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关于我老婆是条颓狗这件事 > 第18章 关于我害怕

第18章 关于我害怕


我的烟草还是被利威尔没收了。

        虽然我拼命抗议,疯狂耍死狗,就差在地上打滚了,但是利威尔还是坚定地收走了我的烟,连我已经卷好的那几根都没给我剩下。

        我几乎吐血。真的,除了玛奇玛小姐,就没人再这么管过我。

        最后,在我的据理力争下,利威尔勉强同意我每天只能在他的监督下抽烟,抽多少还得由他说了算。我就没见过像他这么爱管闲事的人。不过这种事我肯定是不会让它发生的,毕竟,难不成利威尔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我不成?

        回去的路上,我问利威尔:“刘海死了吗?”

        利威尔皱起眉,他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以后别这么叫他。”

        他一直以为小山雀刘海娃娃脸是昵称,现在法兰被他踢了,他就不想我再那么叫了。

        “行吧,法兰。”我说。

        这个人之后应该也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叫了就叫了吧。

        利威尔沉默了一下,说道:“命好的话,应该没死。”

        他这么一说我就大概懂了。他没杀法兰,但是法兰的下场也不会好。

        对于他对法兰的处理,我难以评价。因为我很清楚,有时候活着并不是一种恩赐,尤其是在这地下街失去了自己的势力后。

        法兰之后究竟会如何,我也懒得去想了。他的确很聪明,但是总会不合时宜地心软犯蠢。对于这样的人,思及他身边还有那两个兰古商会的走狗,我已经八成能猜到如果他活下来的日子了。

        回到了房子里,我还没准备开门,门就自动打开,伊莎贝尔从里面一头拱出来。我正准备说点什么,她就看着我,渐渐红了眼眶。

        然后,她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我瞬间全身僵直,一动都不敢动。我想伸手去扶她的肩膀,但是手还没碰到她我就自己缩了回去。

        安抚利威尔我能游刃有余,但是面对这个满是眼泪的小女孩,我手足无措。

        我恐惧女性的眼泪。我看着伊莎贝尔埋在我肚子上的毛毛头,感觉到布料逐渐濡湿紧贴着皮肤,我只觉得心乱如麻。

        伊莎贝尔总共在我面前哭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我把她从兰古商会那里救出来时,她那时已经半昏迷,见到我来了掉了几滴眼泪,就彻底昏死过去了。万幸她那时不省人事,若是她一直醒着哭个没完,我真不知我该如何是好。

        我没法去同情她本人,可是我却为她的眼泪心碎,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她现在还在哭,那一小片湿润的布料就像裹在我心上,沉甸甸湿漉漉,拽着我往下坠。

        这又是我的错,我让她痛苦了,让她哭泣了。我感觉我像台年久失修的机器,浑身一动所有零件都在嘎吱作响,我僵硬地弯下腰,把伊莎贝尔抱进怀里。伊莎贝尔瘦瘦小小的身躯依偎在我怀里,她伏在我肩头轻声抽泣。

        我感觉我恍惚又回到了少时。我学会的第一个讨好别人的动作就是拥抱,我时常拥抱我的母亲。在我很小时我就长得比母亲还要高了,每当她以泪洗面号啕痛哭时,我就去尽量拥抱她。她在我的怀中也是那样瘦小,瘦小而尖刻,她扇我的耳光撕扯我的头发踢我的小腹,不安地用尖锐的东西砸我的后背。我已经竭尽了我全部的柔软卑微,可是还是换不来她在我怀中片刻的安宁,换不来她止住泪水破涕为笑。

        我的温柔,我的拥抱统统不值一提,我抚慰不了母亲的伤痛,我擦拭不去母亲的泪水。我是个无能的蠢货,既不能分担她的烦忧,还会让她在虐打我时更加歇斯底里。母亲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在责骂我的无能为力和不知廉耻,每当看到母亲痛苦,愧疚几乎将我逼疯。

        所以这是我的错吧,我想。或许就是我让她痛苦,让她哭泣。若是我能抚慰她,让她哪怕拥有片刻的欢愉,她也不至于一直沉湎在无尽的泪水中。若是我不是个这样无能的蠢货,想必她那美丽的脸上就能对我露出微笑,她就也能回报给我一个温情的拥抱。

        我合该讨好她,合该承受她施加给我的所有。因为我的无能让她痛苦,所以我理应弥补我的过错。若是我的讨好能让她欢心,能让她对我施以怜悯,这便算是弥补了过错,或许我也不会再为愧疚所扰。

        在母亲面前,我的万般讨好皆为无用,我的所有感情都是无能为力。我自责,我愧疚,我的感情和与感情有关的一切都一文不值,它不仅一文不值,还会给他人带来痛苦。

        我对女性有本能的怜惜,我不得不承认它受到了我童年中母亲的影响。我受不了女性在我面前落泪,可能也是那泪水折射出了我面对母亲时的挫败无能,折射出了我的过错和为这过错产生的愧疚。

