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马车之内

与此同时，苏迈与萧瑶也正坐在返回的马车之上。

        萧瑶喝多了酒，这时酒的后劲上来了。她正脸泛红晕，脑袋随着马车的晃动如小鸡啄米似的一坠一坠地打瞌睡。钗在发髻上面的玉钗也随之叮咚作响。

        苏迈本在闭目眼神，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女子。

        这玉钗太沉了。

        想到这儿，苏迈轻手轻脚挪过去正欲伸手把玉钗卸下让她好好小憩下。

        萧瑶察觉到了有人靠近，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还没看清楚对方，她就不明所以地赶忙挥手阻拦。“别动，我帮你把玉钗卸下来。”男子沉声说到，手却没有停。

        可恶这钗紧紧依附在发髻上，他想赶紧解下来，却未曾想萧瑶蓬松的乌发缠绕，他一时竟然不知应如何下手。为了不弄痛她，苏迈只能沉着性子耐心去解。

        他本应驰骋沙场，上阵杀敌，此时此地却屈着身子坐于马车上给夫人脱去发钗，他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发出了自嘲的笑声。

        “怎么？我的头发很好笑吗？”借着酒劲，萧瑶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迈，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和他理论一番，却又被苏迈按了回去，安抚道:“快好了。”

        萧瑶不再动弹，安静了下来。

        俩人挨的如此之近，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近在咫尺。苏迈没有看他，一心一意盯着玉钗小心地解着。萧瑶却盯着他的脸庞细细观察，他的眉目生的俊朗，只是在大漠中风吹日晒整张脸都显得黑黢黢的。那一道如蜈蚣般的疤痕，从左眉一路蜿蜒到他的太阳穴，刺眼又狰狞。

        恃着酒意，萧瑶伸出手，轻轻地覆上苏迈的那道疤痕，她想问问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却还没等她触及，苏迈就猛地推开了她，正好此时两只玉钗也解开了，“叮当”一声砸在地上。

        “不要碰。”苏迈刚明明还在笑，此时脸突然就僵硬了起来，“不要碰我的脸！”

        说完，他一脸阴沉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萧瑶。

        萧瑶愣住了，她没想到苏迈的反应竟然这么大！难道是因为特殊的癖好，让他难以亲近女性，还是因为这道疤痕另有故事？本以为今日共同出席酒宴，俩人的关系有所亲近，现在就好像打回了原点。

        萧瑶也不再多说话，讪讪地收回手，也转过身去推开了身侧马车上的小窗。夜间带着凉意的风涌了进来灌满了不大的马车，她的酒意也在微冷的夜风中清醒了大半。萧瑶垂下眼帘，意兴阑珊地看着马车外空无一人的街道。

        又行了一会儿，苏迈猛地坐直了身子，低喝了一声：“停车！”说完，未等萧瑶有所反应就抓起她的手跳下了马车。

        萧瑶正晕头转向，不知苏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听得他低声对赶车的马夫嘱咐道：“你带着随行的人，按照来时的原路先回府中，我和夫人走小路回去。”说完，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抓着萧瑶就往街边的小巷钻去。

        萧瑶顿生疑惑，刚刚是她轻浮了些，也不会因为刚才逾矩的举动苏迈就要杀了她吧？

        苏迈似乎读出了她的心思，边走边解释说：“我们中伏了，是我太大意，赶紧走！”

        什么？中伏了？

        萧瑶大惊失色，在京城的大街上还能遇袭，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看着苏迈一脸的严肃便知他的话不假，萧瑶紧追着他就往将军府跑去。只怪今天穿的太累赘，长裙拖曳，影响了她奔跑的速度，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刚刚在马车上苏迈已经帮她除下了发钗，不然此时会更加狼狈。

        俩人左拐右转钻出了小巷，正来到一片宽阔的空地时，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伙蒙面人将他们团团包围。

        “苏将军，好灵的耳朵，不愧是多年行军作战的首领！”为首的蒙面人，抽出一把长剑，指向他们狞笑着说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也敢劫将军的路，怕不是觉得命太长。”这伙刺客一现身，苏迈反而没了先前赶路的焦灼，如今他在明处，对方亦然在明处，苏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淡淡地说道。

        “我也懒得与你废话，今日就要在天子眼皮底下取了你和你夫人的命！”

