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头颅CT扫描结果下来，林鹿溪已经无大碍。
虽然身体其他地方没有骨折，但是如果有大幅度的动作，身体各处还是会酸疼。
在医院小住了一个月，背负一身债务不说，还身无分文。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陶瑾知道她现阶段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提出让林鹿溪去自己家做家政，包吃包住。
做家政是自己提出来的，但是包吃包住是陶瑾提出来的。
他肯定猜出了自己现在无处安身，毕竟在医院住这么的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自己。
林鹿溪听到之后，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和陶医生只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还不是直系的。
但是现在那个家也回不去，也没有朋友家可以住，眼下似乎只有陶医生可以帮到自己，真是欠了陶医生一个又一个人情。
一想到要去陶医生家，林鹿溪从那天陶瑾给她说就开始紧张激动，不知所措，总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了，但是是去陶医生的家啊，他会不会不方便，他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人，不知道自己到那边应该怎么做才好。
今天林鹿溪出院，陶瑾昨天是夜班，今天早上办好出院手续，先是把王姐的护理费结了，然后去了病房。
林鹿溪收拾好东西，陶瑾拎过桌上的一个袋子，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病房。
终于出院了，楼下的太阳有些刺眼，林鹿溪伸出手挡在眼前。
两人走到地库，陶瑾把袋子放到后座，林鹿溪坐在副驾驶上，车子开出医院，走上宽阔的马路。
林鹿溪的衣服都在那个家里，如果不拿的话，真的是什么都没得穿了，在医院的时候，除了病号服，陶瑾从家里拿了自己妹妹的衣服。
“陶医生，我……”林鹿溪觉得自己提出要求会很麻烦陶瑾，吞吞吐吐的。
“什么事情？”
“我，你，能不能先开车去一下我家，我有些东西需要去拿一下。”
“好，可以。”陶瑾很爽快地答应。
“陶医生，谢谢你了，麻烦你这么长时间。”林鹿溪觉得自己真是一遍又一遍地麻烦陶瑾，心里很过意不去。
“人生来本来就很麻烦，你看，从出生，需要出生证明，需要父母喂养，然后上幼儿园，小学中学，每天吃喝拉撒睡怎么不麻烦，如果嫌麻烦，就会很邋遢，活着多遭人嫌，对吗？”
林鹿溪心里平衡一点点，但还是觉得自己事儿很多，从一开始见到他，在医院里相遇很多次，经常都是在麻烦他，而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给他帮过一次忙，出过一次力。
陶瑾找了个轻松的讲笑话的电台，一路上都可以听到林鹿溪在笑。
陶瑾开了导航，林鹿溪下车很快走到了家里那片胡同。
胡同自带着一股发霉的气味，似乎住在这里的人永远都是这样，像墙角的青苔一样，活在灰暗的日子里，再也不会有翻身的余地。
你生长在这里，带着这里浓浓的气息，即便以后走出去，也还是会像里面的人一样，半死不活地在人世间挨过一天算一天。
书包里还有钥匙，林鹿溪进去。
房子冷冷清清的，像是没有人住一样。
林鹿溪走到自己的房间，房间在背阴面，有些暗，林鹿溪打开灯进去。
背阴面的房子有些潮湿，加上许久锁着，更是生出一股霉味和潮气。
但是地面上干干净净，床铺得很整齐，盆栽被重新种回去，只不过是种在截开的塑料瓶子里。
只会是陈辰收拾的。
床上放了一团东西，用报纸包着，林鹿溪打开看是一小摞明信片，桐叶寄过来的。
陈荣辉不在家，按说暑假陈辰会在家的，可是也不在。
林鹿溪捡了几件自己的衣服，洗漱用品，还有自己平时收藏的一些小泥塑，很多都被砸碎了，现在只剩下几个完整的了。
林鹿溪又想到了那天的情形，所有的狼狈被那个人看到。
难过、窒息一瞬间袭来，陈荣辉像是又出现在这个房间里，醉着酒，摔碎所有的东西，翻开所有的柜子，盒子，撕碎自己珍贵得不得了的东西。
在他眼里，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是破烂一文不值，除了钱。
视自己为灾星，一个只能带来厄运的人，恶魔一样的人，这些深渊里一样的生活，想起来就会难受，心脏就像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
头痛，想起来这些事情就会头痛，那个情形至今想起来仍然会心有余悸，抓着自己的头用力地磕在坚硬的墙壁上。
头疼，疼得要命，林鹿溪坐在床上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脑袋里像是被人楔进去了一颗图钉。
想到就头皮发麻，手指颤抖，手机忽然在书包里震动，林鹿溪惊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是陶瑾的电话。
