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苏醒
（一）
今日，距离山城第一居士在剑石崖惨遭雷劈，已是过了七天。
天门山码头，前些天等在这的那几十号人员和船只早已被迫撤离，资水江岸空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幽静。
远远望去，天门山一线天入口，依然云雾缭绕，遮遮掩掩得看不透个所以。
而天门山一线天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天门山山顶——神仙寨。
神仙寨的清晨，朝霞满天，各种灵气弥漫在朝霞中，浓郁而充沛。
神仙寨内，群崖沟壑、溪涧潺潺、药草飘香、秦砖汉瓦，宛如世外桃源。
一座台梁式构架建筑内，躺在房间里一硬板床榻上的山城第一居士，终于醒了过来。
山城第一居士不是自然醒来的，而是痒醒的。
他感觉浑身的骨骼、皮肉、毛发似乎都在生长，甚是舒坦。
但全身痒得实在厉害之极，像是痒到了骨头里。
想挠，手脚却不能动弹。挠不着，急得直瞪眼，口齿不清地嚎叫。
山城第一居士动弹不得，是因为他的手脚、躯干都被包裹在棕褐色的药泥里。药泥厚厚的，只漏出了他那张白瓷般病态的脸，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条泥虫，像是被捆缚在床榻上了。
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刺激着山城第一居士的感官。
这些草药味，他似曾相识，但里面的成分较之他父亲以前所用的要更为复杂，药效更加刚烈、更加霸道。
山城第一居士只能仰着脸，硬而不僵地躺在那床榻上，眼珠子咕噜着转着圈，以便左右观察。
感觉床榻的左边有物，山城第一居士眼珠子便朝左转了过来，视线却被一具庞大的身躯挡了个结结实实。
“醒---啦---”
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在山城第一居士的耳畔炸响，接着便听到“咚、咚、咚咚”的脚步声匆忙地朝着门外奔去，脚步声震得床榻也嘎吱嘎吱地猛响。
“醒啦”就两字，却被拖着长音，字音发的也不是很准，像是从一个能言人语的怪兽口中吼出来似的。
山城第一居士被这声吼叫和那脚步声，震得头皮直发麻。
他耳膜受到震荡，使得耳孔中一阵轰鸣。
他赶紧盯着那跑开的庞大身影看，却只能望见像门板似的一道极速而去的背影，上身棕黑色毛发竟然随风飘舞。
山城第一居士看的目瞪口呆，张着口，却是哑然的，发不出声。
“啊---我去！谁啊？吼聋老子了！”
这时，山城第一居士左耳朵传来了左耳朵兄弟的声音，他似乎是刚刚被震醒了过来，张口就是一声叫骂。
山城第一居士听着左耳朵这道声音，耳孔虽难受至极，但心情却高兴得荡漾起来。
他无暇顾及耳孔里的嗡嗡作响，便急切地开口问道：“左右耳朵兄弟，还在啊，没死成吗？”
“死你个大头啊！你这个臭小子，就不知道悠着点吗，差点就让雷把我们弎就地烟消云散了个干净！”
“嘿嘿，那厄运之雷暴太强，能保着我们弎这条命就算好运！”山城第一居士笑了，心情像喝了蜜汁般甜美。
“是啊，能在厄运之力那暴烈一击下而保全不死，臭小子也是尽最大能力了！”右耳朵兄弟发话了，声音中也透着有几分喜悦。
“刚才吼叫着跑开的那是人吗？”左耳朵问。
“------”
没人能答。
“我们现在这是在哪？”
山城第一居士问。
“------”
还是没人能答。
（二）
而就在这时。
“欢迎来到神仙寨！”
屋外，传来一声悦耳之极的欢迎之声。
话音刚落，一个着粉色汉服的年轻貌美女子从门外姗姗着进了来，旁边跟随着一个憨笑着的似人非人的“生物”。
此“生物”不正是刚才吼叫着跑出去的那道背影吗？
来的这姑娘和似人非人的“生物”两个，也正是几天前出现在百鬼石林那柴扉小院里的舜香和魍魉若水。
可那时的山城第一居士还在昏迷，当然不知。
山城第一居士见着两人近来，不由得一个激灵，就想翻身爬起。
然而，只能听见包裹着自身的那药泥在挣扎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而身躯却仍然无法动弹。
“别动，药效还可滋润你血肉经络几个时辰呢，崩碎了怪可惜的！”那女子轻轻地喊道。
这名年轻美貌女子来到了床榻跟前，一双大大的丹凤眼便毫不掩饰地盯在了山城第一居士那张白瓷般的脸上。
“------”
舜香，这还是第一次与山城第一居士那双深潭似的黒瞳相对视。
当她的意识在不断的被山城第一居士的双瞳侵蚀的时候，她神情变得有些吃惊，但也没有说话，也并没有让自己的意识沉迷其中。
“------”
山城第一居士反望着眼前这张脱尘出俗得像是牡丹花般艳丽的脸，也没说话，意识的侵略却加强了几分。
两人，只是用双瞳的精神力和意识渗透，在无声无息地博弈。
“------”
“咳咳---姑娘，你说这是神仙寨，传说中的古法秘境？”山城第一居士把视线移开，首先放弃了博弈，并打破了交战时的沉静，肃然地问道。
“是啊，这是天门山神仙寨！”
“叫我舜香吧，你是资水丹城的江海，人称山城第一居士，是吧？”
她笑盈盈着说道，神情中多了丝调侃和顽皮。
这个叫舜香的姑娘不施粉黛却娇丽非凡，与山城第一居士那深潭般双瞳的博弈而吃惊的表情，已然不见。
