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关于我发脾气
我最后把这两人谁都没能说服。
我跟伊莎贝尔解释，伊莎贝尔一脸心痛，仿佛我误入歧途；我跟利威尔辩解，利威尔一脸恨铁不成钢，就好像我知迷不途返。
我一个头两个大，看着两张神态不一但本质一样的脸，只感觉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头大的我想要出门，在再次成为社畜和被当成吸毒人员之间，我果断选择前者。我还没忘即将迎来的一大堆工作，是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格外惦念工作。
但是利威尔把我揪住了。但我若是真的铁了心的想跑，利威尔根本拦不住我。于是我反手抓住他的手，准备凭蛮力掰开。
然后，我就感觉有个东西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腰。我低头一看，伊莎贝尔死死抱着我，正抬着头，露出一张要哭不哭的小脸对着我。
那一瞬间，我只感觉有个法师站在我对面，冲我亮出魔杖，大喊了一声：“除你武器！”
我缴械投降，乖乖被利威尔提溜回了屋里。
利威尔还是坚持要住在一起。他和伊莎贝尔站在沙发一边，讨论着到底是他搬过来还是我们搬过去。利威尔的意思是我们搬到他那里去，但是伊莎贝尔想要继续住在这里。虽说是两人各执一词的讨论，但就伊莎贝尔那小胆子，利威尔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根本就不敢反驳。
我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看着两人说话。这事我打心底里就不想参与，最后反正最后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不会舒坦。
不过伊莎贝尔，你可真行啊。利威尔这人的尿性咱们可都清楚，为了给我戒毒你居然真想和他一起生活，我是该夸你还是骂你呢？
伊莎贝尔不敢反驳利威尔，于是她视图找个能反驳的来。她转过头，看着我问：“雷伊，你的意见呢？”她边说边疯狂冲我打眼色，示意我赞同她的观点。
……不，你们俩谁的观点我都不想赞同。
我嚼着我那可怜的一早上都没吃完的三明治，只觉得自己被扯进了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里。我正准备再次坚决反驳两人的观点，但是突然，我心生一计。
既然这俩的目的是看着我帮我戒毒，那一个人就完全够了啊，我完全可以建议我和利威尔住在一起，然后伊莎贝尔单独住啊！这样一来，最能制约我的伊莎贝尔不在跟前，难不成利威尔能看住我？
“我觉得我可以和娃娃脸一起住啊。”我十分诚恳地建议道，“如果我真的有了毒瘾，小山雀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吧？你要不就一个人乖乖待着吧。”
两个人一起愣住了。伊莎贝尔马上肉眼可见地委屈起来，但还没等她反驳，利威尔就先开口了。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啊？”我有点惊讶，我本来以为他一定会答应，“如果只有咱们两个住的话，会清净很多，你不是不喜欢嘈杂吗？而且两个人的话，卫生也比较好保持。”
利威尔看了我一眼，嘲讽道：“这小鬼也就老鼠大点，她能闹出多少事来？或者说，你这个家长不打算看好你家小孩，让她讲卫生？”
伊莎贝尔想对他的说辞抗议，但是利威尔一眼扫过去，她马上不吭声了。
“还有，”他又转回来看我，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有点嘲讽意味的表情，说道，“你想和我——一个男人住在一起，你是对我太有自信还是对你自己太有自信？”
……如果刚才没有发生过类似这样的对话，我一定会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当然是对我，难不成就你这点能耐还想强上我不成？但是鉴于之前，我刚刚才问过他一个成人问题，他现在再摆出这副样子，我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初哥，他在找回面子。
伊莎贝尔虽然是个小孩，但她是个生在地下街、差点被卖到娼馆里去的小孩。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现在站在一边听着利威尔说话，一脸尴尬。
我看了利威尔一眼。我当然知道伊莎贝尔对这些事不陌生，但是不陌生不代表我就想让她知道。伊莎贝尔之前差点进娼馆的经历虽然在我的刻意宠溺下没造成太大影响，但是我还是在她面前尽量不谈及这些事。
我对利威尔有点不满，于是我冲伊莎贝尔招了招手，想再把伊莎贝尔的耳朵捂上，刺利威尔几句。
但是伊莎贝尔没过来，她冲我翻了一个大白眼，然后对我说：“我赞同利威尔老大。雷伊，我不要和你分开。”
然后我的这个建议就这么被轻轻揭过了。
我终于啃完了那半个三明治，现在擦着嘴上的渣子，心中郁闷不堪。看这架势似乎势必我们三个要住在一起，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想了想，最后开口道：“娃娃脸你住过来吧。”
两人停下谈论，一起看过来。