        带头的首领话音刚落，便提起剑向他们冲来。

        苏迈一把扯过萧瑶，把她挡在身后，挺身对着刺客的方向。无奈今日面圣，他并未随身携带任何武器，只能赤手空拳应对。

        剑身震动发出“嗡”的一声，直冲向苏迈！

        剑，迫在眉梢！

        苏迈见状身子却始终未动，稳如泰山，在首领马上就要近身的时刻，他右手突然伸出抓紧了对方的剑。这闪着寒光的剑足够锋利，他稍一使劲，手就被剑刃划破，瞬间血流如注，顺着剑往下滴滴答答地流淌。可苏迈却好像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他再一皱眉大喝一声，右手忽地发力，只一折，这剑就应声断成两截。

        苏迈心想：折剑倒是比解钗轻松。

        此人眼看剑被苏迈折断，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正准备出掌，却未曾想苏迈已经抢先一步！苏迈双手使尽全力，忽然一拍，正打在他的胸口上更是打得他措手不及。

        这一掌力道之大，转瞬间刚才还占上风的敌人，硬生生飞出好远继而重重摔落在空地上的茶楼门口还没收进去的桌子上，就连带这桌子也震得粉碎！

        剩下的杀手见状都倒吸一口凉气，苏将军力大如猛兽果然名不虚传！这几人面面相觑，都提心吊胆，止足不前，甚至还有人悄悄地向后退了几步，包围圈向外扩大了一些。

        苏迈收回鲜血淋漓的手，面目狰狞地大声喊道：“你们的主子吃准了我在塞北受了重伤，以为里应外合就能在我这里讨到便宜。老实告诉你们，我的伤早好了，就准备引蛇出洞好把你们幕后的主子揪出来！”

        苏迈喊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头怒目而视，逐一瞪着剩下的人。在首领飞出去之前还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众人，此时都被这凶狠的眼神吓得呆立在原地。

        这番话里几分真几分假？萧瑶已经被吓得直冒冷汗！因为她在苏迈的背后清清楚楚看到——他墨蓝色的外衣上渐渐浸出了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刚刚一掌，不仅使出了他的全力，想必更是让他刚刚复原的胸口伤再次被撕裂。

        来者不善，如果能唬住他们，苏迈和萧瑶尚且还能逃走，保住一命，唬不住，今天恐怕俩人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苏迈把萧瑶拉进怀里，死死扣住她的肩膀，低下身子附在萧瑶耳旁小声说道：“等会我与他们打起来，我自会引开他们。你见准机会就跑，这里已经离家不远了，他们不敢追到将军府造次。”

        “……那你呢？”

        苏迈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萧瑶会问到自己。他沉吟了片刻，答道：“我早就该死了。”

        说完，苏迈看了眼她，凄然一笑，“我的心愿是战死疆场，以身殉位。只可惜今夜不是死在战场上。”

        她不知苏迈怎么会有这种念头，望着他少见的悲伤面容，萧瑶突然觉得心像被扎了一下，疼痛难忍。眼眶不知何时已蕴满了热泪，好像随时都要滑落下来。

        “你少小瞧我了，我不是那种为了保命会背信弃义的人！”萧瑶强逼着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擦了把眼睛里的泪水，接着用力推开苏迈。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要死一起死，要活就一起活。

        不和对方拼一把，怎会知道谁是猫，谁是鼠？想到这，她掀起长裙从小腿处卸下一支精巧的匕首，正是那夜抵在苏迈脖子上的那把。

        苏迈刚还沉浸了悲伤的气氛中，被眼前萧瑶的举动吓得猛然一惊，这女人太出乎意料了！他压低声音骂道：“萧瑶，你好大的胆子，面圣竟然敢私带武器，这是杀头的罪！搞不好圣上会把我的头也一起砍去！”

        萧瑶不理他，弯下腰握紧匕首一下一下先把拖曳的长裙割下来，继而直起身，瞄了瞄苏迈：“等我们能活过今晚，你再找我兴师问罪。活不过，你到阴曹地府里找我！”

        联想到那夜她拎着匕首强装镇定的落魄样子，苏迈忍不住又问：“你会武功吗？”

        “不会！”萧瑶从牙缝里挤出两字，接着她又说：“但我杀过狼。”这下轮到苏迈冒冷汗了。

        刚才被打飞的首领，缓缓从桌子的碎片中爬了起来。他伤得不轻，趔趄了一下又险些跌倒。此人稳了稳心神，扶着胸口，边朝回走边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口水，接着狠狠地说：“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苏迈！我主人对你的事情已经知晓的一清二楚，我们既然敢在定州动手就一定有杀了你的十足把握！”

        接着他朝向剩余的人发话道：“今日我等的命令就是要取苏迈的狗命，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他苏迈再猛两拳还能敌四手，都给我上！”

        众人接到指令，自知今夜不打不行，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咬咬牙提上武器都向俩人的方向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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