山城第一居士双眼骨碌碌地转着，一脸不可置信地暗道：“神山寨，古法秘境？资水丹城真的有秘境？”
“秘境是你们世外的称呼，其实这里就是一处被结界包围着的修行之境。”
“舜香姑娘，你能听见我的腹语？”山城第一居士双瞳一沉，吃惊地看向舜香。
“听懂你的腹语不难啊，因为你还没彻底掌握腹语之术的运用，比你修为高的人自然就能感知得到。”
“可我并没发声啊？”
“脑波，意念，气场会透露出你的大致想法和意图。”
“------”
山城第一居士盯着眼前这张正骄傲着，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脸，一阵无语。
（三）
“------”
“谢谢你，救了我等！”山城第一居士似乎已经知道此人便是把自己救助过来的人，便出声感谢。
“除了我外，你们还得感谢若水和孔长老！”舜香笑着说道，并拉了那道魁梧的身躯来到床榻跟前。
“嗷嗷--你---好！”若水伏下令人心生恐怖的眼脸，居高临下的瞪着山城第一居士，满脸憨厚，声音洪亮，话语仍不是很滑溜地跟山城第一居士打着招呼。
“这是---若水？”山城第一居士看着这张可怖的脸和雄伟的身躯，竟有着此等娇弱而诗意朦胧的名字，感觉怪怪的，心里弥漫着一阵无法言说的憋屈。
“他是古记载中的魍魉，山川精怪，孔长老给他取名为‘若水’。”
舜香用那纤纤之手，拍打在魍魉若水的粗壮手腕上，笑容像极了牡丹之绽放。
“昔颛顼氏有三子，死而为疫鬼。一居江水，为疟鬼；一居若水，为魍魉鬼；一居宫室，善惊人小儿，为小鬼。”山城第一居士看着魍魉若水，满脸不可思议似的，喃喃着道。
魍魉若水听着，便笑了，露出了满口白咧咧的牙，可怖中倒是多了几分可爱的憨厚。
“你耳朵中的那两个家伙，倒是两个有趣的灵魂。”舜香不经意间打趣地说道。
“舜香姑娘，你能看到我两耳朵里的那两兄弟？”山城第一居士一听，惊讶着道。
“能啊，他俩的前世今生应该还没告诉你吧？”舜香点了点头，神色有点凝重，问道。
“他俩是谁？”山城第一居士不禁顺口问道，他应该没听懂舜香那句打趣的话。
“他俩------”
“他俩兄弟，是你小子的机缘造化，你可需好生待之！”
舜香刚出声回答，一声爽朗的话声突兀地自门外传了进来，并打断了舜香将要说出口的话。
“孔长老！”
舜香一见，忙作揖行礼，魍魉若水则是从床前退了一步，肃然而立于旁。
来人正是几天前出现在百鬼石林的孔长老，孔不好。
“嗯，舜香，这小子睡醒了？”
孔长老超尘脱俗、温润如玉。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门外跨步走进了卧室，并来到了床榻边。
孔长老站在床边，从头到尾打量着像条泥人样的山城第一居士，神情专注。
“呵呵呵，睡醒一会儿了。”舜香捂着嘴轻笑。
“我是昏迷好不好。”山城第一居士喃喃的道。
“哦，山城第一居士，这位是我们神仙寨的孔长老，孔不好大人！”舜香向山城第一居士介绍着说道，“七天前，正是孔长老带着我和若水在百鬼石林等的你。”
”孔长老，您好！谢谢您们的救助，小的在这有礼了！”山城第一居士双眼眨巴眨巴着，以示感谢，语态也甚是真诚。
“哦---不，舜香姑娘，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们七天前就在百鬼石林等着我？”山城第一居士感谢完才意识到舜香后面那句话的重点，他一脸的吃惊。
“------”
孔长老与舜香对看了一眼，没出声。
“你们难道早就料到我会被雷劈，还会被洪水冲到百鬼石林？”山城第一居士想着，心里不由得心潮起伏。
“------”
孔长老没答，只是儒雅地微微笑了笑。
孔长老用手指敲了敲山城第一居士身上的药泥，发出了“嘭嘭”的声响，向着魍魉若水，说道:“这小子恢复的很不错，若水，待这药泥干透开裂后，你便可以把它撬开了。另外，以后，你就跟着他吧！”
“嗷嗷---是，主人！”若水满脸怪笑，看着像哭，回话倒是顺溜的很。
“舜香，你呆会儿去传话给钟楼的黄长老，让他准备好，明天辰时，便敲响千年之钟吧！”孔长老转过身，接着对舜香说道。
“啊------”舜香一听，惊诧的目瞪口呆，那张殷红小嘴大张，萌萌的神态甚是可爱。
“小子，药泥收拾干净后，好好休息一晚，顺便准备一下，明天该你登场了。”
孔长老说完，便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我------”山城第一居士听得是满头雾水。
孔长老双脚跨出门槛，在门外三步远处，又停了下来。
他仰头望着对面那被云雾笼罩着的天门山山顶，神情甚是肃穆。
望了片刻，孔长老转回头来，用极其复杂的眼神，凝视着躺在床榻上像极了泥人的山城第一居士，沉沉地甩下一句：
“千年等待，既已苏醒，神仙寨也该现世了！”
话一说完，孔长老转头迈开大步，决然离去。
山城第一居士双眼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心神间无端地有了几分凝重和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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