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对于宋徽宗看完金国国书瞥了秦桧一眼但最终没有让他留下的举动，文武百官各有各的看法，有人惋惜，有人鄙夷，有人揣测着圣意，有人活动小心思，然而作为当事人的秦桧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在内心深处更为书法家皇帝没有让他留下点了三十二个赞。
秋日里温暖的阳光洒落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秦桧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方步，悠悠闲闲地往行走在青石砖道上，目送着从殿中出来的文武百官三三两两地离开。
“秦大哥，你是不是得罪了金国的那个什么四王子啊？”何杲看了看左右，凑到秦桧身边，小声问道。
“没有啊。”秦桧微微歪了歪头，说道。
“可是我见他看你的眼神像你抢了他东西似的。”何杲一脸认真地说道。
“哦，那估计昨晚吃饭的时候，我抢了他看上的猪肘子，然后他怀恨在心，所以就不住地用眼刀子来羡慕嫉妒恨我。”秦桧半眯着眼眸，正儿八经地说道。
何杲嘴角一抽，白了秦桧一眼：“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吃货啊。”跟秦桧在一起呆久了，何杲也会了几个新鲜的词儿。
走在秦桧右边的何栗闻言笑而不语。
“这你就不懂了吧，哥哥告诉你哈，能吃是福。”秦桧抬手拍了拍何杲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何杲嘴角又是一抽，转过头看着天空，索性无视这位将“特别能吃苦”的前面四个字执行得非常彻底的亲少卿大人。
“会之兄这话说的倒也在理。”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桧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男子，其中一人是李若水，而另一唇上留着两撇胡子的红袍男子，双目有神，眉宇间有着一股无法掩盖的正气，微薄的双唇紧紧抿着，秋风徐来，撩起官袍的衣摆，露出一双黑色的皂靴，眼角的余光扫了一圈四周，文武百官都散得差不多，只剩他们几个站在宽敞的殿前广场上。
“怎么？会之兄不认识我了？”李若水与那男子一同朝秦桧等人走来。
“嘿嘿，哪能啊，我家里的柜子里还放着清卿你送给我的签名哪。”秦桧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无暇的牙齿，他快步迎了上去。
李若水也是一笑，在秦桧面前站定，拉过他身旁的红袍男子，朗声道：“伯纪兄，这便是我前些日子与你说过的会之兄。”他转头看向秦桧，说道，“会之兄，这位是伯纪兄，若论起年纪，倒是伯纪兄年长一些。”
“秦桧见过伯纪兄。”秦桧抱拳躬身施了一礼，对于古人的字号，他就知道李太白、杜子美、岳鹏举等，至于这位伯纪兄，他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是李若水向他介绍了，而且年纪比他大，他就行个礼问个好。
“会之多礼了。”字唤伯纪的红袍男子微微侧身，受了秦桧半礼，随后又还了一礼，“会之或许不知道，李纲在年初的时候还见过会之一面。”
“谁？”秦桧一听这个名字，眉头一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啊？”李纲被秦桧这一惊一乍弄得有些莫名，他转头看了同样莫名其妙的李若水和何栗兄弟一眼，继而回头看向眼睛堪比十根蜡烛同时亮起的秦桧，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会……会之，你……你这是怎么了？”
“大哥。”见秦桧这副模样，何杲用胳膊肘戳了戳何栗。
“嗯？”何栗回头看向弟弟，唇边笑容不减。
“你觉不觉得秦大哥这个样子有点像那日殿试结束后碰到清卿兄的时候。”何杲话音刚落下，那次在场的三名当事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秋日里湛蓝得透亮的天空，大脑中闪过当时的画面。
“您……您说您是李纲？”秦桧轻咳一声，换上了一个恭敬的面孔，也换上了尊称。
“是。”李纲点了点头，依旧一头雾水地看着秦桧，眼角的余光瞥见明媚而忧伤地四十五度角后的三人同时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疑惑的神色更浓了，此时，他回想起汴梁城京官里对这位鸿胪寺左少卿的一个说法。
“嘿嘿……”秦桧向前走一步，一把抓住李纲的手，咧嘴一笑，又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伯纪兄给我签个名呗？”
果然。李纲也是一笑：“可如今李某没带纸笔，恐怕现在无法满足会之。”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您答应了就好。”秦桧听到了李纲的回答，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李纲微微地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会之兄，你要我们的签名作甚？”李若水笑眯眯地问道，“莫不是想着……”李若水脸色微微一变，他看了秦桧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甚至带上了几分尴尬，他张了张嘴，试图转移话题，但似乎没有想到合适的茬，所以最后也只能不说话。
