔极了，身上的铁甲反射着冷光，好像是天神一般，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少年的掌心，被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收手，就被少年仅仅握住。
小孩心想：他一定是神派来救他的，不然怎么会，身上带着光。
那么耀眼的，那么庄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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