“喂，收拾好了吗？”电话那头声音依旧是缱绻的温柔。
“很快就好了。”林鹿溪用力地扯了一下头发，揪心地头疼。
“嗯，电话挂了，你收拾吧。”
林鹿溪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居然有半个多小时了，陶医生肯定等得着急了。
林鹿溪再看看其他的东西，似乎也没什么好带的了，林鹿溪看到书包里的那张照片，黏合的痕迹很明显，但是被拼凑回来了，不至于被当成垃圾扔掉。
书包里还有自己那天晚上精神恍惚时候装进去的瓷片，被陶医生用卫生纸包着，林鹿溪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走出院子，走出胡同，自己大概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陈辰，林鹿溪还是放心不下他，怕他跟着陈荣辉学不好，不过陈辰很懂事，应该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走到路口，陶瑾在车边站着。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长时间。”林鹿溪抓抓书包带子。
“翻箱倒柜了吧。”陶瑾伸出手，把林鹿溪前额一绺儿翘得很高的头发给抚平。
林鹿溪顾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只想待在一个安全安稳的地方，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空间。
“嗯，找了一些东西，压箱底的。”林鹿溪拉开车门上车，陶瑾转到驾驶位，调了车头启动上路。
林鹿溪想到了那天晚上自己晕晕乎乎走上机动车道的情形，心跳乱了拍子，心里很慌，尽管车里开着空调，林鹿溪额角还是渗出了冷汗。
之前在医院里，陶瑾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和她聊天，空闲时间看童话故事，刚才自己独处的那段时间，牵出她所有的思绪，不好的回忆。
红路灯路口，陶瑾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林鹿溪，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无神又无助，双手紧紧地抓着身前的安全带。
陶瑾关了空调，摇下车窗，这段路绿化很好，空气也不错，灌进来的风温度适宜，空气清新。
两人脾性皆温，就算单独共处也不会显得很尴尬，但是陶瑾知道她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开始寻找话题和她聊天。
“你之前都做过什么兼职？”陶瑾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把电台的声音调低。
“啊？”林鹿溪还沉浸在不好的思绪里，恍然听到陶瑾刚才和她说话，可是大脑不在线，没有听清陶瑾说的话。
“你之前都做过什么兼职，什么工作？”
“哦，做过小时工，就是给别人传菜下盘子，还有舞台节目礼仪小姐。有时候照顾小孩子，偶尔做做家教辅导小孩的课程，不过大部分都是小学的，简单点儿的知识。”
“还有呢？”陶瑾知道她不仅只干这些工作，肯定还有其他的。
“经常做的是发传单，给门面、售楼部发宣传页，有时候还会给别人代课。”林鹿溪开始慢慢打开话匣子。
“代课做什么的？是给别人上课吗？”
“嗯，就是替课，有些学生发布了求代课的信息，然后她是什么课就去那个学校给她上这门课。”
“代课挺好的，还能学到知识，你都给别人上过哪些课？”
“很多专业课，经济法，外贸出口，园林景观，哲学课，我记不太清了，对了，偶尔还会有实验课，模拟公司或者剧组那种的课，这种的比较有意思。”
“看来你还是跨专业上课啊？”陶瑾打了方向盘转弯。
“有些课很有趣，但是下次就没有了，所以如果有这些课程信息，我都会很快抢过来，有一次，没看清信息，我代的那节课对方是个男生，然后就戴了帽子，坐在后排墙角的位置，然后居然蒙混过关了。”
陶瑾听林鹿溪讲这些就哈哈大笑，他没怎么听过她的兼职经历，像是历险记，和大部分人的工作不一样。
这是她的生活，很辛苦，但是她却没说一个‘苦’字。
“那有没有被老师发现出来过。”
“有一段时间，应该是学生们期末考，那段接了不少八百米代跑，每次成绩都还不错，后来被老师发现了，是排球班的，跑了第一名。那个姑娘怕被老师发现躲在器材室，她们老师去拿刚好被看到，然后代跑就被拆穿了。
老师问我是哪个系的，我说自己是外校的，那个老师说不要让我在这个操场里看见你第二次，否则就给我们学校反映情况，反正是铤而走险的一个买卖，然后就没有替过八百了。”
“你给别人替过五千吗？”想到之前的那个破了学校记录的那个楚晴同学，加上林鹿溪还有给别人替跑的经理，陶瑾想到了这个可能。
而且那天看到脸色泛红，只可能是做了消耗体力的运动才会有的样子，如果是一个观众的话，大概不会有这样的形象。
当时还不敢相信，但是现在结合种种的前果后因，陶瑾还是做出了这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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