面对李若水态度突然转变，何杲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何栗看了秦桧一眼，没有说话，而李纲依旧笑而不语。
“呵呵……”秦桧抬手抓了抓脑后的头发，说道，“我喜欢一句话，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若水一怔，抬头看向秦桧，口中慢慢地咀嚼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白净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羞赧。何杲继续一副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何栗唇边露出一丝浅笑，墨色的眼眸看了看秦桧，随后转而看向天空，然后李纲继续笑而不语。
“是我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失礼失言之处，还请会之兄责罚。”李若水朝着秦桧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
“哎哟，这哪有什么失言失礼的。”秦桧连忙跳到一旁，避开了李若水的大礼，“我刚不是说了么，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只是……只是……”李若水直起身子，看着秦桧有些结巴。
“只是啥？”秦桧白了李若水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未雨绸缪嘛，早点防总比晚点防要好，你们说是吧，伯纪兄，文缜兄？”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回答。
“对了，伯纪兄，我刚刚听到说您年初就见过我？我怎么没任何印象。”秦桧把李若水撇到一边，与李纲接着最初的那个话题聊了起来。
“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李纲并没有急着回答秦桧的问题，提议道。
秦桧看了看左右，虽然空旷的广场上只有他们几个人，可就是他们这几个人已经引起了皇宫侍卫的高度注意，无数道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往他们所在的位置集中，他点了点头，与众人一同前行，只是李若水的脸上依旧是一副尴尬的神情。
李纲在李若水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转头看向秦桧：“我记得那日春闱尚未开始，我还见到了文缜与明言，你们三人进了一家酒肆，当时会之还瘸了腿……”李纲原原本本地将当日他见到的情形还原在三位当事人面前，口才了得的他让三位当事人不由自主地回忆当时的情形，而第一次听李纲提起这事的李若水则是听得津津有味，李纲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当时依稀听得会之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话让我茅舍顿开，本想上前与你们交谈，却因我乃此次春闱的副主考，需避讳，故而痛失这次机会。殿试后，清卿告诉我他结识了会之，我便艳羡不已，想早日与会之结交，只是公务缠身，拖至今日……”
“哎呀……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未等李纲话音落下，秦桧便猛地一拍大腿，接连道了三声可惜。
李纲一脸诧异地看着捶胸顿足直道可惜的秦桧，被秦桧惊到的李若水也是一副茫然的神情，何栗看了秦桧一眼，抿嘴一笑，不语，何杲则是冲着天空翻了一个比云彩还要洁白的白眼。
“什么可惜了？”李刚定了定神，问道。
“啧啧……伯纪兄想认识我早说啊。您要是告诉我，我立刻第一时间马不停蹄地赶到你那里去让您好好滴认识认识。您看看，这一耽搁，收集您签名的时间可不就迟了这么长，岂不是可惜。”秦桧一脸遗憾地说道。
“……”
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到了签名上。
李纲略显无奈地看着秦桧，眼前的余光瞥见李若水脸上尴尬的神色渐渐消退，笑容重新爬上了他的嘴角，李纲看向秦桧的目光里夹杂了几分赞许，他似乎有些明白像种彦崇那样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为何总是在种老面前夸奖秦桧，眼前这人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
“嘿嘿……那啥，伯纪兄，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是有媳妇儿的人了。”秦桧被李纲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说道。
“……”四人呆若木鸡。
“嘎嘎嘎……”一群乌鸦一会排成一字形，一会排成人字形从皇宫上空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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