“你看，娃娃脸你本来就是来帮我的，我们住到你家去，有点不合适对吧？”我说道，“如果你住过来，我们既不会把你家弄得一团乱，你如果在这里待烦了，也能随时回你家去。”
“对，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伊莎贝尔在一边光速点头。
我没搭理她，看着利威尔。我选这个，一是因为我刚才解释的那些，二是我笃定利威尔不会在这里长待，最多一两天，他就绝对会减少来这里的次数。
利威尔那狗脾气我太了解了，吹毛求疵还事多。让他在我这里下榻，就跟让他住在垃圾场没区别。赶走了他，再把伊莎贝尔尽量糊弄糊弄，事情不就完美解决了吗？
利威尔并不答应。他抱着双臂环顾四周，就差把嫌弃写在脸上了。我觉得他站在这里都是在嫌弃我们的地板弄脏了他的鞋底。
“我们马上就开始遵照您的指示打扫卫生！”我一看他这副样子，赶紧站起来信誓旦旦地保证。
利威尔微微眯起眼睛。他深深看了我们两个一眼，尤其是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这可是你说的。”
。。。。。。
“雷伊，”伊莎贝尔抱着比她还高的笤帚，吭哧吭哧奋力扫地，一边扫一边对我小声说：“我现在觉得，我们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跟在她身后，拎着一桶水和一个抹布头做成的拖把，吭哧吭哧奋力拖地。听见她这么说，我一脸沉痛地回答道：“我也这么觉得。”
我现在对利威尔的恶感已经达到了一个历史新高，拜利威尔所赐，我现在对打扫卫生这种事也达到了恶感新高。
“现在是几点了？我觉得应该已经中午了。”伊莎贝尔气喘吁吁地问。
“何止中午，现在起码是下午。”我停下来拄着拖把棍，把下巴搭在手上，有气无力地说，“我的天，咱们居然在这么一个屁大点的小房子里从早上干到下午！”
伊莎贝尔也停了下来，她把笤帚靠着墙放好，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现在觉得我的地板比床都干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喂，你们两个，都干完了没有？”利威尔从一边走过来。
我现在看到他就仿佛包身工看见了周扒皮。伊莎贝尔显然也和我一个想法，她一个激灵从地上飞速爬起来，在利威尔面前立正站好，大声说：“完了利威尔老大！我们打扫完了！”
利威尔现在全副武装。他脸上蒙着防尘的面巾，身上穿着围裙，手上还戴了手套，就差脚上套俩脚套了。我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马上心中默默震撼。
这货刚才像个蜘蛛人一样吊在房梁上擦窗户，居然连身上的围裙都没蹭脏！
利威尔，不愧是你。
利威尔蒙着脸，只露出那双吓人的死鱼眼。他瞪着他的死鱼眼，把我们打扫的地板从头到尾检查一边，那模样就好像鉴宝大师拿到了史前文物。接着，他抬起头看向我，眼中露出渗人的神色：“雷伊，为什么你拖地跟没拖一样？”
我一直认为，我是个脾气不错的人。从小在家中我就要学会讨好包容我的母亲，离家后我又学会了哄别的女人，之后进了对魔一课和各种恶魔猎人打交道，什么样的稀奇古怪的性子没见过。这么多年下来，我一直以为我已经达到了海纳百川的境界。
想一想吧，我辛辛苦苦带伊莎贝尔这熊孩子，我凶过她吗？面对利威尔这事逼上司，我撂担子不干过吗？法兰冲我下毒手，我冲他发过脾气吗？
但是在这一刻，我恍然意识到，并不是我脾气好，只是我还没遇见那个能让我脾气不好起来的人而已。
我把拖把一下子甩在地上，发出老大一声响动。伊莎贝尔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利威尔，尽量平稳着声线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利威尔丝毫不为所动。他的眉毛深深皱起，一双死鱼眼平静无波，整个上半张脸就是一大写的嫌恶。“难道没人教过你，地板要顺着纹理拖吗？”他沉声说道。
我看着他，想跟他拼命的心都有了。
“我第一遍拖完的时候，你说地板缝里有泥，我认了；第二遍拖完的时候，你说桶里的水要及时更换，不然污水会弄脏拖过的地板，我忍了；然后现在——”我没有照镜子，但我知道我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狰狞，“你告诉我，地板还要顺着纹理拖？！你看我不爽就给我直说！”
是的没错，这已经是我拖的第三遍地了。不止是地，桌子、凳子、餐盘、柜子、床单等等等等，但凡是我干过的活，统统都被利威尔打回去返工过。
我敢说，伊莎贝尔都没有我返工的次数多！
“我倒想问问你，雷伊，”利威尔嘲讽地说，“你知道吗，你简直就像一个没干过活的婴儿——有手跟没手一样的残废——脑袋空空的蠢货——”
“我的确看你不爽，”他看着我，眼中也不由得冒出一点火气，“也许大粪都不会像你这样碍眼——它们至少一遍就能被打扫干净，不像你，只会把事情越干越糟！”
我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看着利威尔，开始疯狂在脑子里找理由美化他，好给我一个不当场和他动起手来的理由。瞧瞧他那张漂亮的脸，你难道不喜欢漂亮的人吗，斯特莱耶？再看看他的身高，多么娇小，虽然肌肉很发达，但是这不妨碍我们把他看做一个女性啊！想想看吧，斯特莱耶，一个身量娇小容貌绮丽的女性，正在叉腰跟你抱怨你地没拖干净……
