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秦桧终于在鸿胪寺的园子里碰到了那位告病在家休养了两天的鸿胪寺礼宾院右少卿翟明义，绯色的常服在身，腰间束以革带，脚下蹬着黑色皂靴，面白如玉，嘴唇上方留着两撇小胡子，唇边始终噙含着笑容，让人看起来如沐春风。
在秦桧观察翟明义的时候，翟明义也打量着秦桧，过了一会，翟明义唇边笑意更浓：“阁下是秦少卿秦大人了？”
“正是本官。”秦桧微微颔首。
“下官翟明义，前些日子受了凉染上风寒，故而未能第一时间拜访秦大人，真是失礼了，失礼了。”翟明义拱了拱手，嘴上说着抱歉，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歉意。
秦桧了然于胸，眉头微微一挑，笑道：“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哪里有不生病的理儿，秦桧若是因此而挑翟大人的错，那才是真正的失礼了。”
“呵呵……”翟明义微微摇了摇头，“秦大人说笑了。”
秦桧笑而不语，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面对眼前这个人比面对他的直系上司要恐怖，毕竟他没有涉及到直系上司的根本利益，然而对于翟明义，虽然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但他被自己分去了一半权利而且官职地位高他那么一丢丢，只要是一个正常人，有怨恨那都是自然的。
“此次金国来使，可就要辛苦秦大人了。”翟明义笑道，“若有什么地方需要下官帮忙的，还请秦大人不要客气才好。”
看着翟明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秦桧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那是当然，秦桧初来乍到，对接待外国使团也是七窍只通了六窍。”
翟明义微微一笑，说道：“此话怎讲？”
“一窍不通啊。”秦桧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地说道。
翟明义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换，一抹愕然爬上了他的脸颊，在他看来，能用半年的时光从正八品的宗学教授跃到正六品的鸿胪寺少卿，连跃四级，不是有着过人的本事便是有着强硬的后台，在家修养了这两天他派人四处打听，除了知道秦桧的妻子是前宰相王珪的孙女外，硬是查不出其他的底细。莫非真如相公所言，官家将秦桧安排至鸿胪寺只是一时兴起？
秦桧没有错过翟明义脸上的表情，他只是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有无数只草泥马在心脏上策马奔腾。
翟明义收起错愕的神色，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秦大人，下官还有事在身，请恕失陪了。”
“好的好的，翟大人去忙。”秦桧拱了拱手。
翟明义带着自家小厮转身离开，秦桧目送。
“郎君，你到时候真的要找他帮忙啊？”秦忠在一旁问道。
秦桧收回视线，转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家小厮，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森森的牙齿：“我是脑子被门夹了，被驴踢了，才会找他帮忙！”
“……”
王氏忙着准备李家表姐上京后的起居饮食，而秦桧则在龚正卿的指导下，煌上煌的协助下，太子殿下的偶尔露脸下忙活着筹备中秋节后金国来使团的接待工作，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悬挂在天边的月亮渐渐地圆了，敲定了一件事情后，秦桧整个人软瘫在椅子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翟明义销假回来上班与秦桧打了个照面后便各忙各的，钟勇似乎也没有功夫来找他闲聊，所以虽然忙了点，但也乐得自在，秦桧翘起了二郎腿，摇啊摇……
一股茶香扑鼻而来，秦桧撩起眼皮扫了一圈，秦忠端了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见秦桧睁开眼睛，说道：“郎君，喝杯茶。”
“嗯。”秦桧直起身子，转了转脖子，活动活动筋骨，伸手接过秦忠递上来的茶杯，手执茶盖，轻轻地拨了拨漂浮在碧绿色茶汤上的茶叶，小啜一口，热乎乎的茶水落了肚，身上的疲惫瞬间消除一半，他幸福地眯上了眼睛，“不错呀，小子，泡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啊。”
“那是。”秦忠小脸一扬，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我可是跟娘子学了很久才学会的。”
秦桧点了点头，端着茶杯慢慢地品尝。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桧动了动耳朵，抬头看向门口，一穿着内侍服饰的少年出现在秦桧的视线范围内，少年见到坐在桌子后面的秦桧，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颜：“秦大人。”
“明公公？”秦桧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朝小明子走去，“你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