        “小山雀,别哭了。”我一下一下拍着伊莎贝尔的后背,轻声说,“乖,小山雀,别再哭了。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哭,对不起,对不起。所以别再哭了。”

        伊莎贝尔还在小声呜咽。我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面对伊莎贝尔,我不能给她昂贵的首饰,信用卡,给她开香槟塔,也不能为她处理脏活,更不能和她上床。我没有安抚一个小姑娘的经验。说来可笑,面对眼泪我唯一报以真心的母亲,却是我唯一失败的案例。

        我六神无主地下意识去看利威尔。利威尔站在我身后,他本来看着伊莎贝尔冲我哭哭啼啼,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抱臂在一边看着。和我对视了个正着后,他一下愣住了。

        然后他皱着眉走上前,把伊莎贝尔从我怀里提溜了出来。

        “行了,别哭了小鬼。”他把伊莎贝尔拎到了一边,皱眉看着她一塌糊涂的小脸,语气粗鲁地说:“没看见你家大人一脸快便秘的样子吗,你一掉眼泪她就好像在憋屎。”

        伊莎贝尔一下子抽噎住了,她呆呆地看了看利威尔和我,还打了一个哭嗝。

        利威尔背对着伊莎贝尔把她挡住,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赶紧带着她回去。”他对我说道,“蹲在这吹冷风很有意思?”

        伊莎贝尔听见这话,赶紧把鼻涕眼泪一抹,小跑到我前面来。

        “雷伊,我们快回去吧。”她搀扶着我,小声说道。

        我低头看着她,她的眼泪已经止住了,但是脸上泪痕未干。我感觉我的心颤了颤,只能顺从地顺着她牵我的那只手,跟着她往屋里走。

        进门前,我回头去看,利威尔还站在门外,继续用那种复杂的奇怪眼神看着我。

        我关上了门。

        我为了法兰的事情忙活了一天尚且不觉得疲惫,但是伊莎贝尔的眼泪却好像抽干了我的所有力气。我坐到沙发上,对伊莎贝尔招了招手示意她到我身边来。

        我想给她擦擦脸,免得她顶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在我面前晃荡,看得我心焦。

        但是伊莎贝尔没理我。她倒腾着小短腿蹬蹬蹬跑进厨房,然后端出一大锅土豆浓汤。

        真是久违的土豆浓汤,我都忘了她上次做这玩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看着那一大锅汤,问伊莎贝尔:“今天是什么日子?值得你亲自洗手作羹汤了?”

        伊莎贝尔小心翼翼把锅放到桌子上。被我这么一侃,她似乎难过的情绪少了一点,她不满地噘了噘嘴,跟我说:“这个就是专门给你做的。”

        我奇怪地看了一眼伊莎贝尔。小丫头见我看过来,眼珠子有点心虚地瞟了一下别处,但是马上有咕噜咕噜转回来,理直气壮瞪大了和我对视。

        ……这小孩又怎么了?

        我走到桌边坐下,伊莎贝尔赶紧走过来,给我盛了一碗。好家伙,我看着她,只感觉更加狐疑了,就是我刚救她的那会她都没对我这么殷切过,今天到底吹的是什么风?

        要不是觉得这家伙不会在这种时候开恶劣的玩笑,我真怀疑她在我的碗里下了巴豆。

        我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娃娃脸做的?”我放下碗,问伊莎贝尔。我想我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你怎么知道?”伊莎贝尔有点吃惊,“是我和利威尔一起做的,我帮忙切了菜。”

        这一尝就能尝出来,你们两个厨艺差太多了。我转了转碗,觉得事情更加不对了,光伊莎贝尔一个我还能解释成这小孩突逢变故,又知道我辛苦一天体谅我的;但是利威尔,我真想不通他怎么会专门跑来给我做饭?平时我跑到他家去,他都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难道那杯红茶的威力就这么大?

        我想不明白,最后决定不想了,低头专心喝汤。

        大不了明天直接问利威尔,但是现在,我还是先喝汤吧,利威尔的汤和伊莎贝尔的是真的不能比。

        伊莎贝尔坐在我对面,给她自己也盛了一碗。她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和着汤,搅和了半天,她突然小声地说:“对不起,雷伊。”

        我停下汤勺,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伊莎贝尔,“怎么了?”

