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陶医生？”林鹿溪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旁边的阳台上有亮光，陶瑾坐在对面阳台里的藤椅里。
藤椅上方是一个的花架，一簇簇的蔷薇花挤着耳朵似的开放。
陶瑾捧着一本书，朝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脸上挂着一直以来的微笑。
清凉的微笑在夜里被覆了一层朦胧感，更加柔和，像山涧里穿过溪水、山花而来的风。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陶医生都是一张带着笑容的脸，即便是这样，林鹿溪觉得自己依然看不厌。
林鹿溪还保持着刚才向上伸懒腰的动作，觉得有些尴尬，赶紧放下胳膊，脸上忽然浮上来两团红晕，像是刚刚开始变红的苹果，幸好在深沉的夜色里不是很明显：“这会儿还早，不是很困。”
其实是因为换了个地方，很多东西不适应，即使这会儿困意上来，也难以安睡。
陶瑾扣上书，走到阳台边，两人面对面地站着。
“包子有没有闹着让你讲故事？”陶瑾双臂搭在栏杆上，问她。
“你怎么知道包子睡觉要听故事？”林鹿溪觉得很神奇，即便是邻居，也不会知道的的这么细吧。
“有一次看到陈姐网购了一大箱子的童话书，我问她怎么买这么多，陈姐说包子喜欢听故事，而且她也看，然后陈姐自己再自行编造。”
“可是包子不让拿着童话书念。”林鹿溪不敢想刚才自己口干舌燥地给包子编故事，想想都心累。
“那你怎么给他讲的？”
“我编了个故事。”
“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的这个故事？”
陶医生都是个成年人了，还要听故事，还能不能行了，而且还是自己编的，不靠谱不靠谱。
“故事讲得不好，我去找本童话书给你讲？”
“包子睡着了吗？”
“睡着了啊。”林鹿溪被陶瑾这个离题的问题给问得一愣一愣的。
“那应该讲得就挺好的，都哄睡着了，故事还不好吗？”
林鹿溪回忆着情节，重复了一遍，而且在前面加了一个王子和公主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然后就对公主念念不忘。
“故事挺好的，小时候我就以为自己是王子来着，特别喜欢拿着剑舞来舞去，可是到现在还没遇到那个公主，哈哈……”
林鹿溪听着听着就笑了，啊？刚才陶医生说了什么？没有遇到那个公主？
陶医生真的是单身！是他亲口说出来的。
没有听错吧。
但是刚刚他确实就就是这个意思啊。
之前那个女医生有男朋友，而且陶医生亲口说自己……
呀呀呀呀呀，现在是确凿的了，陶医生真的没有女朋友，而且到现在陶医生还是单身呀。
林鹿溪心里就像是吧嗒开了一朵小花，还是朵太阳花。
“童话就是哄小孩子的。”林鹿溪说道。
慢慢等长大之后，才发现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只会在童话书里才会有，那些幸福的生活也不是一朝一夕很快就拥有的，不是童话书里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能够触手可及的。
“后来就很喜欢看童话故事，而且也写了很多童话故事，还以为自己长大能够当一个作家。”陶瑾仰头看着夜空繁星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家和医生真的是隔着两重山的职业，不知道陶瑾怎么会选择做了一个医生，“那你怎么没有去写故事，去当作家？”
陶瑾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委婉地答道：“如果去当作家，现在就少了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医生了。”
“童话虽然是假的，你知道为什么人们还是乐此不疲地去看吗？动画影片上映还是会有很多大人带着小孩子一起去看，其实他们是喜欢看的。”陶瑾静静地看着她。
林鹿溪摆弄了一下面前盆栽的叶子，轻声说道：“现实生活远比童话残酷，所以人们更愿意待在童话故事中，即便只是个梦幻，也宁愿被欺骗。”
“前一段时间，特护病房一个病人离世了，我们科里的一个实习护士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很长时间都难以接受，所以现实总是不太美好，但是我们依然要努力过好每一天，对得起曾经的苦难，努力把生活过成美丽的童话故事。”
林鹿溪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凉风中，林鹿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带着缥缈的气息。
想到那次林鹿溪误撞到他们两人，心里就有点儿不好意思。
“最近带实习生，自己都像迂腐的老先生了，总是爱说教。”陶瑾自己都感觉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笑着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
夏天的夜晚有很多星星，两个人分别站在两个阳台上数着同一片星空，陶瑾给她指出常见的星座的位置。
夜色宁静，繁星点点，像萤火虫点着的一盏盏小灯，扑朔星星点点的光。
两人的轻声笑语被清风裹挟着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大概是飞到哪颗星星上了吧。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就告别回去了。
旁边是包子匀称的呼吸声，和加湿器轻微的嗡嗡声。
林鹿溪耳边还是陶瑾刚才的话语，一点一点地在耳边轻声慢语，像是在她身边陪着她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包子就开始黏着林鹿溪，让她讲两人在一起之后的故事，林鹿溪只好绞尽脑汁地编造着幸福美满一生的俗套情节。
晚上，林鹿溪在小广场没有遇到陶瑾，大概是工作很忙加班还没有回来。
……