对不起，我还是忍不了。就是玛奇玛小姐都没这么事逼过！
我一把把身上的围裙扯下来，团成团扔在地上。我指着地板，皮笑肉不笑地对利威尔说：“感到荣幸吧白痴，你该把我的拖过的地板供起来，这他妈真是我第一次拖过三遍的地——”
然后我头也不回，咚咚咚走到沙发边上，整个人甩到了沙发上，还在上面滚了几圈。
那两个货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吧，反正我是打死都不要继续看着利威尔那张死人脸打扫了！
我的身后一片寂静。我没理，不光在沙发上打滚，还把头埋到了沙发缝隙里。我打定主意，要是利威尔真的过来揪我起来，我就用武力告诉他我今天就和这沙发长在一起了。
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压低的笑声。
我抬起头，看见伊莎贝尔正捂着嘴，嘿嘿嘿笑个没完，而利威尔，他背对着我，但是莫名感觉他现在心情很不错。
在我不爽的时候这两个货高兴得不行，虽然不知道他俩在那乐呵个什么劲，但这不妨碍我觉得更加不爽了。
“你们乐什么？”我黑着脸问。
“没有没有，”伊莎贝尔冲我摆摆手，她一边笑一边对我说，“就是觉得有点好玩……头一次看见雷伊发这么大脾气，就……”
我无语了，我真的无语了，我发脾气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我不准备搭理他们两个了，又把脑袋埋回了沙发里。
“而且雷伊你居然不怎么会打扫卫生，明明平时看起来好像什么都能搞定的样子……”伊莎贝尔还在说，话里还有笑音。
“还有立体机动装置。”利威尔居然在一边也接话了。
“啊对，原来雷伊也有这么多不会的东西啊！”伊莎贝尔感叹了一句，然后又笑起来，“被说了以后居然还像小孩一样发起脾气来了，然后还在沙发上滚来滚去……雷伊，你好可爱。”
我：“……”
我猛然间回想起了从前。在我还不那么了解怎么哄女人开心时，每当我笨手笨脚地讨好她们，那些莺莺燕燕就会掩着嘴娇笑起来，眼中似嗔似笑。
“您真可爱。”她们会这样笑着说。
我整个人在沙发上滩成一条，心中默然无语。难不成，这就是女性的共性吗？
。。。。。。
我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再醒来时，房间里一片安静。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一抬头，就看见利威尔正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他正捧着一本书在看，时不时翻一页。
我环顾四周，瞬间就被亮瞎了狗眼。难以置信，这么一间小房子竟然还能有这么干净的一天。
睡了一觉后，我已经不生气了。我在沙发上做好，问利威尔：“小山雀呢？”
利威尔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她去买点吃的。”
我点点头。接着，我挠了挠头，问利威尔：“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利威尔把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到了我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好像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你醒了也是添乱。”他说道。很难得，他这句话居然没带什么嘲讽意味。
没叫醒是好事，我乐得清闲。虽然有点对不起伊莎贝尔，小小年纪就承担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但是一想到这些个破事本来就是他们俩搞出来的，我就心安理得了。
我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去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但是利威尔在我身后叫住了我。
“雷伊。”他开口道。
我回头去看他。
他的手指在书页上摩挲，片刻后，他抬起眼看过来。那双绀青色的眼睛在窗外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显得颜色很多变，一会变成青蓝色，一会变成墨蓝色。
“我很抱歉，雷伊。”他似乎每个字都在斟酌着吐出来，整张脸看起来平静又郑重，“法兰是我的人，你也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法兰伤害了你，你又一个人把这件事摆平。这是我的失职。”
“对不起，雷伊。因为我的疏忽，你受到了伤害。”
我眨了一下眼睛，不由得笑了一下，对他说道：“如果你非要这么扯关系，那么一开始法兰还是通过我进入你的视线的。之前法兰也想害你，这么一算，我也对不起你。”
利威尔在我身后没有说话。我进了卧室，准备关门时，我听见身后他说：“谢谢你，雷伊。”
我轻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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