        “……我平时和法兰接触的最多,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他不对的话,你就不会……”伊莎贝尔越说越小声。她的头越来越低,几乎要掉进汤碗里。

        这是她的习惯。每当她悲伤难过时,她就喜欢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到胸脯里,整个人从活灵活现的小山雀,变成一只蔫嗒嗒的小鹌鹑。

        我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伊莎贝尔坐在我的腿上,她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整个人都钻进我的怀里。

        “这不是你的错,小山雀。”我摸了摸她的毛毛头,乱蓬蓬的头发在我手底下似乎都变的乖顺了。“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需要为这件事莫名其妙地感到愧疚。”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身子挨得离我更近了。

        我也没有说话。一时间,房子里一片寂静。

        半晌,伊莎贝尔再次开口了。“雷伊,对不起。我其实……其实……很难过。”

        她的声音在颤抖,带着浓重的鼻音,黏糊糊的。

        我抚了抚她的背。她在我怀中动了动,双手从环着我的脖子改为抱着我的腰。

        “法兰害了你。可是雷伊,我真的……我应该恨他的,但是我其实……我……”

        我知道伊莎贝尔想要表达什么。伊莎贝尔看重我,法兰对她来说也很重要。

        这其实没什么,无非就是你的友人a和友人b打架了,然后友人a打败了友人b,并把他驱赶出了你的小团体。虽然你和友人a关系更好,但是心里不舒坦想必会有。

        是个人都能处理好这种情绪,毕竟这还不如你爸你妈离婚了来得冲击力大。但是伊莎贝尔还太小了,她过去的生活也悲惨得单调,她压根就没遇见过对她好的人。对伊莎贝尔而言,我是这世上第一个对她释放了善意的人,法兰就是第二个。

        现在第二对她好的害了第一对她好的,然后第二对她好的被第一对她好的踢出去了,她心里难过,并且还为自己的难过对我感到愧疚。

        这都什么鬼。

        我的双手穿过她的腋下,把这个几乎快整个人糊到我身上的小东西从我身上揪下来。我把她放到一边,让她好好坐在沙发上,然后让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这是人之常情,你不用在意,因为我更不会在意。”我拍了拍她的脑袋,对她说道,“这种小情绪在心里憋着消化就行了,下次不用这么跟挤牙膏似的非得挤出来,你不爱说,你说了我也不想听——因为没必要。别这么老实的什么都非得说出来,我一直觉得小孩的空间自由很有必要。”

        “雷伊,”伊莎贝尔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她脸上还糊着眼泪和鼻涕,就一双绿眼睛还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什么是‘挤牙膏’?”

        “这不是重点,就是一个比喻。”我侧过身,把桌子上的手绢拿了过来,捧着伊莎贝尔就开始给她擦脸,“我不给你擦你就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擦,你这脏小鸟。”

        伊莎贝尔被我揉搓着脸,不停地哼唧,但是一直没躲。我把手绢拿开,看了看她的脸,完了,更糊了。

        她现在非得洗一把脸不可了。

        我想让她赶紧去洗脸,但是伊莎贝尔哧溜一下,又拱到我怀里去了。

        “雷伊,我觉得我已经搞不懂了。”她窝在我怀里,像只归巢的倦鸟,故意把脑袋扎在我腿上,不去和我对视,“我一直都能把所有人简单归类,能给我饭吃的就是还不错的家伙,打我骂我的就是混蛋。雷伊,你不仅给我饭吃,还让我吃饱,你会抱我、会哄我,会教我识字、给我讲故事,会保护我、陪我,我一直都觉得你那边都不能归类,在我心里,雷伊就是雷伊。

        可是法兰,法兰……我摔倒了,他来扶我,他带着我看了小鸟破壳,他还送给我书,他偷偷带着我去欺负以前欺负过我的混蛋,他给我买了三明治,那里面加的熏肉真的很香……我跟他在一起,第一次知道原来地上是那么不赖的地方,原来世界不止地下街这个狭窄的地方,原来世上还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

        “可是现在,法兰伤害了雷伊。不错的家伙,伤害了雷伊。雷伊,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之后我该怎么再看待别人?”

        伊莎贝尔抬起了头,她睁着她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我,眼睛湿漉漉的。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忠于内心离开家,结果深深伤害了母亲;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因为各种原因伤害我曾经最爱的女孩;我发誓献上我的爱我的忠诚我的一切的主人,最后在我这个弑主的疯狗手下变成一具空壳。

        而我呢,我这个十恶不赦又糊涂透顶的混蛋,却只能迎着世人的鲜花和掌声,被冠以英雄之名。

        我活得浑浑噩噩又稀里糊涂,岁数平白增长却什么都没搞清。但凡我听从这该死的感情便注定会酿成大祸,可我最后也是唯一一次遵从世人的呼声向我唯一的爱人举起屠刀,究竟谁又能来怜悯怜悯我这条跪在主人鲜血中嚎啕大哭的蠢狗?

        对不起呀,小山雀,雷伊也不知道,斯特莱耶也不知道。

        我抚上她的脸,趁机用手遮住了那双绿汪汪圆滚滚的眼睛。

        “我也不太明白啊,”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那小山雀就把对自己好的人归为好家伙,对自己不好的归为坏家伙,若是坏家伙和坏家伙打起来就看热闹,好家伙和好家伙打起来就视而不见就好啦。”


  (https://www.uuubqg.cc/83514_83514467/4247432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