“秦大人，事情都忙完了么？”小明子乐呵呵地问道。
“都差不多了，来，明公公，喝杯茶。”秦桧倒了一杯茶递给小明子。
“不了不了，秦大人，太子殿下让奴婢请您进宫，您看您忙完了，就跟奴婢走一趟吧。”小明子扬起圆乎乎的脸，笑眯眯地说道。
“明公公可知殿下找我何事？”太子殿下？秦桧闻言，眉头不由自主地一挑，这小家伙找自己做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小明子摇了摇头。
秦桧朝秦忠嘱咐了几句，便跟着小明子走出鸿胪寺的门，朝皇宫方向走去。
“大人，秦桧那厮进宫去了。”绿袍男子推门而入，冲着坐在窗边椅子上喝茶的男人说道。
男人嘴角微微扬起，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手边的几案上，轻笑道：“进便进了。”
绿袍男子想了想，问道：“大人，秦桧那厮真的没有找您帮忙？”
男人瞥了绿袍男子一眼，唇边笑意渐浓：“他若是真的来找我帮忙，那我可得小心了。”
秋日里的皇宫是一片夺目的金黄，映衬着绿瓦红墙，别有一番风景。
秦桧不紧不慢地跟在小明子身后，大脑就如同装了酷睿二四核系统版策马奔腾，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秦桧抬眸一看，只见小明子停下脚步，转身笑眯眯地看着他，秦桧微微一愣，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头，不知何时已到了延福宫的宫门口，两执刀侍卫站在门口，昂首挺胸，很是器宇轩昂。
小明子转过头，向两侍卫交代几句，两侍卫不约而同地往秦桧所在的地方扫了一眼，侧过身子。
“秦大人，随我来。”小明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的，谢谢。”秦桧的手微微撩起衣襟，跟在小明子身后走上台阶，经过两侍卫身旁时，点头示意道了声辛苦，两侍卫闻言却是目不斜视。
进了晨晖门，又是一片天地。
秦桧知道这延福宫是书法家皇帝经常呆的地方，然而找他的人不是太子么？虽然满心疑虑，但小明子不说，秦桧也就不问。很快地，小明子再度停下了脚步，这次秦桧注意到，也连忙收住了脚，仰起头，凝和殿三字映入眼帘，熟悉的字体，不用问也知道是书法家皇帝的亲笔。
“秦大人，请随奴婢来。”小明子的声音拉回了秦桧的思绪。
迈进朱红的殿门，秦桧不仅看到了太子赵桓，还看到了书法家皇帝本尊，以及坐在太子对面的一红袍男子。
“微臣参见陛下、殿下。”秦桧躬身施了一礼。
“平身。”宋徽宗虚抬一手，“赐座。”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赶紧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太子下首的位置。
“谢陛下。”秦桧道过谢后走到赵桓身旁，刚坐下，便看到坐在一旁的太子殿下冲他挤了挤眼睛。
显然两人还没有达到心灵相通的地步，秦桧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朝赵桓点了点头，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好。
“秦卿。”上方传来书法家皇帝的声音。
秦桧“噌”地一下站起身，低头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板砖：“臣在。”
“不必多礼，坐。”宋徽宗摆了摆手，说道。
“是。”秦桧依言坐下，反手摸了摸老腰，刚才起来的动静好像大了点，闪着腰了。
“秦卿，金国来使团的接待事宜办得如何了？”宋徽宗问道。
“回陛下，使团的吃住已经安排妥善。”秦桧答道。
“那踢蹴鞠一事呢？”宋徽宗微微颔首，继续问道。
蹴鞠，就是足球，金国即将来访的使团里有一队蹴鞠队，当时金国来的书信里就有着要和宋国的蹴鞠队来一场友谊比赛的意思。秦桧知道，这位书法家皇帝不仅是个才子，还是个优秀的足球运动员，而且也是资深的足球迷，所以见皇帝陛下专门过问蹴鞠的事情，他也没有过多的惊讶。相较于一千年后的□□国足臭脚，一千年前的大宋朝那是蹴鞠的鼎盛时期，还有人因为蹴鞠踢得好而得到皇帝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的，比如眼前这位皇帝执政时期的高俅。
“回陛下，踢蹴鞠的场地微臣已经与太子殿下商定好了，就定在西郊的校场，那里较为空旷，两边设下看台，也方便观看。” 秦桧回答道。
“好。”宋徽宗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红袍男子，“高爱卿，这蹴鞠队的训练一事如何了？”
“启禀陛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高姓男子仰起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微微顿了顿，撇头看向秦桧，“只是微臣想看看这鞠城，也好了解一下，届时免得在比赛时出现一些纰漏。”
“好。”宋徽宗点头同意。
秦桧咧嘴一笑：“陛下，臣有个主意，不知当不当讲？”
“讲来。”宋徽宗心情很不错。
“臣私下觉得，不如高大人带着我们大宋蹴鞠队的队员直接到鞠城练习，这样能更快地熟悉场地。”秦桧笑眯眯地看了看高姓男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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