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包藏祸心-韩九房

脸上笑得很得体，就是不提坐在右下手最外边不停往我这儿瞧的九房九叔婆：“不怎么常见到几位叔婆，阿芸也甚是想念，几位叔婆身体可还康泰？祖母也经常念叨，想念几位叔婆得很，平日里也不容易能聚得齐全，今天都到了，难怪祖母精神这么好，这么高兴了呢。

        阿芸也给各位伯娘、婶娘们请安，愿各位泰安。祖母是爱热闹的性子，母亲时不时也和阿芸说起各位伯娘婶娘们教起哥哥姊姊、弟弟妹妹们都是各有心得，若是得了闲也得好好学学，不然老让她们想得紧。前儿个母亲便说，舒姊姊的女红好，让阿芸得好好向舒姊姊请教呢。”

        话了说得漂亮又好听，几位叔婆和伯娘、婶娘的都笑开了，尤其是三叔婆家，她家的韩岫舒，女红是极好的，被人当众夸赞自然是高兴。

        后面一群女孩儿都惊诧不已地看着我，尤其是其中身形最为纤受的，更是目瞪口呆。我倒是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这只是我目前应该做的事情之一罢了。

        “芸娘还不知道，这是你九叔婆、你月婷婶婶、香荔婶婶，还有你的岫妍姊姊和岫玉妹妹，还不给她们见礼儿。”祖母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往右下手指了指。

        韩柳氏，韩九房的婆母，很精神的利索的模样，头上盘着贵妇平头髻，只簪了一两支翠玉圆环钗，只有右边斜斜的插了一支赤金累丝梅花图样的步摇，最下面还坠着几粒水头极好的翡翠粒儿。绛紫色的高腰襦裙，外头一身朱紫色的绸缎褙子。远远看去富贵得很，也是富户出身，难免的。

        我郑重的转过身去，看看了今后必须刻在宿敌名单之一的九房，笑的温和且亲切，自是一番客气见礼不提。最后移步至左下手第一位太师椅身后的杌子旁坐定。

        这就是嫡庶的尊卑差别，就算母亲只是第二辈的媳妇，因为是主枝嫡出长媳，这女眷左下手第一位的位置只有她能坐，高一辈的其他女眷只能往后排。

        同理，就算第三辈的女眷们对我有再多的不满也绝不敢表露出来，至少明面上是不敢的。主支的嫡出在世人的眼中是嫡出中的嫡出，其他房的嫡出那叫庶出里面的嫡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这和其他朝代是完全不一样的，这里没有先重长者再重嫡庶的说法，在魏朝先重嫡庶再重长幼。打个比方，若是一个家里没有嫡子，庶子继承家业，嫡母必须要被照顾好，若是嫡母没有被照顾妥当，闹到宗族或是衙门，不仅宗族耆老可以过问收回家业，官府还会追究，若是走仕途的，甭管您走的是文仕还是武举都随时会被罢官。

        反过来，若是嫡子继承家业，家中只有庶母，那么是送到庄子上养老还是供着怎么处置时人都不会有异议，这就是魏朝的风气之一。不管是宗族礼法还是魏朝的官风都不允许有庶出挑战嫡出的情况，除非言之有物，就算如此那也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不过也不尽然，当年的我不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志得意满，但也被耍得团团转，最后被休的么。

        我眼神落在掐金丝缠水纹花样的交领袖口处，心理默默的想，一个庶出想要挤掉嫡出打破规矩，那得是多励志才可以做到。学识、为人、心机、手段、忍功、眼光缺一不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真应该为之击节赞叹。可如果是敌人，那就只有二者活其一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刚好抬头看到韩岫玉冲我掩扇一笑，我亦挑唇还笑。淡水红高腰襦裙，殷红色的八宝裹胸和葡萄浅紫红薄纱交领，执一面八宝葫芦形团扇，隔着扇子俏生生，羞怯怯地笑容，和善温柔又得体，又有些天真害羞的样子，是讨人喜欢。

        心里不免对自己讲，韩如云呀韩如云，看看人家这心机手段，八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有意识的看清场面了，你输在这样的人手底下，真是不亏！才八岁就已经如此看得清，放得下身段，能屈能伸，是个人才。