今天是姥姥的生日，陶瑾交班之后，有个病人突发心口痛，所以和当班医生一起急救，到姥姥家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前些日子，姥姥说她的榨汁机里的刀不锋利了，儿孙们都是听听过去了也没在意。
陶瑾前几天去商场买了个好点儿的蔬果榨汁机，放到客厅之后，和众表兄妹简单打了招呼。
“怎么回回都是你最慢？”姥姥嗔怪道。
“这次临时有个急救，所以耽搁了点儿时间。”
姥姥嘴上虽然不满，但还是拉着陶瑾先到厨房，“饿了吧，先吃点儿垫垫，等会儿你姥爷上来咱们就开饭，你姥爷下去拿个蛋糕怎么这么久。”
因为楼下有个蛋糕房，下午本来要去拿的，结果给忘了，刚刚想起来，老头子才慢慢悠悠地下楼去了。
“我不饿，等会儿菜上桌再吃。”
陶瑾看着一案台的美味菜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现在如果不是逢十大寿，舅舅们就不会回来，他们已经和姥姥分开住了，毕竟也都成家立业了，需要照顾自己家儿孙一大家子的事情。
反倒是小辈们有时过来走动，这次来了四五个孙女孙子，姥姥高兴地从前几天就开始忙活着做这顿晚饭了。
“我去楼下接一下姥爷吧。”陶瑾提出。
“没事儿，一会儿就上来了。”姥姥很宽慰有陶瑾这个外孙子，能时时刻刻地考虑到其他人。
当初陶瑾说自己要去做医生，姥姥当时是很反对的，因为陶瑾会操心更多的人。
他自己的身体有时候就照顾不好，只顾着操心别人了，所有每次陶瑾回去的时候都要带很多东西回去。
“你姥爷干什么都慢慢腾腾的，你先吃点儿垫垫。”
“还是等……”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食物堵住了嘴。
姥姥没管陶瑾的拒绝，还是往他嘴里塞了两大片肉肠，肉肠是姥姥自己做的，咸香可口。
虽然滋滋冒油的东西吃多了不好，但是架不住很好吃，陶瑾又自己夹了几片吃掉。
姥爷回来的时候，大家正式开始吃饭。
饭菜上桌，儿孙辈的惯例是先拍照发朋友圈，陶瑾拍了一桌饭菜，然后拍了几个表兄妹的合影，又和姥姥姥爷照了合影。
陶瑾朋友圈里大多都是某院引进了新式设备，某研究成果对于肿瘤治疗观测产生了巨大作用，平时吃什么有利于排毒保持身体健康的链接之类的。
陶瑾发了图片，配上文字：祝愿姥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忽然间发了一个生活动态，炸出了朋友圈的活跃者。
下面顿时开始了疯狂的点赞和评论。
“原来陶医生私下的生活是这样的，不是只会发链接哦。”旁边配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祝愿姥姥生日快乐。”一句话后面外加三朵小玫瑰。
下面是整整齐齐的祝词。
“吃饭了吃饭了，不能再看手机了，通通放到桌子中间来，安心吃饭。”姥姥一声令下，所有的手机都放到了桌子中间。
……
哄了包子睡觉之后，林鹿溪拿出手机玩，看到了陶瑾的这个朋友圈，是家庭聚会，一桌美味佳肴，欢欢喜喜的亲人。
林鹿溪点了一个赞之后，想发一条评论，但是又不知道发什么好，思索半天，发了一条：希望姥姥每天开心，永远年轻。
陶瑾正把手机放过去，手还在空中，忽然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
“不许看，不许看啊！”几个表兄妹轮番轰炸。
但是陶瑾怕是科里有急诊，笑着道：“工作工作。”
“哥，你这工作真是大于天呐！”一个表妹感叹道。
陶瑾开了手机，看到了林鹿溪的那条评论。
“姥姥你今天开心吗？”陶瑾忽然嘴很甜地问道。
“开心开心，你们都回来了，姥姥当然开心了！”姥姥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堆满了笑意。
陶瑾回复道：姥姥说她很开心。另外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林鹿溪没想到陶瑾会回复得这么快，欢喜地抱着手机反复地看来看去，生怕是自己看花眼回复的别人。
不过也不可能，自己根本没有陶医生其他同事的微信。
林鹿溪开心了整整一天，就连给包子洗衣服都是在哼着歌。
“小溪阿姨，你怎么这么开心呀？”
似乎是自己开心得过于明显，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了。
“因为包子太乖了，阿姨很喜欢你啊。”包子站到林鹿溪旁边的小椅子上，乖乖地给林鹿溪的洗衣盆里放水。
由于误机，陈姐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林鹿溪安全地把包子交到她手里，陈姐对耽误林鹿溪时间表示很抱歉，给她加了钱，林鹿溪收下了看护费后和包子道别。
包子很喜欢林鹿溪，虽然就和她相处两三天，但是林鹿溪说自己要走了包子恋恋不舍地抓着她，想让她给自己讲故事，和自己玩儿搭积木。
直到林鹿溪保证说自己以后有空还会找他玩儿，包子才放手同意她走，和包子告别之后林鹿溪就离开了。
走出这个小区，虽然林鹿溪也有些舍不得包子，如果以后这个小区有其他兼职，自己还会过来做，找包子玩儿，不能失信。
林鹿溪的心情有些小雀跃，心里像是有一只小鸟一样，高兴得都不知道往哪儿飞了。
林鹿溪很满足，一点点小事情就够她开心一阵子了。
虽然今天没有见到陶瑾，但是昨晚和他在朋友圈的一条互动就够她开心地要飞起了，而且雇主多给了她钱，林鹿溪一时觉得喜悦无法释放了，一路轻声哼着歌往公交站走去。
为什么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这么开心呢，林鹿溪也不知道，就是开心就对了！
公交站牌处，灯箱里挂着巨大的明星海报，在日光管里，整个海报透出格外奢侈华贵的格调，明星手拿一只口红靠近嘴唇在宣传某个品牌的化妆品。
什么时候也可以像个公主一样生活，真遥远的未来。林鹿溪想。
大约努力到陶瑾那个年纪，也就什么都有了。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公交还没来，林鹿溪都在怀疑这趟公交是不是停运了。
手机铃声响了，林鹿溪接电话。
“姐，爸在翻你的房间找银|行|卡，房间很乱……姐，你现在在哪儿，回来吗？”电话那头是小声的压抑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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