        现在的我要不是经历过后面的种种，谁能想到上上辈子，在我面前整日讨好卖乖，贴心备至的姊妹韩岫玉，能一反手就设计我被休，诚然我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我能那么容易落入圈套，她绝对有穿插其中，甚至后面成为韩岫玉七皇子祁王妃，韩九房一跃成为韩家的主支，虽然我不知道这里面他们的交易，但要说韩岫玉没有在其中出力，打死我都不信。

        我很自然的捻着帕子扶一扶鬓边不曾有任何松散的发丝，顺势转眼看向韩岫玉身旁的韩岫妍。我是可怜人不假，但我上上辈子可不算最可怜的人，韩岫妍比我惨，惨到被她堂妹由始至终都捏在手心里把玩，嫁给穆家大房嫡系做妾也好，还是后面丧子之后送入铁戒寺也罢，她从来就铺路石。只是不知道是我那九叔公的手笔，还是韩岫玉的了。

        女人家的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东家长西家短，吃穿打扮、衣用住行都是值得好一通攀比品评的，但是最值得拿来比的还是各家的孩子，什么鲁国公家第三辈里面的李八娘书法琴技一绝；武夷侯家的齐三娘女红名扬长安，楚国公家的秦二娘茶艺曾获帝后品评称赞等等。

        我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四年之后韩岫玉还一舞动天下呢！那才是才色双绝，惊艳长安城呢。呵呵！不过这辈子嘛，有我在，怎么可能允许出现呢？我觉得我越发像上辈子养我的那个男人了，动不动就喜欢阴阳怪气的吐槽和哂笑，完全就是个躲在墙角的大反派。

        祖母抬头看了眼屋里的刻漏，向母亲抬了抬下颚，母亲立时开口问道：“绿萼，外院正厅和花间的酒席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大奶奶的话，花间的酒席已经备好了，开三桌，老祖宗们一桌儿，奶奶们一桌儿，小娘子一桌儿。只爷们那边的酒席还差一道菜，黄酒酿鸭汤是刚刚大爷临时让加的，因着不在原先单子上，还得一盏茶的功夫呢。”绿萼是母亲身边用惯了的大丫鬟，人长得端正精神，嘴皮子利索，答得也直接。

        “先等等吧。咱们正好还能再亲亲热热的聊一会儿。”祖母拍板道。

        “是呢，嫂嫂说得是，哪有爷们没开席，咱们反倒吃上的规矩哟。”韩九房的韩柳氏笑着应和道，“这原先得怪我，那黄酒原是我让带来长安的。因着这酒用了蛇胆泡的，又加了枸杞、桂花和陈皮，能强身健体、明目清心，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韩柳氏的一番话自然引来一翻陈赞，自是不提。不过我却存了个疑影儿，但是没有什么关联，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心里算是坐实了这一家子都是能屈能伸的主儿。都知道九叔公的媳妇是韩柳氏，只怕在座的没几个人知道九叔公的生母也叫韩柳氏吧，听说是江浙的富户人家，但是具体情况如何不得知。只根据上上辈子的经历只当现在的韩柳氏，是曾经韩老九母亲的嫡亲侄女，两人是嫡嫡亲亲的堂兄妹。

        上辈子九叔公曾对祖父叫嚣时就说过，他生母是叫祖父和曾祖母给害了的，就因为他是幺子，是当时曾祖爷的老来子，在家里和他的生母都非常受宠，害怕他占了祖父的位置，曾祖业一死，他生母韩柳氏就被曾祖母、大姑婆和祖父一碗药灌了下去，对外还说是他生母自愿殉死的。那场争吵到后面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因为我和夕闻守在门外，被爷爷赶了出来，后面只知道他们进了密室，终究只听了个半截。

        但是我敢用项上人头发誓，祖父、大姑婆和曾祖母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当年年纪二十几的祖父，十四五岁上战场，军队上已经立下扎扎实实的战功，奏请承袭世子的文书，也是早已经过有司衙门的案卷记档的，岂是一个10岁左右的庶子和一个商户出生的妾室影响得了的，简直痴心妄想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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